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葬礼只有一人到场。 “原来,她真的无亲无故。” 牧师正在念着悼词,身着黑色西装的与往日并无不同。他习惯性穿着黑色,胸前叠好的白手帕,如果面前不是摆放着棺材,那一定会被误认为正在参加一场婚礼。伦敦的天气一如既往的阴沉,教堂彩色的天窗折射微弱的阳光,戴着贝雷帽,他忘记了教堂内不能吸烟。 “先生,先生,请熄灭你的雪茄。” 眼神空洞的将雪茄在手心攥灭。 “抱歉。” 走上前,轻抚了棺木,他小声的念叨。 “主,请赦免我们的罪。” 细雨绵绵,走在林荫路上,黑色的羊绒风衣沾上雨滴。经过的车辆十分安静,通往教堂的路向来悄无声息。偶尔三三两两的人群簇拥着巨大的黑色雨伞,撑伞的人用手搂着身边掩面而泣的人,或许主真的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nero,我现在就去你那里。” 通话时间不过五秒,痛恨打电话,他走向了路边的一辆白色加长宾利,恭候已久的司机半鞠躬着帮他拉开车门。 “博士,我们今天去碎片大厦顶楼的餐厅用餐,菜品和你最爱的鸡尾酒已经预定好。” 巨大的车身四平八稳的在狭窄的街道来回穿梭,坐在后座的帽檐压的很低。许久未剃胡子的他颇有些沧桑,也许是习惯性失眠,仅存的零星黑发也逐渐花白。 “nero给我定的哪一款鸡尾酒?” 司机在等待红灯的时候回过头微微一笑。 “当然是你最爱的教父了。” 临近圣诞,摄政街已经被布置的犹如仙境,天使一般的巨型彩灯在街道的上方闪烁着暖黄色的光,还有街道两旁五颜六色的圣诞树,无不在提醒着人们是时候对着最爱的人说一句,圣诞快乐。 “merrychrismas。” 一边在手机上输入着字符,一边小声的自言自语。一片金莹剔透的雪花落在他的手背时就瞬间融化了,发出去的短信明知不会有回音。他关上车窗,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了。 “这边请,在落地窗的旁边。” 跟随服务生经过了狭长的走道,正有人在用钢琴演奏着坂本龙一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驻足,这是他最喜欢的电影主题曲。悠扬的旋律在餐厅的各个角落徘徊,早已入坐的nero正欣赏着窗外整座伦敦城的夜景。 “等你好久了,博士。还是老规矩吧?” 服务生端上了两杯鸡尾酒,一杯是教父,另一杯是刚推出的新款。 “这是一款新的鸡尾酒,服务生为我特调的,在喝过了几次之后,我决定给它取名为百年孤独。这一定是全世界最烈的鸡尾酒,你要尝尝吗,博士。” 听到了这款鸡尾酒的名字后,放下了手中的教父。 “你是什么意思?” nero直接开门见山。 “请你放弃的监护权吧,我觉得现在的她已经是时候全心为公司做事了。” 摇头。 “她只是个小学生罢了,我是不会答应的,更不会让她掺合这件事。” 窗外是伦敦的塔桥与泰晤士河,一百多年来,匆匆走过的行人也许早就忘记了,这座桥的顶端曾关押过即将被流放到澳大利亚的犯人。nero浅酌一口,杯沿的精盐略带苦涩,混合着浓烈的酒精,口感干涩不失厚重。 “这就是孤独的感觉啊。” nero又多抿一口。 “你看过蜘蛛侠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忽然站起身,桌上的餐具和酒水也随之一震。 “什么责任?她就该理所当然的承受这些吗?她只是个小女孩罢了,我明白,世界上最强的大脑是一个用不完的摇钱树。nero,你我心知肚明,百年孤独计划的终结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她生来就是孤单一人,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是不会放弃她的监护权!” 四周的服务员全部都被大声呵斥的惊呆在原地。 “博士,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人。但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啊,你还不明白吗?” 教父被一饮而尽,餐点还没有被端上桌,就离席了。剩下nero一人独自沉默,钢琴师也十分应景的开始弹奏死神的ost,《heretostay》。 “姐,他不愿意放弃的抚养权,我没办法说服他。” 电话里,nero的声音低沉。 “那你就想法子让他心甘情愿的交出的监护权。” sophia正在办公桌上整理着文件,连轴转的数日,她也未感疲倦。 “剩下的五人已经准备就绪,你尽可能的去和博士交涉,我们这次的实验一定不容有失。” 基地的收容所内关押着数以千计的重罪犯,他们大多被注射过镇定剂。sophia经过七号收容所,来到了最特殊的那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门口。她将食指按在指纹识别区,门开了。凌晨三点,房内的五人应是睡的正香,不开灯也能觉察出异样,一个身影正在角落颤抖。