程远信还要和我再待一会儿,他说现在Su还在这里,他不太好回我们那个家住。我顾不得了,一定坚持要回家。眼下这个时候,我必须死死的呆在家里。因为我实在不好预料常思夏回来后的嘴脸。常思夏本身就是不可控的,而那个Jay更是变数极大。这俩人组合到了一起,想想就头疼。我一直在沙发上等啊等,谁知一直没等来,不得已在沙发上睡觉,大概五点半,常思夏回来了。我腾的就在沙发上坐起来,“你干吗去了,我就差给警察打电话了!”“你这是一夜没睡?在沙发上等我?”她进卧室脱下外套,“我以前不回来的时候也很多啊。”可这次是跟Jay……但我没敢说。“你到底去干吗了?你……”我不用问了,直直的盯着她脖子下方胸前的一个红色的痕迹。即使我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也知道,那玩意儿叫吻痕。“我能干吗?和朋友玩儿呗。唱了一晚上的K,”她还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又喝了大口水,“快要累死我了。”我还是瞪着那地方。她这才觉得不对,低头看看胸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起来,“思春,我是……你可别……”“你昨天到底干吗了?”“我……我我……好吧,我说。”刚才还慵懒的常思夏瞬间换了个面目,这次是咬牙切齿,颇有一副被算计了的样子,“他妈的,你说算不算报应?昨儿个下午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接到那个Jay的电话。我说我就不该去的。但是也不知道哪根脑子弦坏掉了还偏就去了。俩人喝着酒喝着酒就……”我的天啊。我扶额。“关键更可气的还在后面……”还有更可气的,我只好又抬起头,“上次在英国我不是睡了他吗,丢下贰佰就走了,这次我醒来他先走了,我胸罩里还夹着250块钱!250啊,250!”常思夏啪啪的掏出那250块钱拍在茶几上咣咣响,“你说,有给这个数的吗?”事情的关注点……好像不应该在这个方面吧?“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想报那个仇你说是不是?我就说那Jay不是好东西。真是的,同样是兄弟,怎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对了,思春!”常思夏猛的捧住我的手,“你千万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程远信。以前在英国那回可以说是误上,纯粹就是我一时发春。这次我又这样……这算是什么啊。”我已经无语了。“他不会计较这事的。你相信我。”我去把她弄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拾起来,“你只要保证别发生第三次就行。”“我他妈的还第三次?我宁愿和狗也不和他……”话说的太难听了,我倏然瞪她,常思夏及时改口,“我就说我不至于那么饥渴!”“是吗?”耳边突然传来幽幽的一声。我们俩都呆住了。只见那个作孽的始作俑者手捧一个盒子站在门口,“姐姐你也真是的。昨天我的内裤都被你撕坏了,早上我只是出去买了条内裤,你怎么就这样跑了呢?”我的天啊。只听到常思夏“啊”的一声尖叫,“狗日的Jay,你赶紧给我走给我走!”“姐姐别这样嘛。”他声音微扬,依然是那个妖孽的,无辜的表情,“我觉得咱俩昨晚上相处的蛮融洽的呀。”“你!给!我……”“所以,不如,就让这融洽的日子愉快的进行下去吧。”这叫什么?这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吗?常思夏简直是要发疯的状态,“你要干嘛?你要在这儿住吗?你给我出去。出去!”可Jay再年轻,那也是个男人。常思夏再悍妇,那也是个妇女。她怎么能敌得过他?Jay只是轻轻一晃手,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原来程远信的房间,“很好,我哥的什么东西都在这儿。”他扑腾一下躺在床上,“我以后就在这安家了!”“不!”常思夏这一声“不”字喊了足有三十秒。我就在这余音袅袅中偷偷出了房间,还暗暗在外面给落了锁,不是门上的锁,又加了一道传统意义上的栓自行车的大锁给固定住。冤家,你们在里面作孽吧。我先走了。