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倭名将俞大猷

长篇历史人物传记《大明雄风:俞大猷传》还原历史,以丰富的史料、生动的文笔、独到的见解,叙述了抗倭英雄俞大猷的生命历程,描写其转战南北、抗击倭寇、为国效命的不朽功勋,再现了他立德、立功、立言“三步朽”的人生境界与人格魅力。提及抗倭英雄,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戚继光,俞大猷只是作为陪衬而已。其实,在那抗击倭寇的艰难岁月,人言“继光如虎,大猷如龙”,俞大猷不仅与戚继光并列,甚至还在戚继光之上,龙吟虎啸,为由盛转衰的明朝中晚期,注入了一股强悍的活力。

第一章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抗倭名将俞大猷/曾纪鑫著.—宁波:宁波出版社,2020.11ISBN978-7-5526-3968-1Ⅰ.①抗…Ⅱ.①曾…Ⅲ.①俞大猷(1504-1580)-传记Ⅳ.①K825.2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20)第138214号抗倭名将俞大猷KANGWOMINGJIANGYUDAYOU作??者曾纪鑫出版发行宁波出版社地址邮编宁波市甬江大道1号宁波书城8号楼6楼?315040责任编辑陈姣姣责任校对庞守江?陈?钰装帧设计金字斋封面绘图马联飞印刷宁波白云印刷有限公司开本710mm×1000mm1/16印张19.5字数250千版次2020年11月第1版印次2020年11月第1次印刷标准书号ISBN978-7-5526-3968-1定价58.00元如发现缺页或倒装,影响阅读,请与印刷厂联系调换,联系电话:0574-83875156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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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第一章?修文习武……………………………………001第二章?守御金门……………………………………023第三章?志存高远……………………………………038第四章?崭露头角……………………………………047第五章?奉命剿倭……………………………………068第六章?大败倭寇……………………………………093第七章?“戴罪”立功?????????????112第八章?惨遭冤狱……………………………………137第九章?建功北疆……………………………………152第十章?回传棍术……………………………………167第十一章?怀柔边民…………………………………177第十二章?平海大捷…………………………………191第十三章?剿灭吴平…………………………………206001第十四章?镇守两广…………………………………233第十五章?京营练兵…………………………………255第十六章?魂归故里…………………………………267附?录一?俞大猷大事记……………………………279附?录二?主要参考资料……………………………283后?记?还原历史?回归真相?????????292002第一章?修文习武一
福建省泉州市洛江区河市镇双髻山南岩埔尾山,有一座规模宏大的俞大猷公园。公园筹建于1993年11月,即俞大猷诞辰四百九十周年之际,四年后初具规模。公园内有高大的牌坊、靖国门、古城墙、俞大猷雕像以及俞大猷纪念馆等建筑。
人们往往以为,俞大猷公园乃俞大猷诞生地或故居所在地,事实并非如此。公园虽建在俞大猷的故乡河市镇,但属纪念性主题公园,被定为“泉州市首批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由政府征地建设而成。
明弘治十六年六月十四日(1503年7月7日),俞大猷出生在泉州府晋江县河市镇濠格头村(今泉州市洛江区河市镇溪山村赤石口自然村,濠格头村又称大濠村、濠格内村),离俞大猷公园三公里多,距泉州市区约二十公里。
俞大猷的父亲俞原瓒是一名世袭的下级军官——百户。明朝设在各省的最高地方军事机构称都指挥使司,下辖卫、所(分千户所、百户所)、旗(分总旗、小旗)。一般而言,一卫管五个千户,每千户一千一百二十多人;一千户管十个百户,每百户管一百一十二名001□
抗倭名将俞大猷俞大猷塑像(曾纪鑫摄)军人;一百户管两个总旗,每总旗五十五人;一总旗管五个小旗,每□小旗十人。百户属正六品官员,总旗、小旗虽辖有士兵,但已不属军官编制。可见俞大猷的父亲不过是明军中最低一级的军事长官,年俸一百二十石。
出生于世袭军官家庭,从小习武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俞大猷在《饮马长城窟》一诗中却写道:“臣十有五着青襟,十年稽古志何深。”由此可知,他五岁那年,就进入私塾念书了,十五岁考中秀才。
身为武官,父亲却不希望儿子继续世袭武职,而是让他通过科举之途去获取功名。颇有意思的是,俞大猷的祖父俞广、曾祖父俞斋都没有出任军职。那么,这一世袭百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俞大猷的始祖俞敏本为南直隶霍丘(今安徽霍邱县)人。元朝末年,各种矛盾激化,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俞敏加入了朱元璋002的起义军,跟随他一同转战南北,“驱骋天下四十载”。朱元璋夺得天下建立明朝,俞敏因战功被封为世袭百户,隶属福建都司泉州卫。
泉州卫下辖左、中、右、前、后五个千户所,俞敏的世袭百户属前千户所管辖。根据传统世官继承制,承袭者皆由嫡系长房充任。俞大猷的曾祖父、祖父不属长房之列,无由继承先祖世袭之职。只是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嫡系长房五世六袭绝后,眼看祖职无人继承,父亲念在俞家世勋功德份上,不忍放弃,决定承袭。俞原瓒为先祖俞敏支系曾孙,符合继承条件,原以为只要办一个“过户”手续即可,没想到具体施行却十分艰难。他四次前往京城,疏通关节,耗尽资财,好不容易才办理成功。
□而这含辛茹苦、费尽周折承袭的百户之职,半点也没有俞原第一章瓒想象得那么“风光”,身处底层,不仅没有多大“油水”,还常常遭?
受上层军官的盘剥与呵责。于是,俞原瓒果断地为儿子重新设计修文习武未来。
家庭环境对个体生命的成长,往往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俞大猷也不例外。父亲拥有一份固定的收入,全家人不必为生计发愁,□但也不甚富裕。当地民居为闽南大厝(厝,闽南方言,指房屋),又称红砖厝。这种民居,以红土烧制而成的红砖红瓦为建筑材料,有着红色的瓦片、红色的砖墙、飞翘的檐角——屋顶砌三四行瓦筒,翘成宫殿式的燕尾形。富裕人家一般兴建三至五进,俞大猷家只有两进。格局虽小,但对年幼的俞大猷来说,却是一处温馨的港湾,给他留下了无数美好的回忆。母亲杨氏勤劳节俭、持家有方,对儿时的俞大猷可谓言传身教。作为一名家庭妇女,她白天忙里忙外,晚上还在油灯下编织,以补贴家用。年幼的大猷心里十分清楚,俞家没有更多的资本与依靠,一切的一切,得靠自己努力打拼。
屋后是山,山上长满郁郁葱葱的树木,他和小伙伴常到山上采野果、捉迷藏。但是,也得时刻提防毒蛇野兽。屋前是一片开阔的003田畴,一条清澈的小河穿田而过,流往洛阳江,注入泉州湾,汇向大海。俞大猷在家乡优美的环境中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地成长,五岁那年,父亲将他送入村里的私塾念书。
私塾虽然简陋,但濠格头村就这么一座,前来念书的孩子很多,都是当地的农家子弟,有的家境比俞大猷还要差。他们都很珍惜这难得的学习机会,上课认真听讲,在塾师面前循规蹈矩。但课外时光,大家都像变了个人似的,调皮捣蛋,时不时来点恶作剧。在这群孩子中,俞大猷长得又黑又瘦,常常一声不吭,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人家骂他,他不还口;动手打他,也不还手。他并非害怕,而是不愿□
与他人争吵打斗。其实,他胆量超人,敢于独自一人夜间在深山里抗倭名将俞大猷穿行,敢于跃入深深的潭水捕鱼捉鳖。于是,同窗伙伴给他取了一个诨名,叫他“俞大胆”。
一个夏天的中午,天气十分炎热,俞大猷和几位要好的同窗站在私塾前的一口古井前,将木桶抛入井中,拎起一桶桶井水冲凉。
□突然,一位同学大声惊叫:“这桶里是个什么怪物呀?”大家赶紧围拢过来看,原来他拎上来的这桶水里,盘着一条粗大的鳝鱼,足有五六斤重。井里哪来这么大的鳝鱼呢?同学们有的说是“仙蛇”,有的说是“神鱼”,都把它当成一个了不得的怪物,害怕得不行,异口同声叫着嚷着,要放回井中。只有胆量过人的俞大猷神色镇定,他说:“哪来什么仙蛇、神鱼呀,不要放回井中,这条鳝鱼我要了!”他连鱼带桶拎回家中,准备饱餐一顿,享受一番口福。大猷胆大,但不莽撞,心细得很。他担心鳝鱼有毒,先将鱼头剁了扔给狗吃。过了好一会,见狗无事,便将鳝鱼剖开,拉出细肠,洗净,下锅煮了。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厝内,父母皆不在家,他竟独自一人将这条煮熟的鳝鱼全部吃入肚中,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没想到这一睡竟睡004了三天三夜,父母、塾师、同学、邻居全都急得不行。父母守在他的身边,不停地呼唤道:“阿猷,醒来,快点醒来吧……”直到第三天过后,俞大猷才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见到父母,不禁天真而俏皮地说道:“爸,妈,我吃了一条好大的鳝鱼,味道好香呀,真痛快!”这一传说至今还在河市镇一带流传,大家说他吃的并非鳝鱼,而是一条“神鱼”,因此长了“神力”,才力大无比、武功盖世。
在当地,有关俞大猷的传说还有很多,“巧捉小偷”便是其中的一个。
故事说的是有一段时间,濠格头村的乡亲们经常丢失东西,不是这家鸡鸭失踪,就是那家衣物被盗。一时抓不到窃贼,大家怀疑□
是村里游手好闲的阿二干的。怀疑归怀疑,但没有证据,加之阿二第一章本来就有点泼皮无赖,谁也不敢对他怎样。俞大猷自己家里虽然没?