这个瘦小的身子环抱着自己的膝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是轻声抽泣的声音。 “好了,早些睡吧。” sophia把这个小身子抱上床铺。 “明天记得来我的办公室。” sophia关门很轻,就像母亲离开自己孩子房间时那样,只是她用不着道声晚安。 “喂,三号,你睡了吗。” 她的背影一动不动,没有窗户,也没有灯的开关。 “喂,你肯定没睡吧。” 见她没有回应,五号就翻过身。这个房间里住着的都是即将接受洗礼的孩子们,除了三号和五号与正常人无太大差别,其余的几人都有着明显的心理或者生理上的缺陷。所以三号和五号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较好的朋友。 整座伦敦城已经飞舞起漫天雪花,站在基地外的大马路上,的羊绒风衣上沾满了雪子。 “sophia,我到了。” 两道厚重的钢筋闸门缓慢向两头展开,零度的室外气温,sophia依旧穿着薄薄一层白大褂,她右手握着一个破旧的保温杯,似乎是知道会来,已经等候多时。 “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个。” sophia拍了拍头发上散落着的雪花,她打开了保温杯,寒冷的空气中还是可以嗅到咖啡的浓香。 “拿铁,退休之后也是几年没见了,你还会想念我做的咖啡啊。” 面对着,她依然如多年前那样毕恭毕敬,作为他当年最得意的门生。国王学院生物工程系的正门口的橱窗里,那一副合影虽然表面已经斑驳,但两人的笑容清晰可见。 “老师,我等你很久了。” 当年稚气未脱的脸庞还带着印欧血统的婴儿肥,如今的sophia熟练的点起卷烟,她从口袋中拿出一只雪茄,是最爱的那一款。 “我们进去说吧,雪越下越大了。” sophia的办公室在大楼的顶层,进门就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显示器悬在天花板上,这里融合了化学和物理实验室的器材。墙壁上工整的挂着各式各样从名家手里购来的画,最显眼的墙面上挂着埃莫的晚餐。 “这幅画多少钱拍下的?” sophia正在桌上研磨咖啡豆。 “这是我让nero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忽然皱起了眉头,他认为这样的真迹应该放在艺术馆内供世人欣赏,而不是静悄悄的躺在无人问津的实验室里。 “我还记得那天带着你们去大英艺术馆参观,我在这幅画面前站了许久。” sophia把热乎的咖啡放到了身边,他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画前。轻抚画的表面,凹凸有致的颗粒感。 “哈哈,没想到我站在你这里可以真真切切摸到它,还不用被罚款。” 在实验台的玻璃柜里,一张大合影格外显眼,因为在的家里也有一模一样的。画面上是和同届的毕业生,他站在阶梯上和几个成年的学生与一个小女孩,显而易见,这些全都是他的学生。 “老师,你是否有后悔过,没有答应与她一起去巴黎呢?” 黑夜,白色的雪花,那一段旋律仿佛再次响起。 “我现在不是正在陪着她吗?” sophia将一沓厚重的实验资料展示在的面前。 “老师,所有的一切都是的你的心血,为什么你要放弃这些东西。这是你在年轻的时候提出的假设和命题,我已经将它基本完成,你却在最后关头退出。” 资料的第一页清楚的写到,节约地球资源,让人们选择性的入眠,例如每周的一三五七工作,二四六休眠。在睡眠时只需补充水分,这样可以极大的缓解将来的资源匮乏。 “可我没有让人们在梦中相互连接,更加没有让人们沉浸的美梦中,你知道,这样会导致多少人不愿意生活在现实生活中吗?” 资料的某一页只有留下轻描淡写的一笔,人类不要试图拯救地球,只能与之共存亡,顺其自然就好。 “sophia,我能请求你彻底的终止这样的项目吗?原罪在我,可是你为什么要继续下去?” 的情绪逐渐变得暴躁。 “幻象乐园的副产物的确会给你们家的帝国带来无穷无尽的财富,一旦通过了国际药监,这些产品上线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你我谁也无法预料。” sophia如同当年在自己的答辩现场。 “老师,可是这些东西一定会取代所有对身体有着巨大危害的毒品。” 指向一副墙上的壁画。 “有些我们人类必须承受的,是无法改变的。所有磨砺与劫难统统都是人类存在于世的理由。你把自己当成了上帝,其实你已经被自己**的假象毁掉了。” 雪白翅膀的天使,身边是金色的光芒,人们向往的抬起头伸出手试图触碰到天堂。这幅壁画的名字与一款香水类似,吾之罪。 “sophia,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转身就准备离开。 “我是一定不会同意让参与的。” 大雪覆盖了马路,踩在雪地上发出厚重的咯吱声。独自一人走在街上,他拒绝了司机送他回家的请求。从伦敦的东区一路走回贝克街至少需要两个小时,贝雷帽忘在了sophia的实验室里,面部已经被冷风吹到毫无知觉。 “先生,需要我的帮助吗?” 身后停下一辆出租车,听口音就知道是东区淳朴的工薪阶层人民。的面前是看不到尽头的被冰雪覆盖的路面。 “那多谢你了。” 车上的暖气很足,车窗还装饰着圣诞树的贴纸和小彩灯。司机转身把一片披萨递到了面前,他尴尬的微笑婉拒。音响里正好播放到肖邦的音乐鉴赏,车再次经过塔桥,河岸两边的高端写字楼灯火通明。 “这是您的帽子吧。” 司机把一顶贝雷帽归还给了。 “呵,这丫头。” 贝克街二百二十号,隔壁就是福尔摩斯博物馆,已近清晨,下了车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径直走向了摄政公园。 “好久不见,查理。” 一块小墓碑立在公园里的参天梧桐树下,雪几乎将它淹没。碑上刻的却是拼音而不是英文,字迹潦草且不失简洁。拿出一袋面包屑撒在了墓碑旁,特意围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一阵寒风扫过,头顶传来乌鸦的低鸣,手中最后剩余的一星半点也被吹的无影无踪了。 “近日,伦敦受台风海伦波及,请居民们尽可能提前在家里储备好粮食,减少出行确保人生安全,部分学校已经放假。” 靠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台风预警。客厅里随处堆放着打包好的行李,威士忌的空瓶子已经摆满了餐桌。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了正在打盹的,天刚微微亮,难道就有人迫不及待的登门拜访了。揣着万分怀疑的心情,急匆匆走下楼梯,拉开门时,是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像快递员的快递小哥。 “先生,这是你的信件。” 接过表面被零星雪子稍微浸湿的信封,没有邮票,也并未标注发件人的署名。 “请问这是谁寄过来的?” 快递小哥没有回答就骑着小摩托走了。路灯还亮着,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门口推积的广告传单已经在道路两旁的积雪处被风吹的遍地都是。实在太冷了,反锁了门,他站在原地打开了信封,只看到一页纸,应该是匆忙的在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边边角角并不平整。纸上的笔记混杂着斑驳的血迹,可用肉眼辨别的信息极其稀少。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便携式迷你手电筒,按下开关,是紫色的光。 “伦敦....综合征?” 就算是关紧了门,还是止不住风透过门缝往里灌,无暇顾及自己的脚已经冰凉,因为信纸上那些弥留的字迹让他心神不定。 “一九....年....一百四十多次....验后....幻像乐园....存在着不可逆....其一....极有可能提供血立方实验场所....是爱因斯坦....在实验体经过了....有一种....会间接的改变rna的序列。” 在断断续续的笔记中,心中的不安如同埋藏在地底的定时炸弹。冷汗逐渐从额头渗出,有关于他自己的猜想也许老早就在别人那里被研究了无数次。 “这字迹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呢?” 虽然不愿再回忆,一旦被触及,那些场景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太多人害怕黑暗,却不懂得在最黑暗的地方更容易察觉光明。的一生就像一支蜡烛,在燃烧自己的同时也被困在阴影的牢笼里。 “请问是搬家公司吗?我预约的搬家服务再往后延期两周吧。” 把每一件物品贴上标签,这样在搬家后更方便打理。当把墙上的画一幅又一幅放到纸箱里打包好,整个房子里就看不到任何与她相关的物品了。 “请问是快递公司吗?我有些寄送的物品需要上门取件。” 将包有画的箱子都贴上了易碎品的标签。 “早安,carinthia。” 冷冬那微弱到可怜的太阳光从云层中透出,站在窗前的看着天空,身边的玫瑰花已经枯萎。只是上午九点,前来福尔摩斯纪念馆的游客们已经在入口前排起了长龙。家里安装的是特制的隔音玻璃,所以,只能看到人们的嘴在动,完全听不到他们讲话的内容。观察着游客们的嘴,自己也在小声的自言自语着。 “嗨,同学,你可能会用到这个。” 将手中的五十英镑递给了面前这个学生模样的男生。 “啊?你是?” 没有过多的解释,钱被硬塞进了男生上衣的口袋里,就转身走开了。因为他看出这个男生从伦敦东区过来,并且会在参观完福尔摩斯博物馆后发现自己的钱包被盗,五十英镑就刚好够他打车回家。余光可以看清在排队的人群里,那个知名小偷就站在最后一个,他的猎物已经锁定了这个口袋很浅的男生。 窗外妖风四起,站在窗前,他还在自言自语着。忽然,一通电话把他拉回了现实。手机铃声是披头士的经典歌曲yester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