我溜着小路快走,因为他们的分贝太响,我怕邻居们看我丢人现眼都没敢走大路,都已经上了公交车,电话响了,程远信问我,“你在哪儿?”我说我已经在路上了。“怎么没看你经过门口?”我说我是从另一个侧门出来的,程远信便让我下车等他。不一会儿,他的车来了,还是那辆卡宴,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你这样把领导车开来行?”他似乎没太听清,“什么?”“因凯瑞司机工作条例第七条第十二小条规定,司机不得驾驶上司专用车上路。”“呃,是这个啊。”程远信一拉开旁边的抽屉,“我有他的呈批单。”“噢噢噢。”我这才敢上来,小心翼翼的看了四周,“程远信,我是第一次坐这样好的车哎。”他微笑了下,“你以后会经常坐的。”我权当他这是个玩笑话,“现在修好了吗?这就是上次我撞坏的那辆?”“嗯。”“领导没责怪你?钱是从哪儿出的?”“钱……公司出的。”程远信转了个话题,“你刚才说什么?Jay去家里住了?”“是啊,就在你床上。”我呱啦啦的将他们之前,之后发生的事情给啰嗦了一遍。程远信的眉头皱了皱,仿佛略有所思。“唉,”看了一下表,我突然想起来,“你说他们不会打起来吧?”“不会。”他笑起来,好像想通了什么事情,“你放心吧。”程远信把我带到了因凯瑞附近的地方,距离因凯瑞还有大概三百米左右,他说他要去办事,让我先回去。“对了,你别再做上次那样的事儿”程远信又喊回我。我一头雾水,“我又做什么事了?”“车撞坏就撞坏了,撞坏了再买就是,用不着你见义勇为。”他皱眉,“你想想你上次那样的事,多危险?”我恍然大悟,“上次的事儿你知道啊?”他“嗯”了一声,发动了车子,“晚上见。”我以前只觉得情侣谈情说爱是一件特生物特俗气的事,还曾经想过,若我以后谈恋爱,肯定会多么大大咧咧别具一格。但现在知道了,这本来就是一件俗气的事。我就因为这“晚上见”傻傻兮兮的高兴了一正天。确实是“晚上见”。等我见到程远信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我就在车库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等,程远信一把把我抓起来,“你怎么不回家等我?就这么一直待着?”我傻子似的点头,“你不是让我等着你吗?”“你啊,”他说,“你也可以回家啊。你吃饭了吗?”说到这我突然想起来,大叫一声,“坏了。”爱情的力量多伟大。我只顾着自己荡漾,完全忘记家里还有俩活生生的人锁在里面了。我早晨还想着下午回去完全可以,因为我早晨做了些饭,电饭煲里还有剩米饭,热热就可以。至于冰箱,更有做好的熟食,一切具备他们只要出来再热加工一下。但是晚上的……就……我和程远信火速赶往附近的超市,本来我就这个点喜欢逛超市,现在更是有什么拿什么。和程远信认识这么久,这却是我第一次和他一起逛超市。之前我已经告诉他要买什么不要买什么,但没想到操作起来,还是有些“剑拔弩张。”“你不是要买肉吗?这是肉,”他指着我扔回去的东西,“牛肉。”我又拿回去一盒,“要这个。”“……”“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个点来超市吗?这个点的便宜,这些东西,明天再卖就过期了,但是今天呢,他们按照原价就卖不出去,所以就会被迫削价。”我不断的往里面拿着肉蔬菜和水果,“现在这个点,买这些是最好的。”“不行,不新鲜。”程远信把这些东西一样样的拿出去,“吃这些会生病的。”“没那么娇气。我都吃了三十年了。而且这些只是稍微不新鲜,又没过期。”“可……”我拿着拳头对准他,他顿时瘪了瘪嘴,不敢说话了。我想了一路,想留在家里的这俩人不会横尸家中,情况无比的悲惨吧。可刚打开门,那门还没彻底推开,就听到一声尖叫,“常思春,你大爷的你敢把我关……”“你怎么把我关到家里来啦。”看到程远信,常思夏声音顿时小了一个音阶,但看我的眼神仍不改狠毒。“吃饭了吗?”“吃个屁。”这一声回答后,房间里另一个主人公飞也似的出来了,“常思夏,你敢说你没吃?那一大碗都是你吃的!”接下来,Jay就在我们面前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他们晚饭的辛酸历程,当然不乏常思夏的打岔,俩人说着说着,一番唇枪舌剑的同时,又是一顿厮打。起初常思夏还忌惮着程远信动作轻柔,我看后来简直是投入了,完全就是一副“你死我活”的投入程度。