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非燕觉得自己是古往今来第一个被妻子逼着纳妾,自己还恨不得跪下来求她放弃这个想法的男人。叶施的想法很简单,虽然她也觉得娶了小郡主进门会有很多不便之处,可是她更赞同皇帝说的话。易非燕确实需要一个“盟友”,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能有荥王给易非燕做靠山,逼不得已的时候,易非燕也不至于孤立无援。她什么都不怕,只怕易非燕会出什么意外,与之相较之下,其他事情都不重要。在认识小郡主之后,她曾经暗自调查过荥王的事情。身为一个异姓王,荥王虽然是因为父亲在洛朝开国时的功劳得到了这个爵位,但是他的位置相当尴尬,因为他不仅是洛朝的朝臣,也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偏偏这点关系从来没被摆在明面上,皇帝心知肚明也没有为难过他。可是即便如此,处在这个尴尬位置的他也必须战战兢兢的生活。他必须时时刻刻谨言慎行,因为只要没到逼不得已的境地,他不想有得罪任何人。不过有时候尴尬也是一种优势,他站在这个中间的位置上,如果将来易非燕出了什么事情,也就是到了几方势力正式对立的时候,他既可以以荥王的身份站在易非燕这边,也可以以前朝势力的身份站在易非燕这边,全看易非燕的选择。当然,如果不到那种逼不得已的地步,他这种尴尬的位置只能给他带来困扰,生怕在没起冲突之前得罪哪个大人物,得不偿失。阮离桑这个女儿对于荥王来说,远没有整个家族重要,他只想着女儿不要给自己惹什么麻烦。如今闹出这些事来,阮离桑已经不可能好好嫁人,甚至想要出家当尼姑,他自然是不可能让女儿就这么入了空门,幸好阮离桑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易非燕,甚至宁肯嫁给易非燕为妾。对于女儿的这个选择,荥王其实还是很满意的,毕竟他当初找易非燕商量婚事那一次,其实就是有意选择与易非燕成为“盟友”的关系,如今机会又一次摆在面前,如果易非燕肯答应,他也不介意重新站到易非燕身边。皇帝其实给易非燕指了一条明路,而且是捷径。谁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出什么变故,荥王这种身份刚好可以给易非燕最大的帮助,无论易非燕选择哪一条路。言下之意,即便易非燕以后真的会造反,他也以二哥的身份给他指了这条造反的明路。何况,小郡主和易非燕根本不可能对彼此产生感情。娶了小郡主,易非燕能得到恩惠,又能给那个可怜的姑娘一个容身之处,何乐而不为?“可是......”易非燕还想挣扎一下,“我明明还没和你拜堂成亲,现在跟别的女人算什么?”“我都不介意,你在意什么?”在叶施眼中,这种事虽然也有些遗憾,但是根本无法与易非燕将来的安危相提并论。“我......”易非燕不知该怎么说,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真的想给她跪下了。而就这个时候,叶施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老太爷已经是第几次逼你娶亲了?”身为易家最高的掌权者,易老太爷最宠着这个外孙。易非燕年少时在家里虽然很是孤独,但是无疑也被自己的外公宠上了天。易老太爷就那么一个女儿,女儿就生了这么一个外孙子给他,这个外孙子从小又长得粉雕玉琢的比孙女还漂亮,哪个老人会不喜欢?自然也就舍不得打骂,捧珍珠似的捧起来,叶施亲眼看到有个不受宠的庶子不小心让易非燕磕碰了一下,就让老太爷气的不行,又罚又打,险些连累他的了父母。在老太爷的眼里,这个外孙子就是比亲孙子要金贵。易非燕就这样被娇宠着长大,竟然还没长成别人家那种废物公子哥的样子,也算是不容易了。而如今易非燕已经二十一岁了,与他同龄的小侄子们都早已有了两三个孩子在膝下,他却仍是无妻无妾的一个人。老太爷就算是再娇惯他,也无法容忍这一点,只要见到他在家便会对着他唠叨这一点。易非燕一向也是有些目无尊长的,不过惟独在外公和母亲面前顺从又乖巧,他不想忤逆自己外公,却又无法遵从老人家的心愿,最后只能躲在外面不回家。听了叶施的问题,易非燕半点回答的心思都没有。外公软硬兼施的逼他娶亲的次数已经数都数不清了,他也毫无办法。“我还是告诉他们真相吧。”苦闷之下,他几乎是自暴自弃的说出了这句话。“你要是把我的事告诉他们,你娘一定会打死你。”叶施淡淡的答道。她倒不是在吓唬他,她好歹也是在易府长大的,易家人是什么性子,易淳薇又是什么性子,她非常清楚。