有什么东西被偷,但他从小就有一种正义感,爱打抱不平。他知道修文习武此事后,脑子一转,不禁生出一条计策,决定主动“勾引”盗贼,将其抓获。
一天,俞大猷穿着一件昂贵的锦袍,炫耀似的在村里走来走去。□其实,大猷平日衣着简朴,这件袍子是找朋友借来的。他有意在阿二去得多的地方晃来晃去,以此吸引他的注意。到了晚上,俞大猷像往常一样伏案苦读。摇曳的灯光,将挂在床头的锦袍照得格外华丽漂亮,而袍子里面,则系了一根细绳,绑在床腿上。夜渐渐深了,大猷累了,躺在床上睡了。其实,黑暗之中,他的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但直到天亮,也没有半点动静。阿二不愧为惯偷,轻易不会下手。而俞大猷则比他更有耐心。第三天深夜,阿二的身影终于出现了。他从窗口伸进一根长长的竹竿,一直伸向那件挂在床头的锦袍,一阵左挑右搅,但锦袍却像生了根似的无法被挑起。阿二急了,见躺在床上的俞大猷没有半点动静,索性收回竹竿,双手托起窗扇,准备越窗而入。就在这时,俞大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005来,迅速扑向窗边,猛力按下窗扇,阿二的双手被紧紧地夹在了窗扇与窗框之间,痛得他龇牙咧嘴、双脚直跳,却又不敢大声叫唤,害怕夜深人静被乡亲们听到。俞大猷见状,故意说道:“好像什么都没有夹到呀?”阿二听了,想骗俞大猷松手,强忍疼痛故作轻松地回道:“是啊,鬼都没有夹到一个呢。”没想到俞大猷却更加用力了,双手按住窗扇拼命往下压。阿二疼得不行,实在坚持不住了,赶紧向他求饶。俞大猷见状,一把推开窗扇,顺势将他拉进屋中。俞大猷点上油灯,一把拉开锦袍,让阿二看那根系在床腿的细绳。阿二方知中计,不禁羞愧难当。俞大猷说:“你放着正当营生不做,却干这□
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实在可恨。我若叫醒大家,将你的丑行公之于抗倭名将俞大猷众……”阿二赶紧磕头求饶:“千万别这样,不然的话,我就没脸见人了……”大猷道:“那你得改过自新才是。”阿二发誓一定会改,并说自己连一个小小的少年都不如,真是狗长几十岁,枉活一辈子。
从此以后,阿二真的改邪归正了,濠格头村又恢复了过去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古朴民风。
河市一带,山清水秀、田园肥美、物产丰富,是一处较为理想的居住之地。早在两晋时期,就有不少中原豪门望族渡江南迁在此定居。此后各朝各代仍有不少名门迁徙河市,如宋太祖赵匡胤、南宋吴王刘锜等人的后代便是。
俞氏自始祖俞敏于明初被安置在泉州,经过几代人的繁衍,散居在河市周边。俞大猷九岁时,父亲带他前往邻村叔祖家走亲戚,经过水流宽阔的濠溪时,发现原本在这里的一座古桥已经坍塌毁坏,父子俩只好脱下鞋子,卷起裤管,下到水中。行至河中,水流渐急,俞大猷被冲得有点站立不稳。父亲见状,马上伸出右手。小大猷赶紧攥住父亲宽厚的大手。他慢慢挪动脚步,终于蹚过水流十006分湍急的河心。抵达对岸后,俞大猷站在堤上回望濠溪,不禁问道:“好好的一座桥,怎么就毁了呢?”父亲告诉他,有个樵夫背着一捆木柴过桥,不小心着火,把桥给烧了。据说古桥建于南宋绍兴年间,已有三百多年历史了,一时毁掉,给当地百姓带来诸多不便。俞大猷感到十分惋惜,不禁大声说道:“等我长大,要在这里再修一座桥,免得大家涉水过河!”父亲听了,赞叹不已,并嘱咐道:“小子,你可要记住今天说的话,不可食言呀。”小大猷连连点头,说记在心坎上了。
二□第一章俞大猷在河市镇濠格头村生活了十来年,才随母亲迁居泉州城?
内北门街。修文习武之所以迁居,主要是为了学习。几年来,大猷刻苦勤勉,成绩优异,但濠格头村私塾条件简陋,仅一名塾师,再想在学业上有所提高与突破,就需要更好的学习环境和老师。□古泉州位于福建东南沿海,“西北戴云山脉绵亘,中部丘陵平原交错,晋江横贯其中,东南海岸曲折,水深多湾,气候温暖,雨量充足”。这里虽然远离中原,天远地偏,但自从晋时“衣冠南渡,八姓入闽”,特别是隋唐时期北方汉人大规模迁入泉州,带来铁农具、牛耕、翻车等先进的生产工具及耕作技术,晋江流域便得到了有力的开发,逐渐成为人烟稠密、物产丰富、经济繁荣的物华天宝之地。
泉州城为福建八府之一——泉州府的府治所在地,以“鲤城”“温陵”“刺桐”“清源”“泉南”等美称享誉中外。泉州历史悠久,文化灿烂,1982年国务院公布全国第一批历史文化名城,泉州便跻身其中。
泉州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宋元时期,泉州港是世界最大的007贸易港口之一。北宋时期,朝廷在泉州设立市舶司,使得泉州港盛况空前,超越广州而成为东方第一大港。元代是泉州海外贸易发展最为繁盛的时期,当时著名的摩洛哥旅行家伊本·白图泰根据自己亲眼所见,在游记中写道:“刺桐港,世界上大港之一,由余观之,即谓为世界上最大之港,亦不虚也。余见港中,有大船百余,小船则不可胜数矣。此乃天然之良港,为大海伸入陆地,港头与大川相接。”(《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二册)可见泉州港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世界性大港,正如时人吴澄所言:“泉,七闽之都会也,番货远物异宝珍玩之所渊薮,殊方别域富商巨贾之所窟宅,号为天下最。”(《吴文正□
公集》卷十六)抗倭名将俞大猷同样,元代的泉州,也是一座繁华的国际性都市。泉州城在原有基础上加以扩建,城池周长达三十里。城中居民,不仅有汉人、蒙古人,还有波斯人、印度人、阿拉伯人甚至欧洲人、非洲人等。泉州的繁华、开放与包容,使得世界上几乎所有宗教如佛教、基督教、印□度教、摩尼教、伊斯兰教、婆罗门教等在此传播、交流、融汇,并留下了各种风格兼备的寺院建筑,呈现出多教并存、教寺林立、竞相发展的局面,因而享有“宗教圣地”“世界宗教博物馆”之美誉。其中尤以伊斯兰教势力最大、影响最深,有教堂六七座,教徒多达数万。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古泉州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海外交通贸易的逐渐繁盛,政治地位的日益重要,各种人才也脱颖而出。
早在唐贞元八年(792),出生于泉州府晋江县潘湖村(今属晋江市池店镇)的欧阳詹在京城长安参加科举考试,成绩公布,贾稜第一,欧阳詹第二,韩愈第三,世称“龙虎榜”。欧阳詹成为泉州乃至闽南历史上的第一位进士。朱熹对此题道:“事业经邦,闽海贤才开气运;文章华国,温陵甲第破天荒。”008欧阳詹破了“天荒”,开了好头,此后,泉州更是人才辈出。据有关资料统计,唐代泉州考中进士者十五人,五代考中进士者九人;到了宋代,泉州文化进入灿烂辉煌的时期,考中进士者多达九百七十二人(一说八百六十二人),入阁拜相者有曾公亮、苏颂、留正、梁克家、吕惠卿、蔡确、曾从龙、曾怀共八人,涌现出曾公亮、蔡襄、苏颂等享誉全国的重量级人物。
曾公亮(999?—1078),二十五岁时以第五名的优异成绩考中进士,从地方官一直做到宰相。他勤政爱民,大力推进北宋的政治、军事改革。他主编的《武经总要》,涵盖内容从军事组织到边防地理,从战略战术到武器制造,从历代用兵事例到地形地貌的利用等,十□
