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立松散文精选集不如与花缠绵江苏人民出版社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不如与花缠绵施立松著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8.9ISBN9787214221261不施散文集中国当代Ⅰ.①…Ⅱ.①…Ⅲ.①Ⅳ.①I267中国版本图书馆数据核字第号CIP(2018)127948书名不如与花缠绵著者施立松丛书策划凌翔(jfjb-lx2007@163.com)责任编辑于辉出版发行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社地址南京市湖南路号楼邮编1A,:210009出版社网址http://www.jspph.com照排江苏凤凰制版有限公司印刷江苏凤凰新华印务有限公司开本毫米毫米890×12401/32印张10字数千字216版次年月第版年月第次印刷201891201891标准书号ISBN9787214221261定价元49.80江苏人民出版社图书凡印装错误可向承印厂调换()目录CONTENTS第一辑独爱此江南■当西湖遇上雪/003■等你,在芝堰/006■线装的南浔/010■拜访梯田/013■徽州三题/017■西栅之夜/027■周庄夜韵/030■闲时光里的遇见/033■烟雨千岛湖/036■读苍坡/039■老旧的林坑/042■去仙居看油菜花/044■的诗意/17℃048目■西塘小巷/录051·■青藤书屋/053001■芹川的欢喜/057■里秧田村的清晨/060不/如■夜宿神龙川与063花■春游大均溪/缠067绵·第二辑不如与花缠绵002■不如与花缠绵/073■与绿萝一起守望幸福/078■水仙/081■瓜叶菊/084■念念风荷/087■车前草/090■爬山虎的春天/092■桂雨满垅香满径/094■花儿暗香/097■桃之夭夭/099■蓖麻往事/104■十里春风蚕豆香/107■番薯情结/110■春来野葱香/114■醉吹横笛坐榕阴/117第三辑等在寒冬里的暖■水故事/123■摸叶子/128■老屋/135■老去的村庄/138■记忆中的白红绿/144■等在寒冬里的暖/151■母亲的家训/153■在鲳鱼礁,抵达梦中的故乡/155■最美海岛八月天/160■海岛的雪/163■独爱此江南/167■秋行游步道/178■在花岗/181■此间小坐也神仙/186■舌尖上的艳遇/193■烤红薯/200第四辑爱的走笔■母亲的长发/205■爱的走笔/209■暖衣/212■后遗症/215■眉上留“情”/218■我识得你的名字/220■带母亲下馆子/223目■冬日暖阳/录226·■清明油菜黄/229003■孩子的诺言/231■失败了,谈谈/NBA233不/如■折翅的天使与236花■五月母亲心/缠243绵■凯风自南/·246004第五辑另一维度的生活■向春天/259■真水无香/261■周末茶时光/264■剪一段时光温柔岁月/267■捣衣声声/270■不期而遇/273■纯真年代/275■另一个维度的生活/278■年华似水香相伴/281■渔妇/283■结对小记/289■歌声,让生命轻盈/293■未凿的天真/298■绿皮火车/302■天堂/305第一辑独爱此江南当西湖遇上雪生在南方,长在海岛,生命中有雪的日子不多,如果有,就一定得留给西湖,留给孤山,留给断桥。这念头,应追溯到遥远的童年,外婆摇着蒲扇,在夏虫的鸣啾中,讲白蛇传时。这些年,总是去杭州,走西湖成了我的“业余爱好”,可是,遇到春花秋月,看惯曲院风荷,却一直遇不到雪。每每走在断桥,总觉得西湖欠我点什么,或者是,我欠西湖点什么。那天,是奔着雪消息去的杭州,可阳光好得让雪消息成了又一则谎言。以为这一年,又要与雪擦肩,收拾行囊时,发现窗外飘起了大朵大朵的雪花,密密麻麻,仿佛谁抖开了装棉絮的袋子,漫天都是轻盈的飞絮。向西湖。伞收背囊里,不想撑开,走在雪中,任雪花在青衣上印白花,濡湿一片,又印上一片,花一层层消失,又一层层印第一辑上,倒是帽檐上,薄薄地压一层,长发上也有,像黑色绸缎上跳跃独,,,,,爱了几丝浪花白眉上沾了几枚化了溜到颊边像泪鼻尖也哈此江了几朵,然后就变红,像雪人脸上的红萝卜。南白堤上行人不多,却都兴高采烈地,都是我的同路人,踮着·003脚尖走,跳着舞步走,踩的都是雪花节奏,仿佛矜持地走着,就对不住漫天的飞雪。雪一落路面便化了,只留亮亮的一道痕,两旁不如的草地上,雪轻轻悄悄地稳下身形,草用枯黄的小手臂护着她与花们,慢慢地,雪便把草掩在身下了,枯草正需一床雪被暖暖地盖缠绵着,好孕育一个青青的梦。柳树的枝条太瘦,接不住雪花,只不·断地滴下水珠子。荷也用褐色的指掌捧一朵朵雪花,她们是在004听雪吧,还是雪要借枯荷听雨声?一群麻鸭还在湖中欢快地游着,不时吆喝上几声,像是山歌,又像与同伴耳语,鱼早沉到水深处去了,他们忙忙地啄来啄去,是想尝尝雪的滋味吗?断桥的雪,是要等残了才看的,那就去孤山吧。孤山的梅花早斟了一盏梅香等着了,远远的,就闻着醉了。