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政文化读本俭与德共司马光李金山◎著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俭与德共司马光/李金山,薛百春编著.--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15.11ISBN978-7-5378-4602-8Ⅰ.①俭…Ⅱ.①李…②薛…Ⅲ.①司马光(1019~1086)-人物研究②廉政建设-中国-干部教育-学习参考资料Ⅳ.①K825.81②D630.9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5)第264010号书名:俭与德共司马光编著:李金山责任编辑:孙茜书籍设计:张永文出版发行:山西出版传媒集团?北岳文艺出版社地址:山西省太原市并州南路57号邮编:030012电话:0351-5628696(发行部)0351-5628688(总编室)传真:0351-5628680网址:http://www.bywy.comE-mail:bywycbs@163.com经销商:新华书店印刷装订:山西人民印刷有限责任公司开本:700mm×1010mm1/16字数:115千字印张:10版次:2015年11月第1版印次:2015年11月山西第1次印刷书号:ISBN978-7-5378-4602-8定价:28.00元本书版权为本社独家所有,未经本社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或复制004目?录?第一章?司马光传略/001第二章?俭与德共司马光/027第一节?私德/029第二节?功绩/051第三节?悯恤/067第四节?著史/089第五节?节俭/105第三章?司马光箴言/133司马光传略第一章司马光(1019年11月17日-1086年10月11日),字君实,号迂叟。北宋陕州夏县涑水乡(今山西运城安邑镇东北)人,出生于河南省光山县,世称涑水先生。他的父亲司马池,官至天章阁待制(皇帝的文学侍从官,从四品)。司马光像有子初成司马光(1019年11月17日-1086年10月11日),字君实,号迂叟。北宋陕州夏县涑水乡(今山西运城安邑镇东北)人,出生于河南省光山县,世称涑水先生。他的父亲司马池,官至天章阁待制(皇帝的文学侍从官,从四品)。司马光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他拿了一只青胡桃,请他姐姐帮忙剥掉胡桃的皮,姐姐忙了半天也没有剥下皮,就生气地走开了。一会儿后,家里的女佣过来,知道司马光想吃胡桃,就舀来一碗开水,把青胡桃放进水里。胡桃经开水一泡,很容易皮就剥下来了。司马光的姐姐从里屋出来,看见他在吃胡桃,就问胡桃皮是谁剥的。司马光说:“当然是我剥的,我想了个办法,用开水一泡,这皮就剥下来了。”正在这时,司马池走进屋来,狠狠地训斥说:“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谎话!”原来,女佣替司马光剥胡桃皮的情景,恰好被父亲在窗外看得一清二楚。司马光知道自己错了,马上低下了头。从此,他牢记父亲的教诲,老老实实做人,再也不撒谎了。这件事是司马光成长过程中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对他日后诚实守信品格的形成,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司马光的史学天赋,在这时已有表现。他七岁时听人讲了《左氏春秋》,很有心得,回去便给家人讲解。还别说,他小小年纪竟然讲得头头是道,无疑得到了父亲司马池的夸赞。这句经意或者不经意的夸奖,影响了司马光的一生。从此,司马光对史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司马光经常手不003释卷,以至不知饥渴寒暑。这大概也是古代赏识教育的一个成功范例。砸缸的故事,也发生在这一年。当时司马光正和许多小孩子一起玩耍,院里有一口消防用的大缸,里边蓄满了水。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反正比较淘气的一位就上了瓮沿,一个不小心失足掉进了瓮里。孩子们都吓坏了,四散逃去。司马光没有,他迅速找到一块大石头,端起,然后用力向那口大缸砸去。缸破了一个大洞,水从那个大洞奔涌而出。掉进大瓮的小孩子因此得救。当时的东京汴梁和西京洛阳一带,有人把这件事绘成图画,取名《小儿击瓮图》,风行一时,流传甚广。宋仁宗宝元初年,司马光考中进士甲科,时年刚满二十岁。照例,皇帝对新科进士要赐宴(称闻喜宴),参加者要簪花(把花插在帽檐上),这是特殊的荣耀。但司马光生性不喜华丽奢侈,闻喜宴上唯独他不戴红花,同伴悄悄提醒他:“这是皇帝的赏赐,可不是闹着玩的。”无奈,他才插上了一枝花。司马光一开始被任命为奉礼郎(时为虚职,从八品),后出任华州(今陕西华县)判官,一年后因父亲调往杭州任职,于是司马光要求改任签苏州判官事以便侍亲,得到朝廷准许。此后,司马光的父母先后辞世,他守丧多年,因过度悲伤,身子骨瘦得不成样子。