分完备,不仅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官修兵书,更被誉为中国古代的第一章军事科学大百科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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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襄(1012?—1067),历任漳州军事判官、知谏院、知州、知府、修文习武三司使、翰林学士、礼部侍郎等职,提出“强兵为第一事”“富国为第二事”的改革方略。他为官清廉,执法严明,兴修水利,重视教育及人才的培养。蔡襄出任泉州太守时修造的洛阳桥,属现存年代最早□的跨海梁式大石桥。蔡襄还是北宋著名的书法家,为“宋四家”之一,另三家为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一生著述颇丰,有《蔡忠惠公文集》三十卷传世。
苏颂(1020?—1101)是中国古代唯一的科技宰相,著有《苏魏公文集》等。他以政治家立身,从政五十五年,历仕五朝,位居人臣之极。他的科技成就,一是研制新的天文仪器“水运仪象台”,二是主撰药物学著作《本草图经》。正是在天文学、医药学这两方面的突出成就,使得他在科技领域独自一人创下七项世界第一。
北宋以后,泉州更是人文荟萃,以至著名理学家朱熹情不自禁地写道:“此地古称佛国,满街都是圣人。”泉州名人辈出,书院如林,自然是当地学子继续深造的首选之009地。俞大猷天资聪慧、学业优秀,迁居泉州城后,先在清源山紫泽书院读书,后进入泉州孔府庙(明伦堂)学习。
俞大猷从小为人倜傥,志向远大,常语出惊人,说长大后要扭转乾坤,推倒一时,洞视千古,并以豪杰自命。旁人对他的言谈,有的赞赏,说小小年纪锐不可当,将来必有出息;也有的不以为然,他则生气地叹道:“当今之世,柔弱萎靡,到处见不到刚烈大丈夫之风。”如果仅仅局限于诵读四书五经,做一介文弱书生,何以振兴武备,再现古人的阳刚洒脱?他认为,日后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必须文武双全。虽然父亲希望他走科举之途,但受家族的遗传□
及影响,大猷对练武颇感兴趣,且触类旁通,天赋过人。
抗倭名将俞大猷古往今来,凡成大器者,须学识与胆略兼备,二者不可偏废。因此,俞大猷特别注重练胆。
泉州城郊北有座高山,名清源山,因山上泉眼特多,又称“泉山”。俞大猷外婆家就在清源山水流坑村,母亲常携他看望外公外□婆,因此他对清源山一带十分熟悉。在清源山紫泽书院念书时,他常与同学一道攀山越岭。一次,他发现清源山虎乳泉西侧有块巨石,又高又陡,便与几位同学一道往上攀登。好不容易爬到石顶,山风吹来,拂去燥热,十分凉爽。玩了一阵,大家准备往回走了,俞大猷提议道:“回头路难走,干脆从这里跳下去吧!”大家往下一望,但见悬崖下一片乱石,杂草丛生,不禁双腿发软,谁也不敢回应。俞大猷见状,觑准一处平地,发一声喊,从巨石上跃然而下,平稳地落于地上。同学见了,大声喝彩,胆大的也学俞大猷的样子,“啊”地大叫一声跳了下来,但也有人实在怕得不行,只好顺原道返回。
俞大猷觉得这是一处练习胆子的好地方,自此以后,每日早晚都前来此地,攀爬跳跃,风雨无阻。有几次不小心摔倒,或被乱石刮010伤,稍作休整,又坚持不辍。练到后来,他不仅胆略大增,可将巨石视若无物,而且技术水平也大有提高,攀石跳跃,如履平地,简直比猿猴还要敏捷。
其实,俞大猷的胆子从小就出奇地大,在故乡濠格头村还有个“俞大胆”的诨名。但后天的训练培养与天生的不知害怕不可同日而语,他将练胆与习武联系在一起,对日后的练兵抗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根据自己的切身体会与经验,俞大猷认为兵无胆气,便无法战斗,更不用谈克敌制胜了,于是提出“练兵必须练胆”的主张,精辟地阐述练兵与练胆、练胆与习艺之间的辩证关系:“教兵无法,练胆为先;练胆无法,习艺为先。艺精则胆壮。”一支军队,能够进□
入艺精、胆壮的境界,还有什么强大的敌人不能战胜呢?第一章清源山巨石仍在,人们称之为“练胆石”。泉州清末进士林骚?
(1874?—1953)写有《练胆石》一诗:“石高高,胆气豪,上石下石如修文习武猿猱,朝练夕练日几遭。腰悬双宝刀,斩鲸碧海涛。邈兹小丑焉遁逃,胆气豪,石高高。”泉州清末举人、书法家曾遒(1868?—1954)也有诗颂道:“虎乳炙泉旁,岁岁耸巨石。卓立天地间,万古弄寒碧。□清源山练胆石(曾纪鑫摄)011壮哉俞虚江,朝暮涉其脊。夷险生死分,俯仰乾坤仄。屡练胆弥豪,真精贯百脉……”当地至今还流传着一则俞大猷胆量过人的故事——“墓穴分饼”。
俞大猷的胆大在当地十分出名,有人却不服气,与他打赌,让他带上烙好的饼子,独自一人深夜前往东岳山,一一分给墓穴,第二天再去检验。
这座东岳山位于泉州城东门外,是片墓葬地,山上坟冢累累,满目荒凉。一到晚上,更是萤火点点、风声萧瑟、暗影幢幢、阴森凄凉,□
令人感到神秘莫测。白天就很少有人上山,夜晚更是无人涉足。
抗倭名将俞大猷这天深夜,俞大猷带饼前往东岳山墓地。临行时,有人劝道:“那个鬼地方,一想都恐怖,简直吓死人了,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大猷笑了笑,并不搭理,径直大踏步往前走去。四周一片漆黑,走着走着,慢慢适应了黑暗,便能分清周围景致的轮廓。来到东岳□山,寻着一座座墓穴,将带来的饼子逐一放在墓上。他一边分发,一边大声说道:“这个给你!”“这一个分给你吧!”眼看就要分完了,来到一座最大的古墓旁,但见墓穴深深,煞是可怕。他拿着最后一个饼子正要往下放,墓穴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发出一声怪叫:“快分一个给我,我都等不及了呢!”俞大猷见状,并不畏惧,他盯着越伸越长一直伸到面前的那只黑手说:“好吧,这个饼就分给你!”就在放饼的刹那间,俞大猷抓住那只黑手,使劲一拽,从墓穴中拉出一个人来。俞大猷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与他打赌的那位。这人也够大胆的,与俞大猷约好之后,便提前来到东岳山,躲进古墓穴,等待俞大猷前来分饼,好将他吓个正着。没想到俞大猷不仅没有受到惊吓,反而镇静自若,“俞大胆”果真名不虚传。
012有人说这位不服气与他打赌的人便是学友邓城。
正德十二年(1517),俞大猷参加童试,考中秀才。这年他十五岁,可谓少年得志。据有关资料记载,俞大猷属时人称道的“温陵十才子”之一,温陵,古泉州别称。其他九人是汤克宽、邓城、史朝宾、史朝宜、欧阳琛、李杜、黄友竹、薛南塘、陈北泉,他们都是俞大猷的学友。
此后继续科考,参加乡试,没有考中,与举人无缘。为了生计,有一段时间,俞大猷还回到老家濠格头村,在大濠宫设塾课徒。
俞大猷禀赋异于常人,学习特别刻苦,乡试落选,可能与他兴趣转向有关。宋代以后,科举考试奉四书五经为金科玉律,明代更是规定试卷用八股文体写作,寻章摘句,思想僵化,脱离实际,渐渐走□
入死胡同。稍有异秉与创见之人,便被打入“冷宫”。第一章俞大猷立志做一名经世济民之才,不愿囿于狭小的天地做一名?
