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邂逅重逢 ◎幫了你,我有什麽好處?◎ 暮春時節,寧城雨水漸多,春日的第一場雨接連下了一周都沒有要停的意思。 雨絲如細線斜斜飄在夜空,如紗裙披在行走的黑傘上,一白一黑在橘黃的路燈下顯得低調而又耀眼。 黑傘行走的目的地是一幢奢華的黑金建築物,裡面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今晚瑰麗珠寶春拍在寧城站舉行,到場的人非富即貴,貴人名媛們似乎都沒有被這糟糕的天氣擾了心情,領號牌入場有的同人聊天,有的則在位置安靜等候。 二樓休息閣樓設了面偌大的落地窗,從上至下縱觀一切。 丁夏宜穿了身黑色絲絨長裙,領口開的適當,白皙纖長的天鵝頸攜了圈7mm珍珠項鏈,和白如雪肌膚相映,好似雪山開出一朵曇花,豔麗又奪目。 她靜靜立在窗前,垂望進場的男女,耳邊不時落來陸遠洲的聲音。 “瑰麗拍行的最後一站定在寧城,連老天都在幫我們。” “所有身家都拿出來,隻為把小藍收入囊中,丁大設計師放一百個心。” 男人的身影消失,底下沉寂的氣氛歸回談笑,只不過更多的將話題引到那人身上。 丁夏宜點頭應聲,才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下樓坐在專屬座椅上等待浩宇之藍登場。 瞳孔焦距慢慢散開,面前晃來一隻手,丁夏宜才斂下神思,“嗯?” 希望真是這樣。 丁夏宜唇畔抿開一道笑,沒再搭話。 這場珠寶拍賣會幕後籌備者是Noah,德國人,酷愛珠寶鑽石。不幸的是妻子前年確診腦癌,Noah迷信,於是特意籌備了瑰麗珠寶拍賣會,將幾站所得的資金全數交到慈善會,說要積德行善為妻子帶來善運。 塵封的罐子毫無征兆地炸開,多年的記憶隨著散落的玻璃碎片零散飄蕩在腦海卻怎麽也抓不住,以至於丁夏宜看著那人的背影好久,都無法在記憶中尋得與之交疊的影子。 上樓的男人腳步沒停,很快留給圍觀的人只剩一抹孤傲的背影。 他走在側面的暗處通道,或許是想低調入場,但無奈氣場太強大導致現場軒然大波,在他身邊有三兩穿著製服的保鏢護著,丁夏宜看不清他的面容,從匆匆路過的身影看出那人氣質落拓沉斂,唇繃得直看上去沒有多余的情緒,目標明確朝樓梯口去。 默了幾秒,塗了蜜桃色唇蜜的唇微張,音色含侃,“Noah終於舍得忍痛割愛將浩宇之藍放出來拍賣,陸總錢包做好準備了嗎?” 陸遠洲說的胸有成竹,就差篤定的拍胸脯了。 等了一晚的展品終於上台,丁夏宜眉宇繚繞的疲倦煙消雲散,調整了挺直的坐姿,做好隨時競拍的準備。 這回Noah將浩宇之藍作為壓軸展品,可見他對它的喜愛程度。 De Beers 戴比爾斯浩宇之藍 上一次見過它還是在五年前的VUE珠寶拍賣會上,以五千萬價格被神秘買家購入,之後就再沒見過。 陸遠洲提醒她,“拍賣會開始了。” 丁夏宜偏頭看過去時,有個男人踩著光進來,一身裁剪得體的常規黑色西裝被他穿在身上,活脫一個清風霽月的冷調美男子。 丁夏宜隱隱感覺不安,沒緣由的。 目光再次落在進場的人流上,底下不知發生了什麽,在座的所有人都好像受到感應一樣,於同一刻望向大門。 ‘嘭——’ 丁夏宜和陸遠洲特地來一趟,為的就是拍賣品中的浩宇之藍。 拍賣師介紹完畢,幾位鍾愛藍鑽的名媛紛紛舉牌報價,幾輪來回,在雙方的僵持下價格抬到九千萬,後者不再舉牌,顯然已經無能為了,拍賣師適時出聲,“九千萬還有人跟嗎?” “九千萬一次。” “九千萬兩……” “一億。” 