我和程远信听的晕头转向,费了老半天力气才将他们分开。常思夏让Jay滚蛋,说程远信要留在这里住。程远信却说现在还不可以,让常思夏实在是伤心了一下,又开始骂起来Jay的雀占鸠巢。我和程远信趁机出来,月色那样好,虽然耳边那样吵。他今晚还要回去,按道理作为这样和谐友爱的男女关系,我还得把他送到他和那什么Su旁边,我起码该吃味点不是吗?但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我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在不停盘旋,但又不好意思问。“行了,快说吧,不说真走了。”程远信看穿了我的想法,看了看腕表,“给你三分钟。”“你到底是喜欢我什么?”他转身就要上车,“不喜欢有千般理由。但喜欢有那么多理由吗?喜欢就是喜欢。”“可我和你实在不搭啊。”“那是你认为的事情。常思夏,你真是……”“真是”后面的话没说完,他手机突然响了。我就看程远信脸色一白,随即毕恭毕敬喊了句,“妈。”我低呼出声,“你妈?”他伸出食指,示意我小声,然后转到一边,低声说了许久。不一会儿,又转回来,“你妈妈怎么啦?不在这儿?”他“嗯”了一声,又拨出去电话,因为有到车那边,我隐隐约约只听到一句话,“不让她过来……对,我这里没有必要。”“你妈要过来看我?”“没有。”他收起了手机,虽然脸上有笑意,但是不知道怎么,看着样子还是有些不对,“思春,我先走了。”“对了,”他发动完车子后又看着我,“明天你再把他们锁进房间。”“再把他们锁起来?这样行吗?”“这次可是当事人主动要求的。”“当事人?”我盯着他,忽然想起来,“是那个Jay?Jay主动要求的?”“是。”这次程远信是真的笑了,“思春你等着瞧吧,事情可比咱想象中的有意思。”是很有意思,晚上我听了一晚上Jay的罪孽,当然,是常思夏告诉我的。常思夏咬牙切齿的说,她一要对Jay不客气,Jay就威胁他如果再这样,他就告诉程远信他和她睡过的事情。而这于常思夏而言简直就是个死穴,“你说说他有多恶毒,”常思夏把拳头攥了又紧起来,“这要不是程远信,我简直要把他碎尸万段!”我也被她凶狠的表情给吓着了。但是吓着归吓着,第二天我还是无耻的遵照程远信的嘱咐,把她和Jay关在了一起。习惯是个坏东西,昨天程远信说今天还有空来接我,我就早早站在门口,等着他来。但没想到,没等来程远信,等来他前女友。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现女友都不喜欢和前女友前面。我也很正常。我愣了一下,“Su?”“常思春,”她也没见得多热情,打开半边窗子,微微低了下头,“上来。”我就上去了。她的车是一甲壳虫,小巧的,里面十足女性的打扮。我刚坐稳,Su便说,“我要你上来你就上来了?”……我又呆住了,“要不你前面路口停下车,我下去。”“我让你下去你就下去?”我靠,你这是要我怎样?我内心里很多“靠”在肆意奔腾,但是表面还是极力维持笑容,“Su,那我……”“你怎么这么听话啊。”我……“一点不像他说的那样啊。”她又瞥了我一眼,“真不知道他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要说第一个“他”我还不了解,现在知道了,这个“他”就是指程远信。我真是没脾气了。而我才知道,这个没脾气的还是开始,后来更大的磨难还在后面。Su开车简直就是魔头,完全不按章法,但说这话又仿佛有点冤枉她。她还是知道红绿灯的,但是除此之外,在其他地方简直是横冲直撞。我这样的老司机都恨不得在她的蹂躏下晕车,可见这车技是多么的疯狂。太刺激了,我都顾不得问她到底要把我带到那里。直到快要昏厥的出来,我蹲在路边干呕半天,“你怎么这么娇气,”她递给我一杯水,“一点不像他说的那样。”我擦——但是这声还在心里。我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水。“我们这是要干嘛?”“聊天啊。”“聊天?”我看了一下四周,这小丫头真能耐啊。我一出租车一般熟知这所有位置,但是这地方硬是觉得陌生,完全没来过。我茫然的看了一圈四周,争取特好态度的看着她说,“我们回去好不好?改天我请你聊。”“已经来了,”她手指绕着车钥匙哗啦哗啦的转,砸的甲壳虫的前脑袋车皮啪啪的响。好歹也是五十万的车呢,看着真让人心疼。而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斜睨着我,“干吗急着走啊?”