红梅艳艳地映着白雪,妖娆得像上了浓妆抹了脂粉的女子,惹得人心里痒痒的,难怪那风雅至极的林逋要迎娶她,这新娘委实太迷人;白梅最是可怜,娇怯怯地藏在雪后,只是那红的黄的蕊,悄悄地探出来,还有那香,是藏也藏不住的,唉,白梅这新娘,合着该有一场西式婚礼,让她成为主角。几只麻雀在枝头寻寻觅觅,不会也是被梅香吸引来的吧,这时节,它们用什么果腹?吃花瓣,饮雪水,这风雅之地,平凡如麻雀,也如此风雅,比起那些酒足饭饱后附庸风雅的人,这些小麻雀可爱太多了。曲径被雪掩埋,两行脚印清晰地书写着工整的偶句,让人实在不忍踩上去,生怕零乱诗句的工整和诗意,只好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就着脚印,亦步亦趋。孤山下那一片完整的雪地,厚厚的,软软的,让人想躺上去打几个滚儿,可又怕踩坏它,只伸手轻轻拈起一片,放到唇边,凉凉的,沁入心脾的冰爽。湖边的长椅也披了层厚厚的雪,不知谁,在椅子上画了两颗交叉的心,和两双手交握的印痕,再看那椅子,竟觉得那雪一定如白糖般,是甜的。该驾一叶小舟,披一张蓑衣,温一壶酒,像张岱那样,在茫茫苍苍的湖上,看只剩淡淡一痕的断桥,遇三俩痴绝之人,把酒言欢。可我,哪有那份风雅,只好在咖啡屋前,抖一抖满身的雪花,扑面而来的暖风,把眉间发上的雪花,都吹化了,雪,又一次深深地浸润我。捧一杯暖暖的水,一口口喝着,唇齿间,竟都是梅香,或许是刚才在梅下站得太久吧。咖啡屋正对着断桥,雪仍在落,断桥那盛大的爱情,在雪中增厚。浊世的悲欢,凡素的冷暖,由一朵雪花开始,渐渐被掩埋,只任一场爱情从洁白剔透出发,不去想能走多远。即便雪残了,不也仍是一段轰轰烈烈的爱吗?生命里的雪不多,有这一场,与西湖,与断桥,与孤山分享,便是生命的轻舞飞扬,便是人世的雪月风花。第一辑独爱此江南·005不如与花缠绵·等你,在芝堰006落花时节,轻雨午后,芝堰在一片空朦的烟雨中等我。此番采风,兰溪是末站,芝堰则是末站中的末站。一路的青山绿水,一路的田园人家,已让审美疲惫。在芝堰,我只是行履匆匆的过客。一番急雨后,芝堰是浴后佳人,容颜清丽,眉眼娇媚,丰姿绰约,却烟笼雾罩着几缕愁绪,像等待着归客,而客总不归。芝堰是善于等待的。早在八百多年前,她就是金华、兰溪、寿昌、严州的交通要塞,驿站应运而生。那泛着黄晕的光的红灯笼,曾温暖了多少过往商旅困倦的眼。旅人要在驿站休整的,不仅仅是疲惫的身心,更需要安慰那思乡的愁绪,于是茶楼、酒肆、银庄、当铺、戏院、烟馆、澡堂、剃头店、浴足店在村中相继开张。那些忙着招呼客人的女子,她们的翩翩衣袂,她们的低眉侧影,她的温言软语里,有他们远在家乡的妻子的温婉和柔媚。思念让时空穿越,孤旅让寂寞泛滥。这是最好的爱情土壤。于是一段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便旖旎在古道上,分离和等待成了芝堰不可言说的痛。芝堰被等待的目光疼痛了一年又一年,一座艳遇亭如何盛得下绵绵不绝如溪流的离情别绪?严婺古驿边,苍茫古道上,风尘仆仆的马蹄声苍老了岁月,也苍老了等待的容颜。山色如黛,云雾如纱,是数百年前芝堰女子为旅人揩去汗水与烟尘的那方锦帕吗?一棵古樟在村口,数百年的岁月风霜,记录在他皴裂的躯干上,虬曲的枝条,诉说着一次次抗争中妥协和妥协中抗争的坚韧和执守。他用阅尽世事的目光,检阅前来芝堰的每一个人,让人情不自禁在他面前,整冠肃容,收敛起游戏之心,狂妄之心,欲念之心,让心间风生水起的一泓水,渐渐沉淀下来。芝溪潺潺,水声清越,他要带着山深处的秘语,去人世历一番山高水长;堰坝无言,只用疼爱的目光,护佑他们前行,像一位慈祥的父亲,送别即将远行的孩子;溪石伸出挽留的臂膀,却只激起一团缱绻的水花,渐渐,她知道溪水只是过客,不是归人,她生命的意义不只是溪水,还有她自己,有月影可映,有鸟语可听,她同样可以精彩;堰的另一侧,是农田,代代香洁白的花朵在墨绿的枝叶间,悄悄地酿一坛醇酒,被雨点轻轻掀开,香气醉人;油菜正在灌浆,曾经的繁花似锦,于她们只是爱情的风花雪月,她们更在意华枝春满后的天心月圆,再过些日子,她们会慢慢低下头,像母亲一样,为儿女低眉、负重。穿村而过的溪水,把村外的消息带到家家户户后,汇聚进村第一辑中的半月塘。经历数百年的时光浸淫,塘水依然清澈如初,可画独,,,爱粉墙黑瓦可画风动垂柳可画游鱼的曼妙身姿也可画鸟翅飞此江掠的轻盈和水草蜿蜒的柔曼。水满则溢,月圆则缺,半月是留有南余地的胸怀,是向着圆满靠近的希冀,是向上攀越的激情,像画·007中的留白,像文中的不尽言。一塘水懂得半月,一村人懂得半圆,便从容于人世的风云变幻。不管山外的水流如何变幻了颜不如色,她只保持这一份清澈,让溯源的人找到最初的美好,让烟尘与花染身的人找到稚时的天真。缠绵问塘水出口处浣衣洗菜的妇人,为何不在自家门前的溪流·里洗。她们笑:洗了流到别家就脏了,怎么可以,哪能这么不厚008道!流经家门前的溪水,是她们的天然冰箱,可冰西瓜,也可冰鱼肉。原来清澈不是没有原因的,要有坚守有底线,要有所为有所不为。或许,就是这份厚道,才成就家家户户门前红灯笼上的“和美”吧。再看村中的九堂一街,便不难明白村人的胸襟。