丁夏宜從容舉牌報價,牌子放下時側頭瞧陸遠洲一眼,見他神色無異常,輕笑了下,“看來錢包是真的準備好了。” 陸遠洲雙手抱臂,姿態懶怠地靠著椅背,“今晚你隨便叫價,錢包管夠。” 他往前看去,見方才還在叫價的女人沒再舉手,薄唇虛勾,語氣堅定,“我看沒人敢跟了,可惜丁大設計師只體驗了一輪競拍的樂感,我的錢包也沒地使了。” 話音剛落,寂靜地內廳再次響起拍賣師的聲音,只是她並不是宣布競拍成功,而是驚詫地喊出“一億五千萬!浩宇之藍有人出價一億五千萬!” 丁夏宜和陸遠洲同時回頭望去,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端坐在蝙蝠椅上,牌子緩緩垂下,雙眸目不轉睛地望著展台的藍鑽,像個機器人一樣不帶感情地舉牌和丁夏宜競拍。 丁夏宜怎麽能讓到嘴的食物飛走,不服輸的舉牌繼續競爭。 於是,浩宇之藍又有兩位相互競價的人。 幾經回合,丁夏宜還想再舉手,陸遠洲及時按住並悄聲提醒,“再多就通膨了。” 丁夏宜面露不解,開口語氣卻又沾了幾分倔,“那人誰啊?” 陸遠洲搖頭,“我也不認識,但我覺得不管你叫多大的價他都會加,不如我們私底下和他解決,再往上抬就失去了我們要浩宇之藍的意義了。” 丁夏宜覺得在理,便沒再和他繼續耗。 難怪剛剛會心感不安,原來在這。 最終浩宇之藍以5億的價格被那位神秘男子購入。 往後的展品丁夏宜不感興趣,借口去洗手間悄然離席。 她走後,陸遠洲把全神注意都放在競拍走浩宇之藍的男人身上,對方走他就跟上。- 關上水龍頭,丁夏宜扯過擦手巾慢條斯理地擦拭手背的水珠,鏡中的她略施粉黛,鏡後的LED線燈將她整個人照的發亮,好像在這瞬間全世界的燈光都投向她為她亮,身後所有景和物都被虛化,只有她是清晰的。 把擦手巾扔進垃圾桶,蜜桃色唇瓣拉開一道牽強的弧度,嗓音低低響起,“回家了,該笑才對。” 安靜的氛圍最容易胡思亂想,也最容易想起悲秋之事。 空落感從心底蔓延開來,像一條靈活的蛇攀附上心臟,稍一收力,就勒的她喘不過氣。 丁夏宜不給自己陷入往事回憶的機會,整理妝容和髮型後抬步往外走。 洗手間設在二樓角落僻靜的地方,與內廳激動人心的拍賣會隔得遠,以至於她剛走出洗手間就聽見兩道粗礦男人的聲音。 “確定她在嗎?” “確定,我親眼看著她進來的,仔細找吧,老大費了多大勁才把我們弄進來,要找不到我們也別想活了。” “Fuck,you can run so!” 蹩腳的中文和地道英國俚語從走廊另一頭蕩過來,直面撞擊丁夏宜的每一根神經。 她就算被困意纏身都能聽出那人不是本地人,而是一路從倫敦尾隨自己回到寧城的尾巴。 他們不找到她誓不罷休的架勢讓她心口一窒,倫敦街頭的恐懼感頃刻在腦海炸開,丁夏宜驚慌地後躲在廁所門內,趁對方不注意了靈活轉身閃進另一條連通的走廊。 她沒來過這,不知道這條昏暗又僻靜的走廊內設置的是休息室還是什麽,耳邊的咒罵聲愈來愈近,丁夏宜走投無路蜷在最末尾的一扇門外,用設計巧妙的加長門沿遮擋身子,生怕路出馬腳,她懷裡抱著絲絨材質的裙擺,雙瞳不停四處環視尋找脫身的地方。 陸遠洲說錯了,老天沒有在幫他們。 她的四周除了門就是牆,連窗都沒有,直接截斷了她欲跳窗的想法。 偏偏這個時候手機還落在陸遠洲那兒。 男人的聲音步步逼近,她焦急的氣息紊亂,像沉溺在水裡不會游泳的人。 大腦宕機之時,門內傳來清清淺淺的聲音,沉溺的人終於抓住救命浮木,她沒時間判斷是浮木還是浮萍,擰開把手鑽了進去。 