我再擦——但这声还是咆哮在心里。“可我还要回去上班。”我企图以认真打动她,“我还没过试用期。”“因凯瑞?”我郑重的点头。“啊哈,”她突然笑起来了,“他没告诉你他是因凯瑞什么人?”我再再擦——不好意思,我这次擦出来了。“他是因凯瑞和我有什么关系?Su,不,我记得当时你是叫什么然然的,我告诉你,我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是因为程远信才随你到这里,我因为你有重要的事儿。但如果你没事儿,那我就走了,”我抬腿就走,“我没那闲心在上班时间陪一个无聊的人在这耗着玩。”“哎,你怎么说急就急,你要去哪儿,我……”她手机铃声响了。“对,她在我这儿。”“嘿,我把她怎么样?就她脾气那么大的样子,你要担心她把我怎么样好不好?只是纯聊天啦,纯聊天。喂,程远信!”她又叫起来,“你这样子过分了好不好?我就是带她才出来一会儿,你就这么担心她?”“你少来啦。当初怎么不见这么担心我,你……”“喂程远信,”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夺下她的手机,“我……”后面这个Su在那叫嚷,“你还我电话,我!”我将她一个反转,用一只手把她的两只手扭到了身体后面,“喂,现在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我环顾四周,“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酒店?有酒店我肯定就和你说了。这么多年我开出租车还能不知道这个?”我越说越烦,“我估计这是什么城乡结合部,以前没来过这里。关键我还要上班,今天……”“程远信!这是我一个人才知道的地方,你找不过来的!啊!”我的手稍一用力,她就在那杀猪似的叫唤,“疼!我的手要疼死啦。程远信!你女朋友要杀掉我!”“你胡说!”她的声音如此尖利,因为着急又加上了些许台湾腔,听的真是让人抓心挠肝——犹如在看一场令人晚班纠结的琼瑶大戏。Su又说,“你把手机给我。”我笃定的说,“程远信会来找我的。”“他不来,你信不信?”我话还没说完,她就喊起来了,“程远信,我告诉你,我知道你会找来。但你要是敢来,我就让伯母来这里你知不知道?我接着就会给伯母打电话!你不是担心她来吗?她来是要看我的,我说不来她才会不来!”紧接着,她又说,“你按下免提键。”我半信半疑的按下,程远信的声音随即响起,“思春,我不去了。你和Su好好聊天。Su是好人,你别吓着她……”我擦,“我还要上班,你快过来把我带……”“因凯瑞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你好好陪她玩一玩。Su,”程远信话题一转,“你不准和思春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OK啦。”挂了电话,Su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先是Jay,现在又是Su。我真是服了,程远信这身边都是些什么极品。我把Su给放开,然后又在这屈辱的给她给按摩。说实话我觉得我力度很轻,没想到她皮肤那么嫩,手腕上一片青紫的淤痕。“你怎么那么狠?”她瞪着我,“我爸爸都没打我这么厉害!”“这不是打!”“这是!”“这只是个小教训。”但我没敢把这话给说出来,我真害怕得罪这个小祖宗,一旦得罪她,我看她把我扔这儿的心都有。我绝对相信外表柔弱的她有禽兽的内脏——她什么都能干出来。“喂,”她又捣我,“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和你一起认识的。你们那天不是要夺我房子吗?就那天。”“喂,常思春!我在和你好好聊天呢!说,”她拧我胳膊,“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其实,如果给我和程远信的勾搭时间具体下一个节点,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天。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我始终没搞明白Su来的缘由,她好像是专门来听故事的,但本大姐却没有讲故事的兴趣,“喂,常思春,”她戳我,“你知道我和他是怎样的关系吗?”