孝恩堂、衍德堂、成志堂、济美堂、承显堂、光裕堂、善述堂、世泽堂、世德堂,不用细说,光看这些名字,就知道村里推崇的是什么了,孝、德、善、美、承、恩、泽、裕,这些品质,已用清溪的笔调,镌入他们的眉间心上,刻进他们的基因,代代相传。若说世间有什么可以在时光里不倒,不外乎这些了。在邀月亭上小坐,一群一年级新生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眼眸是清溪濯过的清澈,言语是春雨润过的清越。他们说,我带你去看孝恩堂吧,不长蛛网不遭虫蚀,你知道为什么吗?不待我们回答,就听七嘴八舌说:是松柏桐椿。“松柏同春”?又是七嘴八舌回答:松树,柏树,桐树,椿树,做成的栋梁和柱子,有香味,才不招虫子呗。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走到我跟前,肉乎乎的手中,是一枝代代香。他把花枝递给我,说:妈妈说,自己身上特别香特别香,蚊虫就不敢靠近。闻言,我心下惭然。总是怪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有谁懂得保持自己身体和灵魂的清香?都怪江浊河殇,为何总让江河成为垃圾搭乘的免费公交?物必腐而后虫生,如果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身上找找根源,或许,江河昨日的清澈会成为明天的现实。在芝堰,等你,等你来清澈身心,等你来找回身心的清香。第一辑独爱此江南·009不如与花缠绵·线装的南浔010南浔是一册线装书,一页粉墙与黛瓦,一页廊棚与画舫,一页青石路与油纸伞,便把人魂勾了去。已是深秋,早晨却雾霭沉沉。车在能见度不足百米的高速公路上飞驰。向南浔。一路上,金黄的稻田在雾中忽隐忽现,宛若春天的油菜花,让人有些恍惚,春矣?秋矣?同行的文友说,去江南水乡古镇,该选春天,有雨有油纸伞,才唯美。但我执意要去。南浔,水边深处,注定像一册线装诗书,任何时候翻开,都水汽氤氲,诗意盎然。我坚信,南浔不会让我失望,就像一个水灵灵的女子,即便年华老去,人生迟暮,必有更迷人风韵。到南浔,天仍然阴着。秋天的阴郁,总带了些许沉重。还不如下点雨来,古镇,细雨,气韵上更接近,就像旗袍之于古典美女,就像折扇之于儒雅书生。好在,广场上高悬着的一串串红灯笼,消弭了些许阴郁。跨过一座石桥,远远的,有婉转的歌声传来,细听,是越剧《梁祝》的“十八相送”,极柔媚唱腔,带着几许娇嗔,还有离别的感伤,直把人心唱颤了。心间那一丝残余的阴郁,都化为美的忧伤和忧伤的美。这,是我想要的南浔了。河是古镇的血脉。河边,柳色已老,却依然有柔曼之态,微风中轻轻摇摆着,如同专司画眉的仙子,尽心尽力地为古镇画一弯黛色细眉,勾一笔秋色寒烟。着青花衫的船娘摇着画舫,欸乃的橹声把沉静的水面,划开一道道涟漪,那倒映在水中的翘檐引云和小窗临月,都摇落成一段段押韵的诗句,旋起,旋落,六朝繁华的旧梦,便断断续续,时隐时现。鸬鹚闲闲地蹲在渔人的身旁,渔人顶着箬笠,倚坐船舷,一支烟在指尖袅娜着青烟,他打量着来去的游人,弹一弹烟灰,时光随烟灰逐水而去。打渔已不是他的生计了,他和他的鸬鹚,只是古镇曾经的生活印迹,是南浔这册线装书的另一页。沿着河边走去,河道两边全是带有廊檐的民居、店铺。药店、茶店、菱行、鱼行、丝行、米行等等,店面做得精致,物品排列也极有个趣。这些店铺中,又以丝行为多,蚕丝业历来是南浔的重要经济行业,“蚕事吾湖独盛,一郡之中,尤以南浔为甲”。当时,“浔溪溪畔尽桑麻”,“无尺地之不桑,无匹妇之不蚕”,南浔遂成“江浙之雄镇”。如今种桑养蚕的虽不如以前多,但四月新丝上市时,客商蜂拥而至,便列肆喧阗,衢路拥塞,一如当年。南浔的名人旧居极多,张石铭、张静江、刘氏等人,都是名噪一时的大家,他们的旧宅,融合了中西方的文化特色,即有粉墙第一辑黛瓦,又有哥特式的窗棂和屋顶,院子里种香樟,也种法国梧桐。独,,,,爱外观森严气派宅内却显阴森压抑采光不足又兼临水而居只此江觉墙角篱落,有苍苔如顽皮的小兽,探头探脑。南小莲庄的荷叶,都朝着枯荷雨声的方向去了。但那满池的·011亭亭之姿,依稀可见曾经的繁茂,低垂着头的莲蓬,好像沉在一个梦里,梦里是露浓月清的春夜吗?是花娇蕊媚的盛夏吗?池不如边的太湖石会记得吧,她那皱瘦漏透的身影,见证过多少的繁华与花和凋零,她身上点点苍苔,是心情笔记,更是史书卷帙,只待有心缠绵人去揣摩,去品阅,去赏读。池中游弋的红鲤,也会记得的,她分·明窃了荷的香,又采了红莲的色,裁了一件新衣,不然,她的身体012何以如此炫目,她的游姿何以如此曼妙?与小莲庄一墙之隔的嘉业藏书楼,让南浔的风情里多了一抹知性和厚重。正厅内末代皇帝溥仪所题“钦若嘉业”金匾,是藏书楼得名的源自。藏书楼的落地长窗都用“嘉业堂藏书楼”篆字图案雕刻而成,围栏则以“希古”篆字图案用铸铁浇成。只这一项,便足以倾倒众生。在民清古街,遇到了黄包车、轿子和一群拉着二胡,穿着彩衣的古镇居民,都上了年纪,却兴致勃勃,一招一式,一字一腔,有眼有板,把才子佳人的缠绵悱恻,丝丝缕缕,散向古镇的角角落落,古镇因而分外妩媚,分外余韵悠长。在通津桥小立。