书蠹。考中秀才之后,他拜王宣、林福、赵本学为师。这三人是泉州修文习武的著名学者,皆精通易学,且都是蔡清的弟子。
蔡清(1453?—1508),字介夫,别号虚斋,三十二岁考中进士,官至南京文选郎中、江西提学副使,是明朝著名的经学家、理学家与教□育家,被称为“有明一代经师之首”。他精研六经、子史,对易学尤为重视,认为《易经》是“五经之首,生命之蕴”,因此用力最多,研究最深,著有《易经蒙引》。明朝成化、弘治年间,在蔡清的影响下,陈琛、林希元、李廷机等学者二十八人,在泉州开元寺结社,研究易学,形成清源学派,影响遍及全国,以至“天下言《易》,皆推晋江(蔡清为泉州晋江人)”。清雍正二年(1724),蔡清从祀泉州文庙,并作为先儒分祀全国孔庙。
王宣、林福、赵本学三人都是晋江人,是蔡清的同乡。他们受老师的影响,对《易经》刻苦钻研,并各有心得:王宣长于以《易》论述古今兴衰之变;林福擅于以《易》阐明忠孝礼义之理;赵本学闭门研《易》六十年,精于韬略,“以《易》演兵”,通上下古今战术。013俞大猷师从王宣、林福、赵本学,就渊源与传承而言,属蔡清的再传弟子。三位师长中,对他影响最大的又数赵本学。
赵本学(1478?—1544),名世郁,字本学,号虚舟。乃宋朝宗室后裔,为南下泉州的宋太祖赵匡胤系赵子先的直系子孙。赵本学闭门隐居,将易学推演于军事,著有《赵注孙子兵法》《韬钤内外篇》等军事理论著作。
《孙子兵法》,春秋时期著名军事家孙武所著,不仅是我国现存最早兵书,也是世界最早的军事理论著作,被誉为“兵学圣典”,备受推崇。据有关资料统计,历代注释《孙子兵法》的作品有二百多□
种,其中影响较大的注家有三国曹操,唐代李世民、李靖,宋代张预,抗倭名将俞大猷明代赵本学、李贽等人。赵本学的《赵注孙子兵法》共五卷十三篇,其特点是“字句有解,解之使意显,引之使事核”。全书列举战例一百八十个,引类准确,解义简明,是一部史例典型、理论完备、见解独到的军事理论著述。
□《韬钤内外篇》主要以易学推演战阵,认真总结前人的阵法经验,清理汉唐以后“文士俗儒”华而不实、巧而无用、迷误后学的附会伪托战阵,汇集古代“圣王贤将”的优秀战阵,广征博引,溯源解说,并绘制阵图,传之后世。
赵本学对研《易》心得秘藏不露,与人交谈,从不论兵。逝世之前,没有将其毕生心血——《赵注孙子兵法》《韬钤内外篇》传给自己的儿子,而是授给得意门生俞大猷。大猷经过一番认真揣摩、深入研究后说道:“吾读先师所授《韬钤内外篇》者有年,领其大旨,知其无一不根基于《易》者。”他对赵本学的“以《易》演兵”理论极为推崇,在《兵法发微》序评中写道:“先师输精搜微,穷乎先后天之卦、河图洛书之数、九军八阵之法。自伏羲、文王四圣而下,逮汉孔明、唐014李靖、宋岳武穆所著,虽大小不同,而同出天地理数之源者也。千古圣贤,垂世之典,宗祖符契之大,昭如日星。其有功前世不概见也。”此后,俞大猷将老师赵本学的军事著作汇编成书,因北宋宰相、泉州人曾公亮主编了一部《武经总要》,于是,俞大猷将其命名为《续武经总要》,共八卷,前七卷为赵本学所著《韬钤内外篇》,后一卷为俞大猷所著《韬钤续篇》,包括他阐释老师赵本学理论、推演阵法的《发微四章》《营阵四形》,以及他撰写的武术专著《剑经》。
由蔡清而赵本学,再传俞大猷,其易学研究可谓一脉相承,三人的号皆取一个“虚”字,蔡清号虚斋,赵本学号虚舟,俞大猷号虚江,也是一种渊源有自的特别标示。
□难能可贵的是,俞大猷吸取王宣、林福、赵本学三位老师的长第一章处,统摄于心,默契神会,而有所阐发,创立新意。他曾说道:“人?
心之撰,四端而已。四端之变,不可胜穷也。若夫《易》所衍极深研修文习武几,尚象通变,弥纶天地,变化鬼神,旁行曲成,易知简能。盖自有以远悔吝,定吉凶而生大业者,非必假之卜筮而后知也。”因他深谙易学之理,并用以指导自己的社会实践及军事战争,往往能高屋建瓴,□抓住事物的核心与本质,洞悉事物间的辩证关系,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他不信佛教轮回,也不信神仙飞升、占相兆梦、妖魔星术、堪舆奇遁等,而是审时度势,以规则、理性为准绳。《易经》中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影响了他一辈子。
三俞大猷从小念书习文,考中秀才后又求教于名师,严于律己,刻苦攻读,努力提高自己的内在素质。他虽然没有通过科举之路进入仕途,但称得上一位真正而出色的文人学士。
与此同时,俞大猷又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武功,堪称天下无双。015少年之时,课读之余,他曾在清源山练胆,但这种练习,算不得真正的习武。
那么,他是何时开始习武的呢?
对此存在一定的争议,主要有两种说法,一说二十岁,一说二十九岁。
这种争议,源自俞大猷的相关自叙,他在《正气堂集》中说“余弱冠从戎”,在《正气堂续集》卷七《乞归疏》中说“臣于嘉靖十年袭祖职福建泉州卫前所百户,十四年会试武举中式”。俞大猷所叙自然没错,争议在于后人理解有误,将习武的时间与袭祖职的时间等□
同合一了。开始习武,并不等于已经世袭祖职;如果袭职后才开始抗倭名将俞大猷练武,俞大猷已近而立之年,人生的一些基本要素已然定型,此时要想从头开始练就一身绝世武功,恐怕为时已晚。因此,笔者认为,俞大猷弱冠之年,即二十岁左右开始习武;嘉靖十年(1531),也即二十九岁之时,父亲俞原瓒去世,作为长子的他世袭百户祖职。俞□原瓒有两个儿子,次子俞文猷,世系不详。
从执笔书生到从戎武士,于一般人而言,这种转型会十分艰难,而对俞大猷来说,则属顺理成章。科举受挫,他肯定觉出了其中的弊端,不再汲汲于做一名寻章摘句的雕虫。在师长的启发下,转向统摄天地万物的易学,并用以推演兵法。研究兵法不能纸上谈兵,须习武、排阵,才有可能达到一定的研究深度与境界。受父亲及祖辈的影响,习武对俞大猷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他的血管中,流淌着武士的血液。
嘉靖元年(1522),俞大猷转而习武,先拜泉州永春人刘邦协为师,操练棍法;后拜南少林派名家李良钦为师,学习荆楚长剑。
泉州自晋唐以来,尚武之风盛行,最具代表性的是源自河南嵩016山少林寺的南少林武术。嵩山少林寺十三棍僧辅佐唐王平天下,获得可“招僧兵,参政事”的特殊“待遇”,兴盛一时。少林棍法更是传遍天下,成为少林寺的秘传神技。传说元末之时,紧那罗王化身少林寺香积厨火头老和尚,手持一根三尺烧火棍,凭借一己之力,竟然打退了漫山遍野的围寺红巾军。
泉州清源山有座南少林寺,相传为唐朝嵩山十三棍僧之一的智空所建。南宋施梦说在《鲁东诗集》中有诗句道:“少林寺宇筑清源,十进山门万丈垣。百亩田园三岭地,千僧技击反王藩。”清代蔡永蒹在《西山杂志》中也有记载:“智空入闽中,建少林寺于清源山麓,凡十三落,闽僧武派之始焉。”“少林寺十三进,周墙三丈,寺僧千人,陇□
田百顷,树林茂郁,掩映少林寺于山麓。”可见南少林寺规模宏大、庙第一章宇森严。但在五代年间、南宋末年及清乾隆时,先后三次毁于战火。
?