“前男女朋友嘛不是。”“是,但还有一点,”她眨了眨眼,“我们是未婚夫妻。”“……”我深吸一口气,淡定的说,“这又怎么?”“你不难过?”“为什么要难过?”我说,“他现在在我手里。”她“咯咯咯咯”的笑了,请原谅我用这么粗俗的字体来形容此时她的笑容。因为她笑的实在是清脆,而汉字中并没有类似的词汇可以形容她此时给我的感觉,“思春姐,你真是太可爱了。”然后她的笑容戛然而止,“如果我执意回头呢?”我盯着她。“他告没告诉过你我们的事情?是我先提出分手的,我初恋来找我了,于是我就离开了他。但是这样的离开,我们双方父母谁都不知道,我们在两家人面前,仍是般配和谐的一对,各种家庭聚会还会合体参加,比如中秋,再比如春节。”Su微微的眯起了那双有着画着狭长眼线的眼角,“所以,他妈妈本来要来这里的。他执意不愿意让她过来,估计是因为他自己都对你没有自信。一旦她母亲过来,你说她会怎么看待你?”我深吸一口气,这些话杀伤力太强了。“也不一定,”我说,“一般我在六十岁以上老年人心中的地位比较高。”她又笑,“你知道我们分开时,他答应了我一个什么条件?”我现在已经没有脑子思考了,完全掌握不了话语主动权,只能由着她牵引,“什么?”“我如果有一天再回来,”她看着前面,话语如丝,“他会在原地等我。”我脸色苍白,但努力让自己仍有笑容。就这样一直让我笑容到了最后。直到程远信来。直到我坐上了程远信的车。程远信说,“她说了什么?”“没说什么。”“可你状态好像有些不对。”他说,“你没吃饭?”没吃饭你个头。我深吸一口气,“你把车停在那儿的路边。”他虽有些纳闷,但还是缓缓停了过去。车一旦停稳,我就深吸一口气,猛的欺身上前,饿虎扑羊般上去就掐上他的脖子,然后再左右开工,捶打他左右胸膛若干次,最后还不过瘾,连掐再扭无数次。程远信一个劲儿的闪躲挣扎,最后在我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捉住我的手,“思春你疯了?”我疯了?我呼哧呼哧的喘气,“疯了的是你!”“她现在又回来找你了,你按照以前约定,”我把他往驾驶室外面推,“你再原地等她去啊。”“我……”他这才想明白过来,“我那不是当时还……”给我解释了,他彼时还情深似海,她就扭头离去。他就有了这么个没出息的约定,她玩够了,他就在这等她回来。她娘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瞪着程远信,觉得这昨天还是极品的,高高在上的钻石男,瞬间就变成了一个丧权辱国,各种没节操掉渣的赔钱货。我使劲踹了下车门,气道,“你怎么不去死?”他居然真要打开车门,“你干嘛去?”“我这就去死啊。”他无辜的眨眼睛。我K!我一把把他给拉回来,隔着中间的手刹,他把我揽在肩头,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以前的话,不用去管他。”我闭了闭眼睛,“程远信,你喜欢我吗?”他嗯了一声。“喜欢到多喜欢,打算和我一辈子吗?”他又嗯了一声。“那好,”我托起他的脸,“那咱们见家长吧。”可这次他没嗯——只是盯着我的眼。——程远信的意思是,现在他还忙着,等过段时间自然会见面。回家后,家里照样是狼藉一片俨然四七年。常思夏依然是上来把我一顿猛揍,接着说Jay多么不是东西,但这次,她对Jay的声讨声少了点。“看来仅用你们一天,你们就适应了。”“谁和他适应,我是懒得和他吵架。”常思夏说到这脸上竟浮现出些许红晕,“我……”“你们又上床了?”“我没……”“说什么谎呢。”我挑眉看她,“我说你们用的杜蕾斯能不能别放在厨房的那个垃圾桶里头?”“我们不是……”我说完就起身。“哎,常思春,你别生气啊,我真不是有意……”“姐,”我突然回头,“一个男人如果说喜欢一个女人,但却不肯带她见家长。你说这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不喜欢。”常思夏很干脆的说,“耍她玩儿呢。”“是这样的?”“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姐姐我纵横情场这么多年了,这样的事情看的最清楚。这男的对一个女人说一万遍我爱你都没用,都不如一句见家长来的齐活。”常思夏万分笃定的说,“老谈情说爱不往结婚上引,那只能说明他居心不良。”我想了想,程远信也从来没说“咱们结婚吧”之类的话。他最大的表示,就是“在一起吧。”