桥头有一棵银杏正茫然地落一地金色的心。桥下有女子在水边浣衣,红红的衣衫,在碧水里漂着,是线装南浔的又一页了。有一种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见银杏树上一只喜鹊跳来跳去,啾啾鸣唱像细雨,滋绿了柳色,润黄了秋叶。雨,真的落下来了。拜访梯田梯田是写在山坡上的长短句,短短长长,平平仄仄,一山的诗意,就美美的,妥妥的,轻吟在时光里,四季里。在云和,梯田是必须要看的。声名自然是重要的因素,它有“中国最美梯田”之称。梯田图片在朋友圈的疯传,也早惹得我心痒痒。张抗抗写梯田的文章,写得极美,读了又读,读到最后只剩五个字:我也要去看!到了云和,倒不着急看梯田了。好似对美人仰慕太久了,真要见面了反而情怯。只觉得该梳洗整洁了,收拾利索了,平心静气了,方不唐突了佳人。云和的青山绿水里走了几日,山间水畔的清逸之气,把身上心上的烟尘涤荡了些许去,在云和湖的水波里,恍然觉得自己也成那一尾绿雪诗意的青鲤了。第一辑是拜访云和梯田的时候了。独,,,爱到云和梯田山庄天已黑透雨也细细地落下来四周黑黝此江黝的,什么也看不清,蛙鸣高一声低一声,把村庄春天的夜,渲染南得诗情画意起来,一些久违的情绪,也慢慢地萦绕过来,心突然·013空了,什么都没有了,又仿佛满了,充盈着莫名的舒畅。索性洗洗睡了,在蛙鸣里,连梦都不舍得做一个。不如清晨,踩了露珠出去。作为超级路痴,从不敢在陌生的地方与花独自出门。在山里反而不担心迷路。问了担水浇菜的老农,问缠绵了拉风箱做早餐的老妇,虽听不懂他们热切的一字半句,但沿着·他们所指,却准确无误地踏上了看梯田的捷径。014春天的乡间小路,每一步都是一首诗。细碎的花,开得不成章法,却又自成一篇,色彩,姿态,香味,都设计得精致。草更是不讲道理,路中间,石头上,田埂边,那些该出现或不该出现的地方,都被她们含英吐翠的细语占领。一路走走停停,只听得水声哗哗越来越响,小道越来越细,越来越松软,才发现,自己已站在梯田中了。那水声,是春耕前的灌注。每块田畴边都有一个缺口,水流从上而下,或条或块的田畴,都有水波荡漾,即便那小如斗笠的“笠田”,也“雨露均沾”了。这就是梯田的妙处吧?田有多高,水就有多高。与自上而下的水流迎面相逢,竟觉得水是跟着我的脚步一级级往上走的。怀揣着这美丽的错觉,上山的路,走起来也不觉疲累。田畴里的稻草人,破旧的衣衫,在清晨的风里御风而行,与它们擦肩而过时,鼻翼间,似乎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儿时,父亲荷锄归来,裤脚沾了露水,脚板沾了泥巴草屑,偎在父亲身边,便有熟悉的烟草味围绕过来。山顶观景台,已有密密麻麻的摄影师持着长枪短炮等日出。从山腰往上看,这些身着彩衣的人们,给春天的梯田镶了一道动态的花边。走到他们中间,听他们轻轻言谈,仿佛担心惊扰了梯田的清梦。忽然听到乡音,悄悄地问,才知,他们是昨晚十一点多从温州出发,到云和梯田,刚好凌晨三点。他们就从那时起,一直站在这里,等拍日出。这群人,都是从四面八方,慕梯田之名,前来拜谒的吧?后来下山时,遇到一对成都来的年迈夫妇,才知所料非虚。是什么造就了这云和梯田的盛名?云和朋友说,是“三千”。千年历史,千米落差,千块田畴。是的,云和梯田最早的垦殖者,是闽北迁徙浙南的畲族山民。“九山半水半分田”的云和山区,平地良田稀少,山民只能向荆棘满坡、乱石遍地的山岭要口粮。勤劳的山民起早贪黑,挥镰斩荆,扬锄垦荒,一块块或大或小的田地在汗水中长出来。到明朝景泰前后,云和银矿大量开采,人群涌入,对粮食的需求激增,梯田的开垦也达到顶端。年复一年,日积月累,贫瘠陡峭、杂木丛生的山坡,俨然从天而降的天梯,梯级是宽窄不一、长短错落的田畴,每到金秋,便捧出万斛稻谷,回报勤劳而聪慧的农民。从山顶往下看,梯田的线条在晨曦里舒展成一个个跳跃的音符,梯田就是一张画了无数小蝌蚪的五线谱纸,满山的鸟雀,在轻蒙细笼的云雾里,照着谱子轻唱,清凌凌的声音,让人在纯和净的柔光里,渐渐地,化作一滴露,一缕烟,一方田。阳光终于来了,从云层里,射下细细的一道,便有一小片梯田成了水镜,映了霞光,映了树影。等待的人群骚动了起来,咔第一辑嚓声此起彼伏。只一会儿,云层悄无声息地把阳光收了去,突独,,,爱然阳光又从另一侧溜出来一大片的梯田顿时成了光芒四射此江的宝石,眩得人睁不开眼。就这样,梯田在阳光和云层的迷藏南里,变幻着,妩媚着。·015在山顶的梯田邮驿里,买了一套四季梯田明信片,寄给远方的朋友。刚刚,我把梯田的照片发布在微信朋友圈里,友人不如第一时间切切地回复:我也要看云和梯田。当然。春夏秋冬,与花我们都会像静待花开似的,等待着一次次亲近梯田四季变换缠绵的美。·016徽州三题宏村听雨雨是宏村的一把琴,春风如素手,指尖轻触,皓婉微扬,便有急一阵慢一阵的曲调,在宏村曲曲折折的巷弄里,在高高低低的粉墙黛瓦上,在幽幽暗暗的厅堂厢房中,在古艳和新绿间,铮铮琮琮,婉婉转转。初到宏村,雨正急。天空像一把巨大的喷水壶里刚灌满了水,微倾,古槐香樟红杨白果,便忙碌了起来。细长的扁圆的齿状的叶片,都是新萌的,筋骨还嫩着,叶也如刚出壳不久的鸭毛,鹅黄中带了点翠,翠中隐了几缕黄,像包着金子的绿缎,太薄了,透出灿灿的金光。