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飞燕,今朝你若不嫁,就是戚氏的千古罪人!我老婆子死不瞑目,到了地下,会跟满门祖宗一起诅咒你!” 垂危之际的戚老夫人枯瘦的手死死地拽住戚飞燕。 戚家众亲纷纷附和。 “是啊飞燕,你就应了,让你祖母安心去吧。”二房夫人陈氏以帕掩面。 “这次天门关战败,罪在主帅。若非三弟和三弟妹指挥不当,也不会连累咱们戚氏满门获罪。” 大房夫人苏氏语气强硬,“圣上念及戚家是开国功勋,网开一面让你嫁入皇室。如今赐婚圣旨已下,飞燕,你嫁给三皇子,也算是替你爹娘担责了,对外也有个交代。你难道想看我们全家被流放关外,披枷为奴,想眼睁睁看着婆母含恨而终、死不瞑目吗?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吗?” 戚飞燕倏地回头,冷刀子一般的眼神骇得苏氏一激灵,堪堪后退一步。 两位伯父齐声开口,“飞燕,你就从了吧……” “我有说我不嫁吗,你们一个个就要死要活的。” 戚飞燕凉凉打断他们:“三皇子若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怎么不让两位堂姐嫁过去?这天大的好事,怎的就落到我头上了?” 这……众人面面相觑。 看着这心虚的一张张脸,戚飞燕心中满是嘲讽。 前世,也是这般,祖母临终前逼婚于她,大房、二房所有人都在拿“戚氏满门荣耀”的大帽往她脑袋上扣。 张口闭口全是家国大义,要她牺牲自己,保全大局。 他们在她饭菜里下了软骨散,将她绑起来丟进马车,送到了三皇子的床榻之上。 那一夜她失了清白,还背上气死祖母的不孝之名,被世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半生。 她嫁给并不喜欢的三皇子,辅佐他登上帝位,最终却被挑断了手筋脚筋,乱箭穿心而死。 而她用尽一生,豁出性命维护的家人,却只袖手旁观地站在台阶下。 他们和众臣一道,骂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后,高声呐喊: “请圣上将妖后凌迟处死,腰斩示众!戚家将此妖女剔除族谱,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女子,不配进我戚家宗祠!” 全然忘了戚家满门荣耀,究竟是谁保住的! “五妹,你还不答应,是逼着我们都跪下来求你吗?” 一声凄厉的指责,将戚飞燕的思绪从前世的记忆拉回当下。 她微微掀眸,只见大堂姐戚嫣然正一双泪眸,冷眼咄咄地看着她。 前世,当她一身白衣染成红色,浑身插满乱箭奄奄一息地躺在冷宫门口,三皇子萧琅揽着她的好姐姐戚嫣然,居高临下地踩着她提不起剑的手,邪肆地笑着。 “你以为,你还是五年前那个飞扬跋扈的戚飞燕吗?” 多么讽刺啊! 所有人都在这用祖母的性命威逼她嫁给三皇子,却无人知道,戚嫣然已经跟那萧琅颠鸾倒凤不知道多少回了。 又或许,他们知道。 戚飞燕的目光从这些人虚伪冷漠的嘴脸上一一扫过,几个? 一个?两个?还是全部? 被她目光扫到的众人,都莫名浮现出一丝不安。 总觉得戚飞燕的眼神,阴沉沉的。 戚飞燕却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将老夫人的手放进被褥里,“祖母安心去吧,我在一日,戚家便在。” “如此,我便可放心……” 老夫人话音未落,便断了气。 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望着前方虚无一点。 轰隆隆。 打闪的雷劈开慈安堂的窗纸,几乎照亮整片夜空。 “娘啊……” “祖母!” 身后哭声一片,戚飞燕跪在榻前端详着终老的祖母,却在认真地思索着一个问题。 原来祖母注定是要死不瞑目的。 …… “五小姐,雨夜湿冷,大小姐做了点吃的,让奴婢给您送过来。” 戚飞燕刚穿上孝服,戚嫣然的贴身丫头碧荷就送了吃食过来。 白茶给自家小姐系着腰带,在身后轻声嘀咕了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确实没安好心。 戚飞燕心道,若前世她听进去了白茶的话,警惕一点,就不会落入戚嫣然的圈套,中了她下的软骨散。 “青儿,接一下吧。” 青茶应声,上前从碧荷手里接过食盒,碧荷退下之时,还在食盒上多看了一眼。 只是这些小动作,戚飞燕以往全都忽略了。 银耳羹、酸角糕、红棉虾团、胡麻饼,戚嫣然投其所好,这些全是她平日里最爱吃的。 也因此,前世她才不设防贪嘴多吃了几口。 青茶盛了一碗银耳羹,“小姐,您一日未进食了,要不要吃些垫垫肚子?” 戚飞燕淡淡道:“里面有软骨散。” “什么?” 青茶一惊,碗在手中跌落,被戚飞燕稳稳接于掌心之中。 白茶瞪大眼睛,“小姐……” “去准备一下。”戚飞燕看着手中的银耳羹,眸色清冷地吩咐道:“今夜,咱们陪他们好好唱一出戏。” 子时刚过,几只老鼠摸黑而出。 推开门,便见戚飞燕无力地趴倒在桌上,手边一碗只剩一点零星的银耳羹。 “快!把人绑了,马车在府外候着了。” 两个内卫上前将戚飞燕扶起,拿起粗绳往她身上套,戚飞燕浑身无力,睁着眼睛瞪着他们,“你们……放肆!” “五小姐,大老爷二老爷下的命令,小的们只能听命行事,您可莫怪我们。” 内卫们抬着戚飞燕往外走,走到一半嘀咕道:“白茶和青茶呢?怎么不见那两个丫头?” “可能晕倒在耳房了。时辰紧迫,不管她们了。” 戚飞燕被堵着嘴蒙着脸扔上了马车,车夫挥动马鞭,朝郊外城隍庙驶去。 这一切的发生,都和前世她所经历的无甚区别。 区别在于……刚驶出皇城街,一个纤细利落的身影便掀帘而出,悄无声息地将车夫劈晕,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前来汇合。 白茶青茶将同样被五花大绑、蒙着脸堵住嘴晕过去的戚嫣然扛了出来,扔进戚家特意为戚飞燕准备的马车上。 继续按照原路往城郊行驶。 暴雨如注,白茶为戚飞燕打着伞,“小姐,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 “兵分两路,你们在城隍庙外安排好人手,一定要点明三皇子和戚嫣然的身份,看客越多,闹得满城风雨才好。” 戚飞燕隔着雨幕望向天际,眼底黝黯,“而我,就等天亮了。” 刚要踏上马车,一声鹰唳从不远处传来,戚飞燕耳尖,闻声身形一顿,耳边白茶惊喜的声音叫道:“小姐,是大公子的雪鹰!” 雪鹰耀武扬威地停在马车上,朝戚飞燕抬起一只尖瘦小脚。 戚飞燕看着哥哥的鹰,只觉得一颗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凉薄冷淡的眼眸顿时一片湿热。 她将布条从鹰爪取下,上面是哥哥熟悉的字迹和霸道的言语。 “不许嫁。等着哥哥回家,给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