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大寿的日子。 酒席之后,我却遣散了宾朋,以及晚辈。 “爷爷,怎么把人都撤了?” 堂屋门被轻轻推开,一名高中生模样的少女,探头探脑的溜了进来。 是我最小的孙女,童嫣。 她身后,还跟着自己的保镖,一个身材很高高挑年轻女人,面色冰冷,身后背着一把苗刀。 孙女大晚上带着保镖过来,大概是怕我一个孤老头子出事。 “孩子,你带着保镖来,是怕我这老头子出事?” “爷爷,我可不是怕你出事,从前的那些仇家,没一个活到现在。爷爷戎马一生!昆仑山上挖过宝,抚仙湖底捉过妖,命有天助,霸王卸甲!就算是现在,照样提的动刀拿的住枪。” “小嘴真甜,孩子,爷爷没事,让保镖送你早些回城去吧。” 安抚了孙女几句,这孩子才算放心,答应回城。 孙女一走,堂屋归于寂静。 片刻之后,夜风吹过。 屋顶的吊灯忽然闪烁起来。 光影明暗之间,一道影子,蓦然出现视野中。 一个枯瘦如朽木、穿黑衣的人凭空出现,倒吊在房梁上。 垂下的头发,犹如挂在半空的草绳,肉眼可见的黑色怪虫,在发间爬来爬去。 紧接着,窗户“咔啪”一声,被泛着凉意的夜风彻底吹开。 窗台那里,竟然也冒出了一个人。 六七岁孩小孩模样。 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马褂,脸上像是涂满了白粉,有两个红惨惨的脸蛋。 咧开纸片似的嘴巴,吐出原本叼着的满清辫子,露出一口细牙。 两条短腿,在窗沿上来回打着摆子。 房梁和窗台上的这两个人,不能说相貌平平,只能说比鬼还像鬼! 我没有慌乱,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另外的地方。 空旷的院落中,出现了一口精巧的红色棺材。 一条周身遍布金线纹理的巨大黑蛇,正驮着棺材。 棺材旁边,站着个身穿旗袍、却长着狐狸脸的奇异女人。 狐女眉毛挑动,朝我挥了挥手。 缓缓说出三个字。 “回来了。” 随后伸出爪子,敲了敲红色棺材。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棺盖从里向外一点点被推开。 缓缓探出一只苍白细腻的手。 望着那只手,我颤抖着从紫檀椅上站了起来。 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 思绪将我拉回到那段,本该尘封的往事之中…… 我叫童山遥,民国生人。 在当年,我爹童虎是本地有名的风水大家。望气观脉,点龙堪凤,方圆几百里,无人能出其右。 我几岁的时候,爹让一个灰袍道士叫我读书,还教我一些拳脚功夫。 灰袍老道士叫做万尘,来历颇为神秘,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驱蛇御兽只是家常便饭,更精通六爻推演,奇门遁甲。 叠个纸人吹口气,纸人就能滴溜溜的跑,冰天雪地里,丢一粒西瓜子,片刻功夫就能开花结果。 在我眼中,这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说万尘神秘,不仅是他来历神秘,而且,还有件很吊诡的事。 每年我生辰的时候,万尘都会运来一口棺材,给我当寿礼。 整整一十六年,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去年送来的,是一口足八尺六寸长,五尺四寸宽的棺材。乍看上去,跟我身形一致。前年的,八尺二寸,也跟同年的我,大差不差。 小时候不懂事,只觉得好玩,往后却越觉得离谱。 别人家的少爷过生日,收财纳礼,凭什么我每年收到的贺礼,只能是棺材? 而且,这棺材怎么看,都像是给我自己量身定做的。 童家的地窖里,摆着这么十六口从小到大的棺材,就这么天长日久的存着,想想就觉得慎得慌。 我缠着爹问,棺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爹却不让我多问。 又去问老道士,他的回答更为敷衍。 “棺中之物,弥足珍贵!” 问了等于白问! 可好奇心这东西,随着年纪增长,愈发不可收拾。 每年生日给我送一口棺材,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个疑问困扰了我许久,转眼间,到了四月二十七,正是我十七岁的生日。 果不其然,四月二十七这天,天还没亮,万尘又送来了一口红漆棺材。 这口棺材,和往年一样,直接运到了地窖里。 我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等棺材运入地窖,我发现,万尘和平时有些不一样,脸色凝重,始终微微紧皱眉头。 他和我爹小声交谈了一会儿,我爹也跟着皱眉头,俩人连早饭都没吃,匆匆忙忙出门了。 他们俩一走,我悄悄溜到爹的卧房,翻箱倒柜的找出了地窖的钥匙。 那些棺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今天必须得亲眼去看看。 打开地窖大门的三把暗锁,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腐气息。 门后是一道倾斜的陡坡,陡坡尽头,有第二道门,隐隐透出昏暗的光。 贴着门缝朝里看,四盏忽明忽灭的油灯,分布在地窖四角。 油灯是用牛羊的头骨做的,火苗如豆。每盏油灯左右两边,各有一棵一人多高的槐树。按理说,生长在地窖之中,一缕阳光都见不着。可这八棵槐树,却枝繁叶茂,枝叶间还挂着一串串槐花。 头骨油灯,八棵槐树? 我打了个冷战,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拿行话来说,这里的布局,属于八槐锁阴魂,四畜守生门。 这是镇阴邪术中,鼎鼎大名的四畜八槐阵。 镇阴锁魂,被压在阵里的魂魄,一辈子逃脱不了。 地窖中间,则按照大小年份,整齐摆着棺材。往年的一十六口,再加上今天的一口,正好十七口。 这是个一探究竟的好机会,我也不管那么多了,蹑手蹑脚的想要靠近棺材,先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当我悄悄来到一口棺材旁边的时候,头皮顿时一麻,一种极度的惊恐,一下子充斥在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