嫩叶承接着雨点,接不住,错手一抖,就弹到另一片叶上,再落在树下缓缓走过的伞面上,伞下的人,侧了耳第一辑来听,急管递繁音,竟不似徽派的章法。脚下的步子便乱了,雨独,。,爱点打在青石道上溅起细细碎碎的水花一幅原该写意的画竟此江用了泼墨的手法。南村口南湖的水也乱,原本她清清澈澈的心,老老实实地把一·017块碧绿磨成一面水镜,将岸上的粉墙黛瓦,拱桥树影规规矩矩地抄写下来,再版成一幅长卷,让来来往往的人,细细地读,轻轻地不如叹,幽幽地赞,把自己的身影变成她的一部分,收进相机里,也收与花进心深深处收藏美的屉格,待夜深人静,再拿出来把赏细咂。可缠绵是,雨把她点成密密麻麻的凌乱不堪的文字,表意不清,内容繁·杂,好似许多话七嘴八舌地讲来,简直乱成一锅粥。018幸好湖中那一茎茎枯荷,不急不躁站着,倾心尽力地为这些文字断句。或许,她最能听懂,那淋漓尽致噼里啪啦中的乐声里,诉说的,只有一个追忆的主题,是哩,追忆的声音里,怎能少得了这一段淋漓尽致。在荷的记忆中,那曾经的繁华,而后的宁静,此刻的寂灭,和即将再次到来的生发,也是一部恢宏的交响乐章。一行麻衣的鸭在湖面,自由滑行,雨密集如鼓点,它们忽而把自己排成简短的诗行,忽而又弯成舒缓的长调,雨简直就是他们的指挥棒。它们,不懂得躲雨吗。又或许,它们就像顽皮的孩子,雨越大,越管不住脚步,筑堤啦,挖泥啦,泼水啦,再不然,踩了满身泥水,淋了满头满脸的雨水,还哧哧笑成傻子一样。锦鲤远比麻鸭乖巧。他们远远地躲在水下听雨,像那些歌楼上的少年,虽没有红烛昏罗帐,可雨点制造的层层叠叠的波纹,是三弦的细澜,是琵琶的轻涛吧,细细密密的雨声是隐隐的箫鼓,幽幽的风笛吧,你看,他们游动的身姿如此轻悄曼妙。几棵柳在岸上,新绿的头发上滴着水,却依然向湖中探去。她要钓几尾鱼跃,表达她们那挡也挡不住的生机,还是钓几许翡翠,装点她们喷薄而出的春意,或许,只是钓几笔粉墙黛瓦,映衬她们无可匹敌的新绿,再钓几片树影,织一段春天的锦罢。古村在雨中苍老,她们在雨中新生,年年岁岁,总有这样一阵急雨,这样一段急管繁弦,唤她们醒来、归来。还是画桥最为从容,悄无声息地在湖中央划一道线,雨声喧闹的南湖就分成了两半,左边苍茫,右边清越,那些擎着伞花走过的人,那些牵马走过的故事,还有与春天一起到来的我,都在雨中,听到了等在村口的悠远的相思。雨细了些,斜斜地,如燕子斜掠的翅膀。画桥上小立,远山如黛,天色苍凉,雕甍灰瓦点染着星星点点的苍苔,粉墙木门绘描着斑斑驳驳的图画。村子那么旧,四百年风雨浸染,寸寸都是沧桑旧颜,可是,又旧得那么丰富,那么雅致。南湖书院,檐雨还在滴答,四角的天井,雕甍拉起一方檐雨连接而成的珠帘。志道堂前,那些木桌椅上,飘忽的烟雨浸润出一道道旧纹,“漫研竹露裁唐句,细嚼梅花读汉书”,可曾经的懵懂少年,是否手持书卷,口中唱颂诗文,而耳朵已被雨声拐跑,端坐的身姿,已随嘀答嘀答的节奏摆动。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年少听雨,最爱这四二节拍,轻松明快,适合少年驿动的心境。小巷深处,八字开的大户人家,门湄已老,砖雕掉灰,红灯笼却新崭崭的,曾经的红漆大门,已成褐色。两个铜环钉在一只张翅的银蝶上,轻轻一触,叮咚有声。推开厚重的门,青苔缕缕,将黑灰的地面描成一地的旧画。墙角一口大瓷缸,浮萍数粒,新荷第一辑几片,雨落缸中,漾开一片涟漪。芭蕉叶老,却禁不起春雨的挑独,,。爱逗答答的雨声早把人引入那些久远的年代徽商曾经遍布大此江江南北,留守在老宅的女人们,一任寂寞把岁月过老。夜来,雨南掀动冰冷的瓦片,雨轻敲沉寂的窗棂,那或急或缓的噼叭声,怎·019么敲打着深闺女人寂寞的心房,又怎么洇开不可收拾的思念和幽怨?谁家枕角,不曾被雨声一遍又一遍翻动,谁家的屋檐,不不如曾被雨声一次又一次惊扰!厅堂两侧依墙放置的半圆花梨木与花桌,一生中能有几回团圆?夫妻隔着迢迢长路漫漫岁月,圆桌何缠绵辜,却要日日相见而不能相聚?于是,听雨点如诗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020在小巷拐角处,遇见徽墨酥。小门小户,却也是典型的徽派建筑。天井虽小,也养一缸荷,厅堂不大,也有左瓷瓶右铜镜,自鸣钟一个,太师椅两把,“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一联道尽其中真味。小小的作坊做的,却是御赐的一品玉带膏和徽墨酥。作坊的主人最是清雅,新泡的茶水袅娜着,新出炉的玉带膏拿在手中,只见他手起刀落,便薄如云片。切完一条,他便坐下来品一回茶,翻几页诗书。他说,雨天最好,玉带膏、徽墨酥,多了些湿润,才糯软柔韧,不会干涩松散。只是雨天也适合品茗读书,雨声中读诗书,诗韵更长哩。接了他递来的徽墨酥,含在嘴里,唇齿噙香。香甜不失清爽,细腻却有嚼香。所以流传了数百年,还以独特之姿,在小巷深处,引来一拨拨歆羡的唇齿。嚼着香酥,听着细雨,感觉那雨也带了丝丝清甜,那雨声虽细,却是江南丝竹的清音。一截土墙,围住一个不大的院落。回廊里,竹椅木桌,新茗香飘。