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子良深呼吸一口气。把这么久的怨气，就在此刻全都释放出来了。

    不对……应该从去年开始，他杀了那么多人后，他心里的那些沉重积压已久的情绪才得到了最终的释放。

    “是无话可说还是怎样？”

    坐在子良面前的是林逸，他是一名警察也是一名学过心理学的专家。

    他看出子良是个善良的人。但善良中却掺夹着一股邪念。

    “你这样不回答我问题，你是想这一辈子都住在监狱里不成？”

    “住在监狱里挺好的。真的……”子良终于开口说话了。那一刻，他没什么好怕的。“外面才是地狱，这里面才是天堂。”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觉得监狱才是你的天堂，而外面才是你所谓的地狱？”

    子良神情淡定的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呵呵……”子良冷笑道，笑容里充满了怨毒。“因为他们都该死，他们就得死。”

    林逸开始觉得子良身心都是抗拒的。他眼里其实是害怕的，但他的内心却是拥有别人不一样的黑暗。

    那股黑暗的邪念，导致他在2018那年，杀了许多人。换句话说，曾经对他不好，甚至逼过他，威胁他的那些人都死了。

    最严重的还是那几个人的家人都遭到了子良的手给一一杀害。

    2018年，北林市。

    子良那一年刚满27岁。从这一年开始，就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再像25岁之前那样好玩好动了。

    25岁之前的人生对他来说，可能就是每日温饱，有人爱他，甚至有很多朋友，也不会为生活而发愁。但如今的27岁，他早就意识到当初的那些想法和经历都是错的。

    子良拔下耳机，背靠在折叠椅上。游手好闲这几个字真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子良的女朋友是做财务的。而子良现在算是无业游民吧。

    子良的女朋友叫周乔欣。他们彼此在一起已经有两个年头了。但在这两年里，无疑都是乔欣在付出。没错，子良已经没工作快一年了。

    一年前，他还是在一家大型企业里当咖啡师。但一年后，他却因为上班时间太过于长，每天几乎都要站10个小时。他没办法这样继续坚持下去，挣的那几千块，根本无法支撑家里的生活。

    乔欣总是鼓励他说：你挣得少也没关系，最重要你肯为自己再努力。

    乔欣从来没嫌弃过他工作挣得少，也没嫌弃他学历只有在初中。

    一开始，子良会觉得很介意，明明是乔欣的男朋友，反而家里的一切付出，都是乔欣一个人在支撑。久而久之，子良便习惯这种依赖。有时候，乔欣会给他一点零用钱，就怕他平时要用到钱。但久了之后，人都会变得很依赖性。乔欣也开始渐渐讨厌这种两人紧衣缩食的生活。子良离职休息个两三月她都觉得没事，但子良都一整年没工作了，乔欣这才开始发觉自己现在过得好累。

    今天是礼拜五，明天乔欣就要休息了。子良卧在折叠椅上，想着今晚要陪乔欣去吃点什么。

    想着想着便无意中睡着。

    明明都没有工作，却也觉得疲惫。

    大概片刻，子良好像梦到了一个画面。那个画面有些火光，还有那么一丝丝腐烂的臭味。

    “我去，这什么鬼地方啊！”

    子良看到了许多怪异的铜像，一排又一排的竖立在不远处。这里像个宽大的宫殿一样。子良觉得自己好像曾经来过这里，但又觉得好像不是。忽然，从他后头出现一个声音。

    “欸，你来了。”

    可他一转身，前面什么都没有，反而眼里一道刺眼的光，让他一下子回到了现实。

    “喂，你都睡了多久了？还吃不吃饭啊？”

    子良默默睁开双眼，乔欣的模样在朦胧的视线里，慢慢变得清晰。

    “你干嘛一副吃惊的表情啊？”

    子良没觉得吃惊，只是好奇刚才那个梦，脑子里意识的那个画面有些过于真实。他觉得自己可能看魔幻电影看多了，脑子里好像储存的记忆都跟那些电影画面有关。

    “你刚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我……我都要被你气死啦！你到底还吃不吃饭？”

    “吃吃吃……我们马上就去。”

    子良这才想起来今天要跟乔欣一起出去吃饭。

    这个点过去，他们两人就只有排队的份。乔欣看着前方那一条蛇形长队，心里突然开始生闷气。

    “都怪你！我明明5点左右给你发信息。现在倒好，都快8点了，还吃个鬼啊！”

    “好啦，宝贝，都是我的错行了吧！8点也能吃，凡事都有意外嘛。”

    大概2个小时过后，才终于轮到他们.