我越想心里越凉,常思夏问我,“你怎么了?”“没怎么。”“是那个小艾?”“嗯……不,不是。”我慌忙摇头,“是个朋友。思夏我问你,这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做?”“他越不想让咱见他父母咱越要见啊。该见见,”常思夏说,“你就告诉你那朋友,想办法弄到他父母手机号码,约出来见一面,到时候,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生米煮成熟饭,我看看他能怎么着。”“能这样吗?可如果因为这样就……”“就分手了?切,”常思夏猛的拍我头,“如果这样就和你分手的,那早晚也会分手!早分晚分都得分,那不如就现在分了,还能找更好的!”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深深的认为,此话有理。常思夏还在那兴致勃勃的说什么“我是你永远坚强后盾”的话。不一会儿又嘟囔起来,说程远信她不怕。关键难以对付的是那个Su。我心里一跳,问为什么。“你没觉得那个Su比较有心计吗?”在我还没说话之前,她嗤笑一声,“我就知道,让你看你也看不出来。但那个Su确实蛮不简单,而且是高高在上,看不起别人的不简单。”“但是她不简单,我比她更不简单,这样的人,她强,你比她更强,她才会老老实实佩服你。”你是比她强……可我怎么办?我正嘀嘀咕咕这些话,常思夏问我在说些什么,正愁着不知道如何应付,Jay出来了。这俩人又是一顿争吵,但是已然和平很多,甚至有了些打情骂俏的成分。我趁机离开。到了小区门口才发现,今儿是周六。不用去因凯瑞上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便想干脆开了车,不如再去干天活。以前见着交警老有着老鼠见了猫的心理,见着就要躲着走。现在依然还有这种心理——不过是因为,怕再遇见小艾。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庆幸成功绕开小艾平时常加班的岗亭,就见前面一百米处忽然有个人欢快的冲我招手。我一蒙,原想冲过去。可还是没冲成——“你怎么又出来啦?”小艾那欢快的表情真是……他一把打开我的车门,“不在因凯瑞了?”还没等我回答,又说,“我就知道因凯瑞不好,那地方哪儿比自己单干来的爽啊是不?光听着好听,这样自己干多自由。”“今天周六。”“什么?”我深吸口气,“今天周六,我休班。”他这才如梦初醒,半天“喔”出一声。小艾一如既往要拉我去吃饭,我说我不去,并且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小艾大惊失色,问我怎么可能会有男朋友。我对这个“怎么可能”愤愤不平,怎么?你要是不要我,还不兴男人和我在一起了?看我这样快生气了,小艾还是不信。我说我男朋友就是程远信,他上次远远见过我的那位。小艾表示更加不信了,以程远信的样子,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又说为了验证这事儿是真的,他会请我吃饭,如果那程远信真是我男朋友,以男朋友的心,肯定会介意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饭。如果他来了,这事儿就是真的。如果他不来,就是耍我玩儿呢,劝我别当真。要说平时我就不把这事儿当真了。我和别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但此时我刚经过程远信的“不肯带我见家长”风波,心里没来由的焦灼。我干脆停下车,说“OK。”我们找到一家餐馆,在小艾的授意下,我开始给程远信打电话,“程远信我正在和一朋友吃饭呢,对,小艾,就是以前和我挺好的那交警。对,你不记得了吗?就是以前在咱家门口等我的那男的,”我特意交代了背景,“他想见见你,你来吗?”我话已经这样说了,可程远信的话如此干脆利落,“没时间。”“哥们儿,别没时间啊,你女朋友好不容易见你一次,你出来见见呗。”小艾在旁边不嫌乱的搀和。“思春儿,我这真忙着。这样,等我不忙了,我去接你,好吗?”好你个大头,我粗鲁的挂了电话。本来就乱,现在更乱了。小艾在旁边一个劲儿的说,我就说是吧,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只要是真感情,如果听到女朋友和曾经追求过她的男人吃饭,肯定都会二话不说赶过来。