廊下听雨,雨声沙沙,仿佛一把胡琴,喑哑着低语着,那语调,像一把细毛刷子,一下一下,拨动你心底那一根根触须,痒痒的,却又分外熨帖。一树白牡丹开得正好,含苞的,半开的,盛放的,把枝头点缀得热热闹闹富富贵贵。一向不喜欢太过招摇太过喜气的花,这会儿,看雨珠滋润得珠圆玉润的花瓣,心底里却也欢喜。一湾碧水绕廊而过,几瓣落红荡荡悠悠,仿佛一阙清雅小令。竹篱旁依着一架紫薇,粉色的花沾着晶亮的雨珠,妖娆得让人挪不开眼。花窗外,小巷里悠悠走来一把红伞,伞下白衣飘飘的女子,踏着如歌的行板,写一行悠长又忧伤的《雨巷》。宏村听雨,雨是一把琴,弹奏的,是徽州古韵,调用水磨,声何婉转,拍捱冷板,情最缠绵;宏村听雨,雨是一把琴,咿咿呀呀的,牵出那些走过的人,绵绵长长的思念。月沼之夜月沼是属于月夜的。月要半圆,夜要近午。这时在临池的阁楼上推窗,窗外一个将圆未圆的月里,套着另一个将圆未圆的月。天上的月在水里,地上的月在宏村的怀抱里。宏村枕着这两枚月,安详地睡着了。甚嚣尘上的人声静了,只余几盏红灯笼慵懒地散发着红晕的光;红掌白羽的鹅也歇了,只有微风在水面皱几道波纹;绿荷睡了,只留几枝细茎托着一个含苞的梦,梦中该有露水的轻吻,烟岚的缠绵吧;几缕云纱轻轻飘过,天地间只有云轻悄的脚步,伴着悄无声息的流水;月的清辉簇拥着粉墙黛瓦,静静地栖息在波光云影里,再没有稚嫩的笔触费尽心机的描抹,也没有长枪短炮无休无止的攫取,那些经风历雨的粉墙黛瓦,也可像端了一天架势的明星卸下厚厚的妆饰了。第一辑顶顶不喜欢把月沼比成牛肚,把村中水圳比作牛肠。像风独,,。爱花雪月的一幅画多了两只苍蝇煞风景了最喜欢将一泓天然此江泉水扩大成月沼的那个人了。要是一般人,将村外的溪水引入南村中,流经家家户户门前,再挖个池塘,把水流汇聚到一起,洗个·021菜,浣个衣,做个消防不时之需,也就罢了,唯有他,煞费苦心一而再,再而三请来风水先生,想必是设计了又设计,图纸画了一不如张又一张,池塘的形状,最初是圆的吧,中国人最讲究方圆,所与花谓,不依规矩,不成方圆。可最终还是建成半月形。月要半圆,缠绵花要半开,只因水满则溢,月圆则亏,花一开全则离凋败不远。·凡事要做退一步想,这是何等智慧。宏村就是因为这份节制和022退让,才在数百载风雨,无数次动荡中保全下来的吧。更喜欢把村中弯弯曲曲的水圳比作宏村的血管,而月沼,就是跳动不息的心脏。粉墙黛瓦会老,陈年旧事会老,青石巷道会老,芭蕉银杏会老,记忆会老,潺潺流动的溪水却日日如新,她们带来村外的消息,带来山外的气象,她们以清澈涤荡岁月的烟尘,以欢悦的流淌带走沉沉的暮气。她们是让古村焕发生机和活力的血液。月沼貌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涌动着新鲜和激越,那碧绿的容颜,只因常敷清溪的粉黛,才眉色如望远山,眼眸如濯月辉。轻轻推开房门,怕木门的咿呀之声,惊扰了月沼的宁静。下楼的脚步也是轻的,楼梯却受惊了似的欸乃不已。房东惺忪的声音满含关爱:出去吗,露重路滑,小心脚下。在沼堤上慢慢走着,白日里无数脚步停留的粉墙下,再无身影的流连,青石路面被露水打湿了,月光又在上面打了一层蜡,数尾红鲤噙着月光浮游在水面,几只水鸟独脚立于塘中,双翅收紧,凝然不动,像披着蓑衣垂钓的渔翁。银白的月在水中轻轻荡漾,月沼是一只摇篮,温柔地搂着月亮入眠。微微的风夹着淡淡花香徐徐而来,像温柔的手,轻抚着疲惫的身心。在塘边的青石上坐下来,将手伸进月沼的柔波里,凉意自掌心沁入心底,昏沉的心魂猛一激灵,竟似醍醐灌顶。远处有隐隐的箫声,断断续续传来,把一份空灵嵌入古村的夜,属于月沼的夜。夜深了,收拾起散落的心绪,走回寄居的楼阁,回头看月沼,月沼像徐徐展开的一幅古画,而月,像藏家的印章清晰地烙在左下角,将圆未圆,欲说还休,说不尽的万千气象,意韵悠长。西递春色油菜花一路铺陈,把春天铺陈到我们面前来,把我们铺陈到西递去。金黄的色块,浓烈地描抹,一点也不懂赋比兴的手法,不懂得起承转合,那么直白,又浓墨重彩,简直就像一个心直口快的孩子,迫不及待不管不顾地大声叫嚷着,春天了春天了。站在西递村口,高低错落的马头墙,挤挤挨挨的灰瓦,斑驳陆离的粉壁,都披上了一身青苔,与油菜花的明艳妖娆,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些率真的黄,原是为了衬托这一份古朴秀雅而来吧。迎面一座石牌坊,端立雨中,那是四百余年前胶州刺史胡文光的手笔。雕刻精美,气势雄奇,极尽奢华,只是数百载栉风沐雨,历尽磨难,气势虽在,却已苍老。石隙间,一株无名野草,含珠带露,伸枝展叶,娉娉婷婷,用一枝嫩绿的笔把春天欣欣然写在老去的奢华上。仿佛童音唱老歌,稚声传递沧桑,别有一番滋第一辑味。又仿佛今时的鲜艳,昔日的繁盛糅合在一张泛黄的宣纸上,独,。爱透出的是一股岁月的凝重和端丽此江去黟石铺就的巷弄里走走,那些无法搬迁的往事,纷至沓南来。黑亮平滑的黟石,是西递独有的水镜,时光细细打磨,风雨·023慢慢浸润,一笔一笔细纹老斑划在晶眸粉颊上,一茬一茬欢悦的新颜变成苦涩的旧爱,一阵一阵的脚步来了又远,只有黑亮的黟不如石仍旧。幽暗的老屋,斑驳的高墙,曾经多少繁华,只有那些比与花比皆是的砖雕石刻花窗,用残破之姿,依稀诉说着那年的锣鼓喧缠绵天,那夜的烛影摇红。