依着易淳薇的性子,儿子要是敢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就算不打个半死也会打残。这也是叶施当初对这桩婚事犹豫的原因之一。听了这话,易非燕虽然明知这是个事实,仍是满不在乎的说着,“我不怕。”“你不怕,我怕。”叹了一口气,叶施也不想与他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相较起来,她现在更想去找阮离桑谈一谈。或者说,她觉得阮离桑一定会去找她。她的预想很快应验了。就在她离开画舫回到家的时候,果然看到那个少女正站在她的家门口踌躇不前。几日不见,阮离桑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不再像是初见时那样明媚动人,反而有些憔悴不堪。她看到叶施的时候,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仿佛自己做出了什么错事那般。这贫民住的小巷自然是泥泞不堪的,小郡主只后退了那一步就不心踩上了一滩烂泥,看着那满是泥污的绣鞋,她真是走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看着少女的眉头越皱越深,叶施走过去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打横抱起了她,也不顾对方的脸色是不是一瞬间涨得通红,就这样把她从泥里“拔”出来然后抱进了屋子里。这种事叶施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对她而言只不过事顺手而为,把对方放在自己房间里之后,她就出去用家里最好的茶叶泡了一壶茶倒了一杯塞到小丫头手里。自从上次易非燕硬是塞了钱给叶绍之后,大哥为了招待这个时不时就会过来的妹夫,花大价钱买了不少好茶叶,现在就派上用处了。阮离桑脱了脏了的那双鞋,下半生缩在床上的杯子里,手上捧着热茶,原本烦乱不堪的心情竟然就这样平静了不少,甚至有了一种好想就这样生活下去的想法。叶施是关了门之后才走过来坐到她的身边,没有急着问她什么,反而轻轻抚了下她的背,这个动作让阮离桑一时竟有些鼻酸,多日以来的委屈和难过全都涌上了心头,一行清泪也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她委屈,她当然委屈。“我做错什么了?我只不过是喜欢他而已,喜欢他也有错吗?我甚至从来都不敢告诉他我喜欢他。”许是这个环境真的让阮离桑放松了下来,她终于将憋在心中这么久的话全都哽咽着说了出来,“其实我不怪我爹......我知道我爹的难处,我,我只是觉得难过......叶姐姐,你一定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他的感觉。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才终于知道我这辈子到底想要嫁一个怎样的人。可是他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以前我天真的以为像他那样的人,一定会娶一个公主,如果他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不是公主。可是后来,我亲眼见到一个受尽恩宠的公主为他出了家,我才终于明白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公主也好,郡主也好,他爱的又不是一个尊贵的身份,这世上为他誓死不嫁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就连当尼姑都不缺我一个......这种事又能怪谁呢?他甚至没与我说过几句话,一切都是我的单相思而已,怎么能怪他?他什么都没有做,哪里是他的错。我甚至没权利说什么不甘心......可是叶姐姐,我真的好难过......除了他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喜欢谁,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好了,怎么办......怎么办......”距离齐谨昔大婚还有三天的这一日,阮离桑依偎在叶施的身边哭的撕心裂肺,似是要将此生的泪水就此流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