李良钦武艺超群,特别是棍法,源自南少林派,尽得其精髓,变修文习武幻莫测,纵横莫当。明弘治三年(1490),李良钦出生于同安县积善里明盛乡山边村(今厦门海沧区东孚镇山边村),万历八年(1580)逝世,活了九十岁,即使在今天也属高寿。李良钦生性秉忠,相貌魁□伟,据《李氏宗祠金禧庆典特刊》所记,他“机宜超越,风度离尘,少以任侠结客,得异僧授齐眉棍法,后乃加为丈二尺如吉殳,更神明以己法,故棍法遂传习四方”。年轻时,李良钦在故乡一带的东屿、新垵、嵩屿等地传授武功,因功夫过硬,传授有方,名气早已超越本地,传得很远。有一位绰号“柴钯公”的武师,听说李良钦如何厉害,心里很不服气,总想与他比试比试。柴钯公力大无比,功夫超群,擅用一把铁制的大柴钯(闽南农村一种耙拾柴草的农具)。这把大柴钯重得惊人,须数人才抬得动。一次,柴钯公终于找到了与李良钦较量的机会,他信心满满,志在必得。两人初一交手,柴钯公就被李良钦娴熟的技艺、凌厉的攻势所折服,自觉不如,甘拜下风。
李良钦不仅武功高强,且为人正直,品行优良,处世低调,从不017炫耀,也不妄收弟子。大猷拜师之初,李良钦对他不甚了解,将他拒之门外不肯收下。俞大猷便投书一封,叙说自己的远大志向及这些年的努力,他特别强调学习武艺,并非为谋生或复仇,实因北虏未平,海疆不宁,学好文武艺,奉献朝廷与百姓。李良钦被他优美的文辞、远大的抱负打动了,不仅收他为徒弟,还将毕生所长毫无保留地教给他。
俞大猷向李良钦学习的长剑技艺,其实并非剑法,而是少林棍法。唐豪在《少林拳术秘诀考证》一文中说:“大猷以棍为长剑,故称棍术为击剑。”南少林武功善于综合吸收民间及行伍中的各种技□
法,所谓“荆楚长剑”,当是少林棍术在传承发展的过程之中,融合了抗倭名将俞大猷荆楚武当山道教太极拳等功夫而形成的一种刚柔兼济的棍法。
不论从文,还是习武,俞大猷都十分刻苦。清源山顶的百丈坪,据说就是俞大猷早晚练功的一个所在。加之他天赋极高,很快就能领悟其精髓,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
□学了一段时间,李良钦觉得俞大猷已尽得荆楚长剑之法。为了检验他所达到的程度,李良钦手持长剑,向俞大猷进攻。大猷后退两步,开始还击。师徒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好一番争斗。不一会,李良钦放下长剑,高兴地说道:“公异日剑术,天下无敌者!”“天下无敌”,如此之高的评价,出自武功盖世的师父李良钦之口,俞大猷自然喜不自胜。然而,他的另一位老师赵本学却不以为然地笑道:“若知敌一人之法矣,讵知敌百万人之法本于是乎?”长剑之法,只是战胜一人之术,如果面对成千上万的对手,又当如何克敌制胜?赵本学的问话于大猷而言,不啻当头棒喝,将有点飘飘然的他立时拉回大地,他开始冷静思索。赵本学循循善诱,“敌一人”与“敌百万人”,其方法、道理都是相通的。如何才能通达?他不018断地思考学习,循环往复,终于领悟到“兵法之数起于五,犹一人之身五体,虽将百万,可使合为一”。其实践一下就上升到了理论的高度,并将对《易经》的理解与研究,运用于军事:“上古圣人观之于天,察之于数,验之于易,推之于度,取之于身,证之于物,曲尽其理,而立为伍法以教人,可谓明且尽矣。”以《易》演兵,是俞大猷军事生涯的一大突出特点与亮点。
对于这段习武经历,俞大猷在《剑经》自序中有所记载:“猷学荆楚长剑,颇得其要法。吾师虚舟赵先生见而笑曰:‘若知敌一人之法矣,讵知敌百万人之法本于是乎?’猷退而思,思而学;学而又思,思而又学,乃知天下之理原于约者,未尝不散于繁。散于繁者,□
未尝不原于约。复以质之,先师曰:‘得之矣。’”第一章嘉靖十年(1531),俞大猷二十九岁,这是他人生中重要的转折?
之年。修文习武这一年,父亲俞原瓒与世长辞,俞大猷承袭泉州百户祖职。
既入武流,俞大猷内心十分清楚,这辈子若要建功立业,唯有取得卓著战功。个人武功及战略战术,二者不可偏废。事实上,他也□达到了文武双全的地步。
向李良钦学习荆楚长剑,已超越师父。俞大猷并不满足于此,又开始醉心于骑射之术。各门武术、兵器、技艺,往往触类旁通,对此,俞大猷在《剑经》中阐述得十分明了:“用棍如读四书,钩刀、枪钯,如各习一经。四书既明,六经之理亦明矣。若能棍,则各利器之法,从此得矣。”这种经验与体会,唯有文武兼备、武功高超者方能道出。
学了一段时间,俞大猷便掌握了骑射的要领,拉满弓,一发便能命中目标。难能可贵的是,他不论学什么,都用心揣摩,总结经验,形成要点,以达精湛之境。关于射箭,他抓住眼睛、手指、箭镞这三个关键,阐明它们之间的辩证关系:“法曰:‘镞不上指,必无中理;指不知镞,同于无目。’此‘指’字乃是左手中指末。‘知镞’者,指末019自知镞到,不假于目也。必指末知镞,然后为满。必箭箭皆知镞,方可言射。”练到后来,俞大猷便达到了“指能知镞则命中”的水平,成为百发百中的神射手。
嘉靖十三年(1534)十月,俞大猷参加武科乡试。主考官巡按御史李东洲对他十分赏识,俞大猷顺利中举。武科虽属科举考试中的一种,但在时人眼中,比常科考试显然要略逊一筹。而对俞大猷而言,考中武举,多少弥补了当年乡试落选的遗憾。
武科考试始于唐代武则天长安二年(702),考试内容主要为射箭、马枪、举重、负重等科目,其中对箭术要求特高,必须达到远而□
准、平而直的高超水准。此后各朝,皆沿袭设立武科。武科与文科抗倭名将俞大猷一样,考试分院试、乡试、会试、殿试,考中者也称童生、生员、举人、进士、状元,但须在这些称谓前加一“武”字以示区别。
第二年四月,武举会试在京城举行,俞大猷前往参加。
武科会试共分三场。嘉靖十四年(1535)四月初九考第一场,□科目为马上箭,以三十五步为则。三天后考第二场,科目为步下箭,以八十步为则。骑马射箭是俞大猷的拿手强项,成绩优异,第一、二场顺利过关。
四月十五日举行第三场考试——策试,题目为《安国全军之道》并二问:一问正气血气,二问有无良法。可见全国性的武科考试,选取的并非那种只懂简单的打打杀杀的莽撞武夫,而是具有全局观念及谋略识见的将帅之才。
俞大猷在会试论策《安国全军之道》一开头,就阐明自己忍而持重的观点:君子能成乎天下之事,以忍为之而已。夫忍,德之基020也,行事立功之本也。君子而能忍,则不为人所致,机操自我焉者也。君子而不能忍,则常为人所动,机操自人焉者也。机操自我者,持重以观变,秘幽以御物,在我无召彼之端,在彼无可乘之隙。忍于一时,必有大伸于其将来者矣。
机操自人者,在吾无持重之威,自阐其浅深之形以示人,正所谓“小不忍,乱大谋”者矣。有国如是,安能有国?将日偾军,固其宜哉。
然后,俞大猷旁征博引,从多方阐述怒与愠、骄与亢之危害,唯有忍,才能持重,才能成就大事。当然,也不能一味地忍,“文王一□
怒,而安天下之民”。当怒则怒,须讲究“中和之义”。第一章俞大猷的用兵思想,在此已露端倪。他一生谨慎,忍而持重,?