挂月的角檐仍做着飞翔的梦,怎奈双翅折·断,朱栏的回廊依然婉转,却不见倚栏的粉衫绿裙,落地的花窗024还咿呀有声,却再度不来一窗的月影。看着村中道旁潺潺流动的溪流,惆怅如潮涨来。可是,在西递,惆怅竟如此之美。瑞玉庭前,主人用一块块寸余长的黟石,镂刻祖训,“快乐每从辛苦来,便宜多自吃亏来”,“多”少一点,“辛”多一横,意寓明显,却难有人真正体会。游人纷纷掏钱买,十元钱,买一条流传数百年的一个家族,乃至整个徽商的训示,可谓便宜,只是又有几人能领悟并身体力行?毕竟,哪怕是西递这样以儒商闻名的古老村落,也从不缺少利益的浸透。站在挂着藤蔓的庭院,看春天把海棠开红,青石映绿,天井里一口大缸,原是养荷的吧,此刻荷还沉睡未醒,它便用檐雨,把倒映在水中的天光,搅成一缸散尽复来的碎银。西递的巷道多而窄,曲曲折折仿若迷津,两侧的门楣粉墙砖雕又极相似,初来乍到的人,根本难以分清,明明行到水穷处,却又柳暗花明。在西递,迷路太容易。好在有水圳,逆水进村,顺水出村,水圳就是方向牌,迷路也不心慌。走走停停,进了一家竹雕馆。主人是兄妹二人,哥哥擅长阴刻,妹妹擅长阳雕,墙上悬展的兰亭序,千字文,心经等等,都是他们亲手所雕。哥哥能说会道,介绍起作品来头头是道;妹妹木讷沉静,埋头在手头的作品上,只偶尔抬头微微一笑。哥哥赞妹妹,心静,才得家父真传,阳雕是更费时费心费力的手艺,最讲究静心宁神。看妹妹的手,右手的三个指节都已变形,老茧厚得像鞋底。妹妹正在雕一句诗,“梅花香自苦寒来”,妹妹微微翘起的唇角,似噙着一缕幽幽的梅香,很春天很春天了,让抚着她掌心硬茧的手,也感觉到春意融融。在西递,迷路也是件美好的事。错过颇有名气的桃李园、西园、大夫第、履福堂、敬爱堂、追慕堂,却遇见了村边的西递行馆。馆内宽敞,房屋仍是徽派风格,楼却比其他的房子高一些,墙虽是粉墙,却印染了太多风雨留下斑斑水渍。院落里草色青青,像铺了一张绿色的绒毯。一口八角井在中央,青石的井沿湿漉漉的,像一面镜子,映着远处的山岚。井旁,两张黟石桌,和数张圆石椅,错落有致,像布在绿毯上的残局,等风雅的知音一起奔赴一个无关胜负的结局。院墙边的竹亭,爬山虎的藤叶镶了一道绿色的流苏,竹桌上一壶绿茶犹温,桌面几滴茶渍未干,想来,这里刚停留过几许脚步的悠然,片刻诗意的栖息。在一丛竹前小立,雨从细长的竹叶淅沥而下,竹竿上一道道泪痕,是曾经的驿前的离别泪,还是他乡遇故知的重逢喜?一架秋千在转角处静默,两只紫燕在架上叽叽喳喳个不停,他们,是在闲话曾经飘荡的裙裾和欢笑,还是商议燕巢的修筑?从行馆出来,是出村的路。水泥的地,被雨涮过,远远看去,竟似一条流水淙淙的河,两岸是正当好时候的油菜花地,那些第一辑黄,嫩嫩的,掐得出水来似,还隐约着一抹浅浅的绿,像一声笑,独,,,爱只露了齿还未绽开眉眼却已足够妖娆阴雨薄雾笼罩的山野此江间,仿佛被一道阳光金线穿过,突然明媚了。西递的油菜花种得南随意,左一块右一片,前一抹后一搭,像随意泼在画布上的油彩,·025直把古村渲染得春意融融。许多红的橙的白的绿的身影,穿梭其中,像采蜜的蜂,沾粉的蝶,翩翩跹跹。两个红衣的老夫妻在不如我身后走着,没有话语,只有手中的两架单反相机,咔喳对话。与花河塘里的浮萍,绿成了一张写意的画,绿柳排列成一首七言绝缠绵句,那些走走停停的花伞,则是一串流动的音符,西递便随着这·些音符的变幻,时而宁静,时而喧哗,时而如歌行板,时而清音026婉转。在山坡上看村庄,春天的明媚和村落的古朴那么强烈反差对比着,又那么和谐共融着,不管是对比,还是共融,都是那么美。曾经无数次地想,这游人如织的西递,何以让人感觉不到尘世的喧嚣人心的芜杂,而让身心飞离现实的桎梏,去往桃源,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栅栏隔开了与喧嚣尘世的距离。也许就是眼前这份老去的坦然从容,和年年来了又去的明媚鲜妍,以及流转其间的不灭如村中水圳之水的美好吧。古村春色,春色西递,因了这对比,这共融,才让人如此迷醉。西栅之夜那是去年秋天的事了,我却念念不忘。早春的梦里,时常听得那欸乃的桨声,梦外一声声清脆的鸟鸣,顿时被点染成思念的情绪。那倒映在水中的灯影,在晕开的涟漪中,像一匹匹弄皱的绸缎,时常锦绣了我的梦境,我忍不住要用那个俗而又俗的词了,“魂牵梦萦”。是的,仿佛有什么遗落在那个地方,仿佛前世未了情今生不灭缘,让我一次次用了最轻最轻的声音唤她的名字:乌镇。一路行行复行行,到乌镇已是黄昏时节。乌镇的夜是属于西栅的,一行人便趁着昏黄的天光走进安渡码头。摆渡船的撑篙正要入水,却见一轮圆盆似的落日正挂在灰墙黛瓦的民居翘起的飞檐上,大家高声喊停。那落日已收起灼目锋芒,像搽在新娘颊上的胭脂,把乌镇的黄昏洇染得妩媚而灵秀。第一辑只是把手中的镜头,对准这渐渐消减的落日,“咔喳”又“咔独”,,。爱喳回过头来乌镇西栅之夜便拉开梦幻般的帷幕此江河是西栅之夜的舞台。流淌千年的水流,是历尽沧桑的老南人,平平静静,波澜不惊,却把风月收纳其中,把时光收纳其中。·027华灯初上,灯光把河面绚烂成繁华遍地的歌舞剧,时时有高亢的咏叹,处处是低音的回旋。