屋內環境比走廊還要暗,沒等丁夏宜松口氣,她的脖頸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禁錮,霎時奪走所有呼吸。 “誰?” 手掌的主人聲色冷戾,低沉的像冰窖裡的寒冰。 丁夏宜緊抓他的手,試圖空出呼吸的余地。 “對、對不…起……” 末尾的房間連微弱月光都不光臨,整片視線被黑暗籠罩,就連窗外照進的燈光都被窗簾吞噬,丁夏宜隱約能看見有黑影朝她走來,她看不清他是誰,呼吸就越來越稀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掐著她脖子的男人手勁很大,不費吹灰之力抬手便讓她雙腳離地,讓好不容易逃離屋外追捕的丁夏宜再一次陷入困境。 大腦漸漸被抽離,摳著男人的手勁也慢慢無力,就在丁夏宜以為命至此時,黑影停在她面前,聲色帶了不容置疑和顯而易見的震懾力。 “松手。” ‘嘭——’ 男人收了手,丁夏宜雙腿一軟靠著牆角滑倒在地,裙擺攤在周身,劫後余生似大口喘熄,胸口也跟著呼吸而上下起伏。 掐她脖子的男人開門離開,走廊的微弱壁燈從門縫擠進來,連帶著外面男人的聲音。 “媽的你不是說她在這嗎,老子找這麽久連根毛都沒看見!” 黑影從丁夏宜身邊走過,眩暈的眸光瞥見他扶上把手,丁夏宜嚇得連忙攥住他的衣角,顫著音懇求:“先不要出去,求求你……” 男人站定,扭頭朝她看過來,嗓音如沁入冰水般薄涼,“為什麽?” 丁夏宜急中生智,打了個馬虎眼,“我、我是偷偷拿爸媽的錢來拍珠寶的。” 頭頂忽然落下清冽的笑聲,“小妹妹,這樣幫你是害了你。” 見他抬步要走,丁夏宜收緊抓衣角的力,害怕的音色止不住顫,“拜托!要是被他們發現我就死定了,求求你……” 話止,房間萬籟俱寂,丁夏宜處於緊繃狀態,全然沒察覺走廊的咒罵聲已經消失,此時門外和屋內一樣靜的落針可聞。 她的心懸著不知道男人會幫她還是會把她扔出去,可過去數十秒,丁夏宜發現他站在那沒有任何動作。 丁夏宜的心跳如鼓,她不知對方沉默多久,才輕緩落下問題: “有男朋友嗎?” 丁夏宜惶然抬頭的同時,房門被他合上,就連僅剩的光也被一並隔絕在外,房裡再次陷入黑暗,黑的丁夏宜再怎麽想辦法聚焦也無法看清那人的臉。 可他的聲音明明很熟悉。 “沒有。” 她穩了穩氣息,如是回答。 男人又問:“單身?” 雖不知男人問的意圖是什麽,丁夏宜還是訥訥點了頭。 緊接著被握住衣角的男人蹲下`身,在她沒有設防時伸出手,溫熱的指關節劃過眼角,欲墜的淚珠被帶走,微涼的淚沾了些在眼周,丁夏宜才後知自己哭了。 男人動作溫柔,聲音卻平淡無瀾,“幫了你,我有什麽好處呢?” 兩人的距離靠得比剛才近,近到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檀木香,像被雨水淋過的木塊,沾了冰涼的雨水又沁人心脾。 對方熟悉的聲線鋪天蓋地而來讓丁夏宜微擰星眉,卻怎麽也無法在塵封碎片中找到與之匹配的主人。 他的壓迫感從上籠罩下來,讓本就惴惴不安的丁夏宜更加如坐針氈,她想往後挪才發現脊背已經緊貼冰涼牆壁,後方無路可退。 “你、你是誰?” 男人哂笑,“現在才問,會不會晚了點?” 從窗簾縫隙擠進一束赤白車燈,毫無章法地擊中牆壁後從男人臉上劃過,短暫的光明將男人的棱角分明的臉龐映入丁夏宜瞳孔。 他的五官本就立體,再被光掃過顯得更加凌厲,一雙瑞鳳眼藏在劍眉下,不說話就給人疏遠感,和剛才給她擦淚的柔和舉動完全不搭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