没有获胜的把握决不轻易出兵。而一旦“发怒”,则直抵要害,捣毁修文习武敌巢。
一问正气血气,俞大猷认为“天下有正气,有血气”。
□敢问何为正气?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能轻天下无道之王公,而王公失其贵。能贱天下不义之金玉,而晋楚失其当。能充塞乎天地之间,而天地失其大。
敢问其所谓血气者,是乌足称于大君子之前哉?彼其凶狠狼虎之状,咆哮虎视之雄,常恃己之锐,以乘天下人之惰与归。一旦而自蹈乎惰归,他人亦以其锐乘我也。
俞大猷重正气,轻血气。他的正气论,也是其一生的真实写照,他流传下来的文集如《正气堂集》《正气堂续集》《正气堂余集》《洗海近事》等,汇集为厚厚的一册《正气堂全集》。
二问有无良法,俞大猷易学渊源深厚,十分注重事物之间的辩021□
抗倭名将俞大猷俞大猷著作《正气堂全集》(曾纪鑫摄)证关系,他认为良法既无又有,关键在于如何使用。
□天下有良法乎?曰:无。法良于创立之初,未必不坏于再传之后。天下无良法乎?曰:有。世世有奉法之贤,何忧乎无经久之法?昧者不察,徒见有天下国家以来,无法不弊,以为立法者之未尽善耳。不知再传之后,奉匪其人,浸失前制,是岂法之未善哉?不得其人用之之过耳。
武科成绩公布,俞大猷排名第五,考中武进士。
朝廷下旨,俞大猷由世袭泉州卫前所百户升任泉州卫前所正千户,守御金门。
022第二章?守御金门一
俞大猷虽署泉州卫前所正千户,但派往任职的金门千户所,则属永宁卫管辖。
金门位于福建南部的九龙江口外,与厦门岛毗邻。金门古称浯洲、仙洲、浯江等,由金门本岛(大金门)、烈屿岛(小金门)以及周围散布的十多个大小岛屿组成,面积一百五十多平方公里。
据清代《金门志》所记,汉人对金门的开发,有史可考的时间始于晋代,计有苏、陈、吴、蔡、吕、颜等六姓家族因躲避战乱,渡海移居金门。唐贞元十九年(803)设立行政机构,此后一直属福建省泉州府同安县管辖。
早期的金门,地处海滨一隅,与内地隔海相望,是一处逃避战乱、安宁祥和的世外桃源。宋代以后,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开辟拓展,东南沿海一带的经济贸易快速发展,台湾海峡成为南中国海与中国北方、日本、朝鲜航线的必经之道,澎湖、金门则位于台湾海峡南侧的心脏地带,是福建往来台湾的中转站,战略地位日益重要。
特别是金门,“内可捍漳、泉,外可制台、澎”,因其固守在福建东南海023口,取“固若金汤,雄镇海门”之意,故名“金门”。
金门与厦门的关系十分密切,两岛常有“金厦一体”之称。对此,《金门志》序言所述颇为精到:“顾念金门与厦门相唇齿,虽富庶不及,而地之险要尤甚……无金门,则厦门孤悬海岛……金厦两岛为泉、漳屏障,金尤为厦咽喉。踞上游,足控制台湾,而与海坛、铜山、南澳各水师相犄角……是金门虽丸泥片壤,而海门锁钥,要地攸关。”明朝建立,海盗、倭寇肆虐,不断侵袭山东、浙江、福建、广东等地,“扰濒海之民”。海疆不靖,明太祖朱元璋深感忧虑,他一方面严□
厉推行海禁政策,“片板不许下海”;一方面加强海上防御力量,在抗倭名将俞大猷北起辽东、南至广东的漫长海岸线,设置卫所、建立城堡,构筑严密的“海上长城”防御体系。福建沿海设五卫十二所,金门千户所便是十二所之一。
金门守御千户所于洪武二十一年(1388)置所筑城。所城位于□金门本岛西南角,前临大海,后倚高地,城内营房八百六十间,驻扎官兵一千五百三十五名。
嘉靖十四年(1535),俞大猷走马上任,担负起守御一方的重要职责。
刚到金门,他的卓越才华、实干精神、道德情怀、仁政思想等便得到了初步展现。
金门孤悬海外,向来被视为化外之地,南宋朱熹任同安主簿时,曾登岛采风,以礼导民、建立书院、教化民众、奠定根基。但长期以来,民风剽悍,诉讼不息,最难治理。俞大猷虽为泉州本地人,同说闽南话,但以前对金门的情况了解并不多。任职金门所千户,作为一名武官,除出色完成自己的职责外,他还做了不少本属文官分内024的事情。大猷下到各乡,与百姓交朋友,了解民情,以酒食款待当地有名望的老人,倾听他们的建议与呼声。强化私塾教育,聘请名师任教,以忠恕孝道、诗书礼仪引导、教化民众。每有诉讼,俞大猷总是虚心听取双方的意见,尽可能地还原事实真相,不感情用事,不偏袒任何一方,以客观公正的态度处理纠纷,让诉讼双方心服口服。
他为乡民平息争端无数,并不收取任何费用,拒绝他们送来的一切酬谢。
俞大猷还将每月的初一、十五,定为评议日。这两天,金门百姓便像赶集一样,纷纷聚集在乡约所。大家就半月来发生的一些大事,一五一十地叙述其经过,然后讨论、评议哪些事情是正确的,哪□
些做法是错误的,达成共识。做得好的作为正面形象给予褒扬奖第二章励,而那些做了错事的人则受到谴责规劝。大庭广众之下,受到申?
斥的人往往无地自容,悔恨不已,痛改前非。守御金门此外,俞大猷还与当地的文人学士论《易》吟诗,教士卒击剑斗艺守卫家园,以礼乐引导,以仁义教化。经过一番整顿治理,金门浇漓的民风开始慢慢改观,逐渐向纯朴敦厚、仁义善良过渡。□嘉靖十五年(1536),即俞大猷守御金门第二年,福建发生大饥荒,泉州饥民无以为食,不少人饿死。朝廷开仓发粮,赈济灾民。赈灾粮下拨各县后,大多根据户口,按人头发放。那些负责乡村事务的官员则趁机编造或篡改户籍资料,冒领口粮,导致该领的没领,或领得甚少,严重失衡。有的县为防止地方官吏营私舞弊,不予下拨粮食,通知饥民到县城或州治直接领取,或设点煮粥施舍灾民。但是,这些饥民一旦离家,奔走于路途,只得抛弃昔日营生,没有数日之粮,常常是吃了上顿无下顿,难以为继,老弱病残者更是苦不堪言,以至死者日众,尸体随处可见。
俞大猷奉福建巡抚李元阳之命,与许福、黄伟等人共同主持同安地方赈灾事务。俞大猷采用的赈灾之法,不同于其他地方。他先025是张贴、传送赈灾告示,然后带人深入各乡,令当地所有居民聚集一处,席地而坐,逐一查看。那些长期没有饭吃、营养不良的人一望便知,大猷当即发放备好的票据。面黄肌瘦、形销骨立的饥民凭此纸票,可到官府指定的地方领取谷粟。这样一来,赈灾之粮真正落到急需口粮的饥民手中,平均主义及冒领现象得到了避免。饥民们将救济口粮领回家中,仍可继续过去的营生自食其力,种地的、做买卖的一仍其旧,秩序井然,不受饥荒影响。
由于俞大猷的赈灾措施得法,真正的饥民得到了及时救济,据《金门志·宦绩》所记,赈济“无一人遗,无片刻滞,无斗釜滥”,受惠□
者达一万多人。金门属同安县管辖,此次赈灾自然也惠及金门。但抗倭名将俞大猷以俞大猷为首的一行公干人员深入各乡,实地考察,必须付出大量的时间与精力,饥民们肚子填饱了,而他们则常常忍饥挨饿。一同负责赈灾的黄伟因“殚神毕力”,疾病大作,积劳而逝。黄伟为金门后水头村人,当地百姓感念不已,将他视为“品德完人”,称为“王爷□公”,建寿溪宫供奉祭祀。
二俞大猷虽然偏居一隅,信息不通,但常以天下为己任,目光并不囿于海岛金门,而是胸怀大局,密切关注国家大事。年少之时,他最爱诵读的名篇,便是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其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匡时济世情怀以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乐观旷达精神,影响了他一辈子。
当时,藩属国安南(越南)政局不稳,大臣僭越,王位更替,纷争不断。在是否用兵征讨安南国的问题上,宗主国明朝一直犹疑不026决、举棋不定。
作为一个小小的千户,俞大猷不在其位,却谋其政。他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安南的历史、地理、军事、经济等相关情况,考虑如何决策、怎样用兵。
安南自秦朝并入中国,作为政区,于唐代初叶出现于史籍之中,朝廷设安南都护府管辖。五代十国,中原逐鹿,安南乘机叛乱独立。
北宋建立,无力平叛,安南成为藩属国。永乐四年(1406),明成祖朱棣派兵进入安南,大获全胜,改安南国为交趾布政使司,成为明朝的一个行政区划。但明宣宗时,安南大乱,明军多次作战不利,安南再次独立,成为中国的藩属国。
□安南国原为黎氏统治,明正德十一年(1516),襄翼皇帝黎晭第二章(又名黎潆)不理朝政,荒淫无道,朝臣陈皓发动兵变。另一位大臣?