夜深人静,月升起,河把自己设计成不如明净秋空,让月来独舞,月沉落,他让星星来群欢,让流云在漂与花流。色彩缤纷的水灯,是夜探向河心的精灵。莲花的底座,摇晃缠绵的烛光,载着默了的心愿,缓缓流向夜的深处。船来了,用欸乃·的桨声弹出一曲舒缓的民间乐;船去了,留一道颤抖的音符在水028面。一只花灯船来了,一条丝竹船去了,河的舞台上,一出婉转多情的才子佳人戏正酣然上演。灯是西栅之夜的舞娘。楼亭的飞檐翘角上,彩色的霓虹是她们头顶的花冠;廊檐下,一盏盏红灯笼是她们耳边摇曳的珠环;古树上,一串串七彩的珠灯是她们胸前的珠链。桥拱里,古塔外,水阁石柱中,河埠台阶上,忽明忽灭,忽红忽绿的灯光是她们变幻的舞步。她们斜倚着高耸的马头墙,她们跳跃在起伏的老建筑屋脊线,她们丈量着鳞次栉比的瓦面,她们妆饰着陈旧的木质排门、斑驳的古墙,她们在临水而居的原住民家的门缝中、窗棂间穿梭,把西栅之夜演绎得温馨而柔美,她们把所有游人的目光都浸染得如醉如痴,如梦如幻。桥是西栅之夜的琴键。西栅桥多,座小岛,用多座小1270桥紧紧相连。暮色四合,行走在西栅迷离的夜,就是不停地从这座桥到那座桥。简约的一根条石桥,繁复的曲径廊桥,灵动的单拱桥,典雅的多孔桥,清丽的木桥,独特的“桥里桥”———通济桥和仁济桥。西栅的桥是一把等你弹奏的琴台,你步履铿锵地走来,西栅之夜便是一曲如歌行板。你脚步闲闲走过,西栅之夜便是一支温婉的小调。这把琴台,也曾弹奏过节日的欢歌和祈福的颂歌,那是在古代,女子们穿上节日的盛装,呼朋唤友,提着家用药罐,结伴过桥,手起罐落,瓦罐扑通入水之声此起彼伏,一曲驱病避祸之歌在古镇回荡。而今丢药罐的仪式演化为提灯走桥的游乐。人是西栅之夜流动的音符。西栅的夜合适自由自在漫无目的地在灯火掩映的大街小巷徜徉,也合适肩背手提“长枪短炮”去“狂轰乱炸”;西栅的夜合适挽着小爱人的手,把人间路走成天堂,也合适老友新朋在临水的木制露台摆上一桌地道的乌镇口味———荠菜嵌油豆腐、葱靠“白拆条”、乌镇红烧羊肉和新糯米团子,再来上一壶“杜”搭米酒;西栅的夜,合适在那面巨大的书有“乌镇”二字的竹箩前留影,也合适在临水的茶座里就着灯光月光、听着萨克斯风品味着“回家”。西栅之夜,让人恍然不知身在何处。西栅之夜,让走过的人,不断回头不断想念,不断问自己,何时何时再去西栅。第一辑独爱此江南·029不如与花缠绵·周庄夜韵030周庄的夜,是一条幽暗的小径,在河畔一盏盏红灯笼引领下,周庄一步一步走回她幽微古朴的内心。白天的周庄,是盛名所累的明星。盛世繁华下,浮躁的尘埃纷纷扬扬;衣香鬓影里,疲倦的神思一一顿灭。她的潺潺流水,承载了摩肩接踵的喧嚣和猎奇;她的灰墙黛瓦,抵挡着“长枪短炮”的攫取和“轰炸”。她在岁月里优雅的脚步,踉跄在盛名的荧光灯下;她淡定在流年里的微笑,渐渐拢不住奔突的内心。她的石街小巷,浮荡着丁香细雨油纸伞那轻似烟的惆怅,她的雕窗画廊,萦绕着梦里春雨落梧桐这淡似梦的忧伤。她的乌篷船,是疲惫的双脚,穿行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她的双桥,是失窃的钥匙,打不开时光尘封的心锁。周庄,她需要洗净铅华,卸下胄甲,检视内心,寻找最初的自己,如女之有态,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贝金银之有宝色,她要寻回她的态,她的焰,她的光,她的宝色,和她千年古镇的风韵。夜,让她用水乡的水重塑水乡。夜,让她无须风月而风月自在。周庄的夜,是用一叶蚕花小舟来徜徉的。扁橹轻摇,小舟便如灵巧的鱼儿,悠游在网状交错的水巷。迎面一阵欸乃的桨声,送来一船的欢声笑语,几张青春的脸,正举杯畅饮。美酒佐以青春,便是不识豪情,也豪情已在,不论山河旷古还是岁月倏忽,周庄在这一刻,恍然回到那个叫作青春的地方,在那里,岁月静好,时光缓慢,悠然是无比高贵的姿态,慵懒也显得优雅可爱。错身经过时,几缕甏米黄酒的酒香带着此许醉意,跌落在蚕花小舟的长橹里,随着长橹一下一下探入河心,去探问水乡曾经的雨雪风霜,风云变幻。一座座拱桥在水中悠闲地画一个又一个圆,仿佛现实和梦想在水面完美的衔接,小舟的铧,悄无声息地犁去,把梦想犁碎在水波轻漾里。两岸的灯火,在水中蜿蜒成一条条斑斓的水蛇,周庄的夜,灵动中跳跃着缤纷和富足。周庄的夜,是用一盏荷花水灯来点染的。贞固堂附近的河面,色彩绚丽的荷花水灯,倏忽点亮童年记忆。在童年的庄园里,荷花水灯和花、草、鱼、虫一样,淳朴酣然,一派天趣。宛若玫瑰之于爱情,清泉之于沙漠,白帆之于大海,荷花水灯灿烂了童年的蓝天;在周庄的夜里,白天的喧闹,尘世的浮躁,经了黑夜的锻造,柔和成一抹胭脂红,幻化为一盏荷花水灯,开在周庄的双颊上。一盏盏荷花水灯漂浮着,仿佛一池的荷,次第开放,众香喧哗,香氛缭绕,探向周庄的长夜,像精灵,拨动周庄岁月深处的琴弦。莲花的底座,敛着神祇的光芒,谁说唯有旷野中才有神?周庄的夜里,荷花水灯摇晃的烛光,载着默许的心愿,正缓缓驶第一辑向夜的低处,向冥冥中的神祇靠近。独,。爱周庄的夜是用一幕丝弦宣卷来传唱的富安桥楼里的江此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