    乔欣最爱吃这家餐馆的广式烧鸭。毕竟像这么正宗的广菜在北方是很少见到的。

    子良和乔欣都是南方人。刚开始在南方都不太适应，反倒子良容易习惯一点。

    乔欣吃了几口饭，打算将考虑许久的事情跟子良商量商量，但就怕子良不同意。

    “阿良啊，我想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乔欣很别扭的戳碗底。毕竟她是知道子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就是……我想回广海发展，不知道……”

    “这个别问我，我对那边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怎么没听我把话说完啊！我就是觉得北方我们待也有两年了！而且……我们都是南方人，为什么就不能回那边发展啊。”

    子良没有说话。他一听到南方二字，就回想起那些年曾发生过的事情。

    2014年鹏湾市。

    站在南顶村公交站牌的一位男孩，他那年21岁了。

    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再过不久就要在这附近上班了。

    这是他从老家来鹏湾的第4天。为了能赚钱，为了能有好的生活，只能骗自己母亲说已经找到工作了。

    后来，他幸而找到这家美发店，是一对冈江市夫妇开的，跟子良算是隔壁市的老乡。

    在原先罗泊那边，因为被同事的冷落排挤，睡在肮脏地面上将近4天，子良终于受不了了。他想要逃，想要离开这个让他觉得恐惧，难过太多的地方。

    子良是个学历很低的家伙，家里贫穷，但却一点都不上进。从满是灰色的学校里出来，自以为终于摆脱困境，实则他错了，学校不是困境，而外面的社会才是毒刺般的存在。

    南顶村旁边有个玉石花园，里面有家美发店，子良做过美发学徒，学会了洗头的技术，但学了两年，都依然不会染头发，烫头发，吹造型，更别提剪头发了。

    这家美发店的名称，子良已经忘了。但他依稀记得这家美发店刚开始会觉得很好，老板人也不错，就是老板娘性格有些偏强势。老实说，老板偶尔被老板娘骂得不敢还嘴，甚至板着脸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但子良也会觉得害怕这种氛围，店里有个未成年的小孩已经在这工作几个月了，听那个小孩说，再过不久他就要跟家里人离开鹏湾回老家去了。

    那天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感觉会下雨。但令人想不到的一幕，竟发生在子良的面前。

    那小孩带着家长过来店里，与老板和老板娘吵了起来。

    事情的起因就是老板曾批准小孩离职，过了两天又说不准他离职，直接反悔需要他工作到年后才可以离开。

    子良当初不懂。因为对于那些劳务合同，他自己也不知道。本来就没有什么劳务合同可言，更别说其他能保证的东西了。

    “我警告你，你要是不把剩下的工资给结清，我每天都搬着凳子坐在你店门口，我看你怎么做生意。”

    小孩的妈妈语气很激烈，丝毫不比老板娘差。

    但老板娘也丝毫不输，一样站在收银台对着小孩的妈妈怒道：“你要敢试一试，我立马报警去。”

    “呵呵，好啊，赶紧报警去吧。我家的小孩才15岁呢，你两公婆也真是够黑心的，说好的事情头一扭就不算数了，就那么1000多块的工资也不舍得给！”

    “就是不给你能怎样，你要在这继续叽叽歪歪吵个不停，别怪我去报警了。我可跟你说，我在派出所认识人的。”

    “那你去咯，你们两公婆还真是够不要脸，赖着工资不发，连说好的话也不算数……”

    子良就站在门边上一直看着，那顿吵闹持续了1个多小时。

    一说到老板认识派出所的人，子良万万没想到这句话有一天也会落在他自己身上。

    那次的吵闹过去了有两天，积压在子良心里的不确定，已经明显扎根发芽了。

    子良睡在宿舍里，但那夜他没有睡着，而是想着拿完这个月发的工资，便计划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恐慌的地方。