郑惟?乘机杀死襄翼帝,拥其从子黎光治为帝。不久,黎光治又被守御金门郑惟?之兄郑惟岱劫持杀害。安和侯阮弘裕则拥立黎椅(又名黎譓)为帝,是为黎昭宗。一时间,拥兵自重的大臣互不服气,各自拨打自己的“算盘”,又有黎榜、黎槱被郑绥、阮敬相继拥立为帝,安南□陷入一片混乱。
经过几年的军阀战争,莫登庸终于胜出。正德十六年(1521),莫登庸被黎昭宗封为仁国公,节制十三道水步诸营,后又升为太傅。
莫登庸掌控了黎朝军政大权,大臣纷纷投奔于他。对不服从的异己者、叛乱者,莫登庸予以坚决镇压。黎昭宗被完全架空,莫登庸权势日炽,篡位野心逐渐显露,出行时僭用皇帝仪卫。
黎昭宗忍无可忍,只身逃往山西明义县,与大臣范献、范恕、郑绥等人密谋讨伐莫登庸。莫登庸一面派兵追捕,一面召集群臣,谎称昭宗被奸臣劫持,拥立其弟黎椿(又名黎懬)为帝,是为黎恭帝,并遥废黎昭宗为陀阳王。
嘉靖元年(1522),就在黎昭宗出逃之时,他的母亲郑氏鸾派人027秘密出使明朝,告之莫登庸驱逐国王之事。嘉靖帝朱厚熜虽然刚刚继位,事务繁剧,但还是派遣编修孙承恩、给事中俞敦前往安南,诏谕其国。使者行至龙州(今广西龙州县,西北与越南接壤),听说安南大乱,当即返回。
嘉靖四年(1525),逃亡中的黎昭宗遣使北上朝贡,请求册封,希望得到明朝支持,助他夺回实权。但所有使者全被莫登庸阻止,没能上达明廷。就在这年,莫登庸一举消灭了黎昭宗所依附的郑绥势力,将其擒获。第二年,莫登庸借他人之手,杀害了黎昭宗。
嘉靖六年(1527),莫登庸上演了一出禅让活剧,在他的授意□
下,群臣建议黎恭帝让位。那些忠于黎朝、公开抗命的大臣,全被抗倭名将俞大猷诛杀。
嘉靖七年(1528),篡位后的莫登庸遣使赴明,声称黎氏朝廷断子绝孙,无人继位,他受黎朝末代皇帝临终嘱托管理国事,受到百姓拥护、群臣推戴,现上书明廷,请求册封莫氏为安南国王。
□在这一重大册封问题上,朱厚熜谨慎从事,没有听信一面之词,而是暗中派人前往安南查访。使者与当地臣民接触,找到废黜的黎氏后代。终于了解到莫登庸以“禅让”为幌子篡夺皇位的真相后,嘉靖帝斥退莫朝使者,不予册封。
嘉靖十二年(1533),黎朝遗臣策划建立后黎朝,推举黎维宁为帝,派遣郑惟僚出使明朝。这次出使终于绕过莫登庸的耳目与阻挠,抵达顺天府(今北京),向嘉靖帝申诉莫氏篡位之事,请求宗主国伸张正义,出师平叛。嘉靖帝认为用兵事关重大,不可轻易兴师,当以威服人,也就没有积极回应,只是命令两广及云南守臣,查勘安南相关情况回报。
嘉靖十五年(1536),朱厚熜生了长子,欲向各国颁诏。礼部尚028书夏言及兵部尚书张瓒认为莫登庸属“逆臣篡主夺国,朝贡不修”,不宜遣使颁诏,而应发兵征讨。
嘉靖十七年(1538)三月,嘉靖帝朱厚熜列举莫登庸十大罪状,以咸宁侯仇鸾为征夷副将军总督军务,改提督、工部尚书毛伯温为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参赞军务,准备发兵征讨安南。云南巡抚汪文盛传檄安南,若有擒获莫登庸父子者,赏赐官爵白银;同时下书莫登庸,宣称若能投降,当赦免其罪。四月,提督两广军务、兵部右侍郎张经上书朝廷,认为进兵安南不仅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且明军多为北人,不习南方水土,冒着酷暑远征,莫氏以逸待劳,胜算无多。但钦州知府林希元极言安南唾手可取。兵部犹豫不定,请求□
朝廷集议。嘉靖帝大为不满,遂罢征讨。第二章嘉靖十八年(1539),明廷册立皇太子,又须颁诏各国。这时,莫?
登庸派遣使臣阮文泰来到京城,献表请降。嘉靖帝本想就此招抚,守御金门便接受了降表,命新任礼部尚书黄绾为正使前往。黄绾担心此行不测,称病迟迟不肯动身。嘉靖帝大怒,罢免黄绾,命大臣再议安南之事。众臣一致认为,应该兴兵征讨。闰七月,嘉靖帝下令,命咸宁侯□仇鸾、兵部尚书毛伯温出军安南。
俞大猷是从前来福建募兵的广东按察司佥事林按那里得知这一消息的,并听说仇鸾、毛伯温正在广泛征询安南用兵之策,“案行两广、云南都布按三司,通行所属府、卫、州县学校大小官员,及山林宿儒壮士,但有谋策俱要闻陈”。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俞大猷写下《上两广军门东塘毛公平安南书》,呈献毛伯温,阐述自己的用兵谋略。
在书信中,俞大猷开宗明义,认为对付莫登庸不外乎两点,“伐谋攻心为上,而伐兵攻城乃其次焉”,并提出了自己的具体意见。
关于军事进攻,俞大猷列出两种方案:一是正兵二路,一路由广西凭祥镇南关出发,一路由云南临安进发,向安南推进会师;二029是分兵三哨,一路以福建水军直接进攻袭取顺化、升华等府,二路用广东水师自钦州、廉州出发,三路用广西田宁、龙州、归顺之兵向谅山、长庆一带进击。
用二正兵可克都城,用三分兵则袭诸郡,这种军事上的“常山蛇法”,首、尾、中并举,遥相呼应,可避免数师同出谅山、龙州,天远地偏难以施展,或山隘险要滞留等弊端。
论述至此,俞大猷特别强调,三十万大军从各地调集而来,强脆老弱,各不相同,大将军若没有深入的了解,便不可贸然进攻。陆军须在大校场中列队操练三月,水军先操演两月,再下水操演一月。
□分授各路将领,再经操练,才能启行。
抗倭名将俞大猷出兵安南,不是简单的军事攻击,还涉及后勤运输、军械补给等。安南地势险要,若遇崎岖峻岭,运粮可用“猴传之法”:先将稻米封包装好,每包一斗五升,令兵夫空手挨个站立在崎岖的山路上,将米逐包传递过去,就像猴子传递东西一样。
□安南的象阵战法,颇具杀伤力,不得不认真对付。俞大猷提出以战车、长矛破解。
明廷对于是否征伐安南,商议了三年之久,而安南莫朝恐怕早已做好应对准备,在明军的进兵之路上挖掘陷阱,时间一长,杂草丛生,与平地没有两样。因此,部队前锋须持大槌,遇到宽广可疑的地方,用力击打,检验地下虚实,而后继续前行。两军交战,敌方败北,我军追赶之时,尤当慎重,不可落入布下的埋伏与包围之中。
俞大猷虽然没有到过安南,但对当地及周边的地理形势了如指掌,提出的分兵进军之法得当,运粮食、破象阵、防陷阱等方案切实可行。
关于攻心之法,俞大猷认为,派遣使者持书,令敌军纳土投降,030此上策也。莫登庸纳土请降,是真是假,不得而知,故此一方面陈兵列阵,以示军威;一方面应派遣使者抵达莫氏都城阐明利害,“责以夏夷之分,谕以逆顺之理,惧以强弱之势”。如真心归降,要考察其坊社、村洲、户口、粮米等,核对降表所列,一一落实;若虚与委蛇,背约不降,使者也可借此了解安南虚实大概。派出的使者若使莫氏真心归降,福及天下生灵,不啻十万之师。而这样的使者,必须“学裕才充,节坚识弘,直以国家生灵为念,而等生死荣辱于浮云大虚者,然后能为大司马大将军成此伟绩也”。俞大猷毛遂自荐,他说自己“学才节识,虽万万不如人,但叨国厚恩,许身愿报,不敢让于古之忠臣奇士”,希望出使安南。