他这样推诿,肯定不是真爱。想起程远信刚才的话,我越发觉得心凉如水,手上的酒也开始没数,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我特意找了个距离门口很近的桌子坐着,原以为中间他会突然出现,这样也可以及时发现我。但是没有,直到我们中间又续了两次菜,又续了两箱啤酒,他都没有出现——直到我们酒散准备离席,还是没有。“还是我好吧,要我是你男朋友,我绝对不会让你这样……”小艾歪歪扭扭的架着我,不,与其是架着我,不如说是我架着他,“这什么男人啊,你都醉……醉成这样了。”“别扯淡。”我满心里烦躁,“说一晚上你还没说够?”“真的,思春儿。你还是跟了我吧。一看那男人就不是什么……什么好东西。还是我……我好……”“你……”“我是不是好东西你说了不算,她说了才算。”从后面突然伸出一只大手,不由分说拉住我胳膊,“思春儿,跟我走。”他这么一拽,小艾一时没有助力,扑腾一下坐地上了,我连忙去扶他,“起来,你给我起来。”程远信站在我眼前,居高临下的皱眉,“思春儿……”“我不认识你。”我用力把小艾拉起来,“小艾,咱们走。”他还是拽着我,“思春儿。”我用力挣脱他,冲着小艾的胳膊就拧了一下,大声道,“你猪啊,不会走快点?”“思春,我今天真的有工作忙。”“哦。”“我脱不开身,我是想来看你的。”“哦。”“思春儿!”他猛的一下拽我,“你别这样!”他这一用力又让一滩烂泥状的小艾身子突的一晃,我赶紧把他扶在一旁的石头上放稳,然后回来看向程远信,“我倒是不知道司机还有什么工作,需要晚上加班忙的。忙到……”我看了看表,笑出声来,“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OK?”说完这话,我扭头就向小艾那边走,程远信又拽着我,“思春!”我在挣扎。“我送你回去。”“不用。我还要送小艾。”“我会找人把他给送回去。”还没等我回答,他已经拨出去电话,“三定路路口,嗯,绿橙KTV前面,过来接个人。”说完之后又看着我,“思春。”我原想再挣扎,但是看着不远处那烂醉如泥的一坨肉,还是忍了。如果还打算和程远信交往,作为一个已经三十的老女人,就不要再玩儿“不嘛不嘛我就是不要嘛”这一套。识相——是最好的出路。我们一路上无话,程远信几次想要对我说些什么被我以沉默给堵了回去,到了家门口,眼看着我要下车,他终于忍不住了,用力抓住我的手。这次要比任何时候都用力。“思春,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他貌似很迷茫,但是我能发觉,他语气里还有一种愤怒,仿佛在努力压着不耐,“我和你解释了。即使忙,我这也不是来了吗?”我盯着他看了许久。“程远信,”就在他又要把手伸过来,抚摸我头发的时候,我轻轻推开他,“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答我,不能说谎。”“好。”“你对我……是真心的吗?”他一愣,随即笑起来了,“一直不开心,就想问这事?”“嗯。回答我。”“思春,我没那么闲。为什么你要怀疑我?”他轻轻叹气,仿佛刚才的不耐一扫而光,甚至唇角还噙着淡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我有些落寞,但面对他向我倾过来的上身还是没有挣脱,轻轻的靠过去。我想要的是肯定的,明确的答案。而不是这样似是而非的,模糊不明的说法。于是这就直接促成了我一个想法的诞生,并且果断付诸了实践。第二天上班时,在看了手机上那个号码足有上千遍的时候,我拨出去了那个号码。事实上,我以为我从程远信手里要来这个号码得大费周章,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程远信通讯录里有个Mum的号,我努力记了下来。打出去电话之后,我靠在墙上,不知道自己做这事儿是对还是错。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出大事了。给他妈打电话,真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错的,最错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