    两天后，工资发下来了。

    每个月15号发工资。

    子良只能舍弃掉这半个月的工资，打算离开这里。但一大堆行李的他，当天晚上是没办法搬走的。

    而跟他同宿舍的是一位发型师，跟老板是老乡。天真的子良以为发型师不会去告密，便打算第二天早上再走。

    因为这么晚了，去车站估计是没车回老家了。

    子良每次发完工资，都会去网吧玩龙之谷。

    这次也不例外，反正玩完游戏回来，再逗留个一到两个小时，天也几乎亮起来了。

    子良去到网吧玩了足足一个通宵，距离早上7点还有3个小时。

    子良觉得有些疲惫，便关机结账回到了宿舍。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这个点车站还没有车开启发动，现在去车站估计也只能在旁边等着。

    子良年纪轻，不懂得把计划要做的事情立马做尽。他总以为老板不会知道他要离开，可那天凌晨他实在太困，便打算睡1个小时再起床离开。

    可这一睡竟睡到了早上7点。

    叫他起床的便是老板。

    子良一睁开眼，便看到老板那副变色的脸庞。

    子良一下就从床上起来，几乎全身发抖，不敢说话。

    老板看他那样子，就坐在床的对面，问他：“子良啊，听说你想离职啊，怎么都没跟我打声招呼啊！”

    子良呼吸急促，连吱声都不敢。全身都宛如被冰冷的锁链给捆住，无法轻易动弹。老板的语气很冰冷，好像正在审问做错事的犯人一样。

    子良支支吾吾，脸部瞬间涨红，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想要离职。

    子良知道老板说话很有可能不算数，只能偷偷摸摸的离开。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板会知道他想要离开。

    子良看了一眼旁边的床，那是店里的美发师，跟老板是老乡。子良有想过，会不会是自己想要离开的计划，被美发师给偷听到，然后才告诉了老板。

    没过多久，老板娘也来到宿舍，脸色异常的古怪。

    “子良啊，你是要走吗？”老板娘说。

    “……”

    子良不知道说什么。他想要解释，但又害怕老板叫警察来抓他。年纪尚轻的子良，对社会这些东西不懂，就是一只弱小懵懂的羔羊。要是换作现在，子良肯定不怕那对夫妇。因为现在的他，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慢慢懂得世界的规则。而那对狠毒的夫妇其实已经犯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他们才是惧怕法律的人，而并非是子良。

    子良有解释自己不想离开，他被老板怒喝的语气给吓到了。他只能昧着自己的初心来说谎，说自己并不想离开。但老板娘并不相信，说要将身份证先交给她保管，以防万一。傻里傻气的子良只能将身份证交到老板娘手里。

    其实，老板娘已经犯法了，身份证原件是不能收的。要怪就怪子良当初不懂法，也不知道这些所谓的规则。

    后来，子良终究决定离开这里。但就是舍弃了身份证，在第二天凌晨立马收拾了行李离开了玉石花园，离开这个让他曾感到恐惧的鹏湾。

    对子良来说，一旦有人这样子对他，就算留下来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免得每天面对那两公婆丑陋的脸色，还不如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有身份证的子良，只能在半路拦截一辆开往老家的大巴车。

    半路上来的乘客一般不用出示身份证，只不过有时候大巴没坐满，司机想多拉点客，赚多一份钱而已。

    回到老家后，子良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父母。而是问了自己的表哥阿华。

    子良在qq里问阿华，言语都有些刻意隐瞒自己经历了那些不堪回首之事。

    “华哥，我问你个事，就是……我有一个好朋友他的身份证掉了，你说，万一被人捡到拿去用，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那不要紧，只要去当地公安局挂失，重新补办一张就可以了。”

    看到阿华回复的信息，子良才松了一口气。

    子良在老家办好身份证后，刚好过了一个春节便计划着出去工作。

    前段时间，子良认识了一个网友是来自北林的。

    而且两人聊得来，那个网友也希望他有机会来北林发展，这边机会多。

    不懂社会艰难的子良便对远方的北林有了憧憬。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去北林竟是一条留给他的不归路。

    那些事情，那些嫉妒，那些怨恨，那些令他杀人为乐的动机，都是从北林才开始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