□由此可见,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千户军官,俞大猷超人的军事第二章素养与胆识谋略,不知胜过那些尸位素餐的高级将领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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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伯温等人领命进驻广西,征集两广、福建、湖广官兵十二万守御金门五千多人,分三哨,从凭祥、龙峒、思陵州进军安南,并以奇兵两支作为声援,又传檄云南巡抚汪文盛率兵驻扎莲花滩,也分三路向安南进军。□嘉靖十九年(1540)秋,毛伯温等发檄文至安南莫朝,莫登庸大惧,不得不考虑未来的出路。
相传莫登庸为抵御明军,写了一首《咏萍》诗致毛伯温,夸示安南不可战胜。诗曰:锦鳞密密不容针,带叶连根定计深。
常与白云争水面,岂容明月坠波心。
千层浪打诚难破,万阵风颠永不沉。
多少鱼龙藏里面,太公无计下钩寻。
毛伯温接诗,决定先礼后兵,以原题、原韵和诗一首,讥讽莫氏031井底之蛙、不自量力,表明荡平安南的坚强决心:随田逐水冒秧针,到底原来种不深。
空有根苗空有叶,敢生枝节敢生心。
宁知聚处焉知散,但识浮时不识沉。
大抵中天风色恶,扫归湖海竟无寻。
莫登庸读完和诗,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一番权衡之后,为免刀兵之祸、灭顶之灾,赶紧向明廷纳贡称臣。
□传说免不了虚构细节,但结果与史实一致。莫登庸留继位的次抗倭名将俞大猷子莫福海(长子莫登瀛已逝)镇守安南,自己与侄儿莫文明以及朝廷重臣四十多人经镇南关来到明军大营,献上地图户籍、金银珠宝,自缚请降。
“有征无战,王者之师也。”毛伯温受命南征,仅一年多时间,即□以和平、圆满的方式解决二十多年来悬而未决的安南难题,功莫大焉。虽然没有确凿的史料记载毛伯温借鉴、采用了俞大猷的征剿之策,但其过程、方略、结果与《上两广军门东塘毛公平安南书》中的建议甚为吻合,说明俞大猷不仅武功盖世,而且胸怀大局、谋略出众。
三与上书毛伯温获得赏识乃至采纳相反,俞大猷的另两封上书,则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屈辱与打击。
这两封收入俞大猷《正气堂集》的书信,一为《上佥宪伍山陈公032条陈用兵二弊二便书》,另一封为《又呈画处官澳三策》,没有标明具体写信时间。根据俞大猷在金门任职五年,两信应在上书毛伯温之后等情形推算,当在嘉靖十八年(1539)或嘉靖十九年(1540)。
作为金门所千户,打击海盗,加强治安管理,使金门百姓安居乐业,当是俞大猷的主要职责。嘉靖十五年(1536)秋,金门金沙镇官澳村一带,出现大批海盗,俞大猷奉命追剿。官兵与海盗猝然相遇,双方拔刀相斗。俞大猷挫败海盗的凌厉攻势之后,突然命令部众原地防守。这股乘风游击的海盗见状,慑于俞军威风,只得停止攻击,收兵远遁。俞大猷以威屈人之兵,使得海盗不敢再窜金门侵扰民众。
□俞大猷针对官员玩忽职守、地方防务松弛等弊端,向主管监察第二章的佥都御史陈伍山上书,为其出谋划策,以便缉捕海盗,维护地方?
安宁。守御金门他认为不能成功抓捕海寇,其原因有二:“上不能用将,将不能用兵是也。”上不能用将,主要表现为择之不慎,责之不专。海盗袭来,选将□不慎,任用的将领,往往不知兵法,不懂应对。也没有专责一人,“今日委一府首领,明日委一县巡捕;今日委一寨把总,明日委一卫指挥;今日兵船三五泊此港湾,明日兵船六七抛彼洲屿”。兵出多门,职责不清,各不相属,互相推诿,进止不一。这样一种松散疲软状态,用以对付上下齐心的海盗,何以取胜?
而将不能用兵,主要在于将不知兵,军纪松弛,念家惜身,无智无勇。一个堪当大任的主将,应当“身驾海舟,出冒大洋风波之险、兵刃之凶,谈笑安受。贼入广,吾与之俱广;贼入番,吾与之俱番。
必穷其所至,获其丑虏而后已焉。万一不虞,鱼腹埋骨,亦不负丈夫平生,何避之有”。而事实正好相反,将领“高坐湾澳”,远观成败,擒获海盗贪为己功,不得则认为关我何事。033弊端若此,如何纠正?俞大猷提出用兵“二便”:“其一曰,委任当极其至也。”委任将领,仪式要隆重,要授以实权。而“今之遣将者,以文移掷之,如呼小儿然”,如此轻率处之,部下自然难以尊重从命。
“其一曰,赏费当有所取足也。”对勇于效命的士兵,要予以重赏。“兵无财,士不来”,有重赏,则重罚可行。赏罚分明,军纪肃然。
在《上佥宪伍山陈公条陈用兵二弊二便书》中,俞大猷直陈官兵陋习,一下点中“穴位”。他提出的解决方案,倘若施行,定能大见成效。
□第二封上书《又呈画处官澳三策》,针对的是金门官澳海寇。俞抗倭名将俞大猷大猷献上三条解决之策:其一,征船数十艘,征兵数百人,水陆同时进剿,这种方法十天之内便可奏效,但有可能伤害无辜;其二,不向外调兵调船,由他带领精兵五十,劲兵二百,突然劫击,一月之内,可达其效,用这种方法,现有的海盗不一定能够全部擒获,而新的盗贼□则有可能复现;其三,不动一兵,不用一船,由他携妻子作人质镇守官澳,为乡民辨善恶,立保甲,行乡约,早晚查点、劝谕,使那些盗贼“归化向顺,安生治业”,采用此策,需要三月方能见效。
俞大猷征剿海盗、治理一方,总是先礼后兵,以安抚为上。治理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以理服人,以德化人,征服人心。这种思想,贯穿了他的一生。
没想到的是,陈伍山接信,根本不管俞大猷对症下药、条分缕析阐述得多么在理,他的逻辑是,你一介低级武官,为何超出自己的职责范围上书于我?于是下令严惩俞大猷——给以杖击,夺去千户官职!
回想俞大猷驻守金门五年期间,其文治武功深得当地民众推崇。
034他加强海防,修筑碉堡墩台,派兵在海域巡逻,精于治军,部众战斗力强,海盗慑于他的威名,往往不战而退。
他重视文教,闲暇之时,常与岛内士人或幕僚登临城南海边的南磐山,观赏海景,吟诗作赋。在他的影响下,金门诗人辈出,诗风大振。武将也受他儒雅之风熏陶,据林焜熿《浯洲见闻录》记载:“明兴,邵参将应魁从俞大猷游,故以名将能诗,有雅歌投壶气象。”金门百姓在俞大猷的教化下,以忠孝、仁义自律,官府无诉讼之争,剽悍嚣讼之风为之一变。
他注重奖掖后进,培养地方英才,杨宏皋、邵应魁、许福、颜扬等人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杨宏皋为俞大猷门人,任参将,继守金门所;□
邵应魁“从俞大猷游”,与他唱和赋诗,向他学习武功,于嘉靖二十六第二章年(1547)考中武进士,成为同安县登武第的第一人,“其将才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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