丧满,司马光26岁,任签书武成军判官事,改任大理评事(相当于司法调研员,正八品),补任国子直讲。枢密院副使庞籍与司马池是故交,于是推荐司马光为馆阁校勘,同知礼院(礼院副职,正七品)。当时是仁宗皇帝当政,仁宗赵祯是史上最厚道的皇帝,天性仁孝,对人宽厚和善,但宽仁必然少断,只要是非原则问题,皇帝处理的办法就是和稀泥。司马光做事讲究名正言顺,不随大流,特别爱提意见。仁宗皇帝亲004信的宦官麦允言去世,朝廷准备给以仪仗队。司马光提意见说:“古时诸侯佩着辂马的带饰去朝见天子,孔子尚且认为不可。麦允言只是皇上的亲信近臣,没有至伟的功劳,而赠以三公的官职,给予一品官待遇的仪仗队,这就太不合适了。”至于皇帝听了没有,不得而知。郑国公夏竦去世,皇帝准备赐谥号“文正”。北宋时初年的几位大臣,像李昉、王旦都被谥为“文贞”。到宋仁宗的时候,因为宋仁宗叫赵祯,为了避讳,“文贞”改为“文正”。司马光认为文正是谥之极美,无以复加,而夏竦是配不上这个谥号的。众所周知,夏竦有文武才,政事、文学都有建树,是一代名臣、学士。但是夏竦为人贪婪阴险,陷害名臣欧阳修、富弼,搜刮很多钱财,畜养了很多乐伎。总之,夏竦这个人私德有亏。这次,皇帝和了把稀泥,“文正”改为“文庄”。司马光也加官集贤校理(宫廷藏书校对员,从六品)。应庞籍的征召,司马光任并州通判(知州副手)。麟州(今陕西神木)屈野河西有很多良田,西夏人蚕食这块地方,成为河东大患。庞籍命令司马光前去按察巡视,司马光建议:“如果在河西修筑两个城堡,派兵驻守,同时招募百姓耕种,粮食多了,价格就会便宜,可以渐渐消除河东高价买进粮食远距离运输的忧患。”庞籍采纳了他的建议。要说这条建议是不错,但好的政策也得有合适的人执行才可收效,偏偏麟州将领郭恩恃勇轻敌,率千余人出城,直奔河西,前无侦察,后无策应,中无部队,只带酒食,不做战备。他们过了屈野河,走到一个叫忽里堆的地方,遭到伏击而大败。庞籍因此获罪去职。司马光三次上书自责引咎,朝廷只是表面上追究了庞籍的责任,不久庞籍重获重用,司马光自然无事。庞籍死后,司马光侍庞妻如母,待庞子如弟,从中可以看出司马光005是一个知道感恩之人。接着,司马光改任直秘阁、开封府推官。当时交趾(今越南)进贡异兽,叫作麒麟。司马光认为异兽对治理好这个国家百无一用,完全是在浪费;不如用伺候它们的费用,实实在在为国家做些有用的事情。说:“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即使是真的麒麟,不是它自己来的,不足以作为祥瑞之兆,希望归还他们的贡物。”还献上一篇赋调侃这件事。仁宗嘉祐六年(1061年),司天监上奏:六月初一京师将出现日食,为六分半。按照惯例,日食被阴云遮蔽,或者实际的程度不及预测的多,公卿百官都要奉表称贺。五月二十八日,同判尚书礼部司马光上《日食遇阴云不见乞不称贺状》,认为日光所照,遍布华夷,阴云所蔽,极近且狭。如果太阳实亏,被浮云遮掩,即使京师看不到,四面八方总有人能看到,这是极深的天戒,不可不察。四方不见京师可见,祸还比较浅。四方都可见而京师不得见,祸就渐深了;太阳象征着人君,天意大约是说人君为阴邪所蔽,灾祸显著,普天下都知道危险,只有朝廷一无所知。以此说来,人君尤其应当警惕,忧念社稷。而群臣相率称贺,怎可说不是上下蒙蔽,欺骗天谴?至于日食没达到预测的程度,只能说明历官术数不精,计算不够准确,应当治罪,也不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司马光最后说:臣职在礼部,掌群臣庆贺章表,不敢不言。被任命为同知谏院后,提意见成了司马光的本职工作,真可谓人尽其才。嘉祐六年八月二十五日,仁宗亲赴崇政殿,策试参加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参加考试的有著作佐郎王介、福昌县主簿苏轼以及渑池县主簿苏辙。苏轼的对策入第三等,王介第四等,没有争议;但轮到讨论苏辙试卷时,大家的意见出现分歧。006苏辙的对策言切要率直,大意上说:自从北方息兵,陛下就弃置了忧惧之心,二十年了。古之圣人,无事时常存忧虑,并提前有所预备,所以有事的时候就不恐惧。无事时的忧虑,是为了有事时的不恐惧。现在陛下无事就不无忧,一旦有事,又恐惧失措,臣以为,这不合适。臣听说,近年以来,后宫嫔妃,至以千数。坐朝时没听到征询谋划,在便殿也无所咨访。都是女宠害的。对内则伤害身体,对外则蛀蚀国家,败坏政治。陛下不能说在宫内好色不妨害处理政务。如今国家穷困,百姓怨苦,而宫中赏赐毫无节制;想要就给,大臣不敢谏,司会不敢争。国家内有养官员、养军队的费用,外有给契丹、西夏的进奉,陛下又自挖一大坑消耗剩下的财物,臣恐怕陛下将因此受到毁谤,民心不归。主考官胡宿认为苏辙无中生有、恶意诽谤,打算黜斥。司马光看了苏辙的问答后说:“苏辙有爱君忧国之心,不宜黜斥。”争执到皇帝那里,仁宗又和了把稀泥,下诏把苏辙放在末等。皇帝家事仁宗育有三子,可惜都早夭,所以迟迟没有立太子,天下人忧心忡忡,但不敢作声。谏官范镇首先提出这个问题,建议皇帝早立皇储,司马光在并州听到后接着提出建议,并且写信勉励范镇以死相争。现任同知谏院,还恰好赶上皇帝生病,司马光认为有义务旧事重提,便面陈皇帝说:“我过去任并州通判时,关于立储,曾上呈了三个奏章,希望陛下果断切实实行。”仁宗沉思了很久,说:“莫非是想选择宗室作为继承人吗?这是忠臣之言,只是人们不敢提及而已。”司马光说:“我说007这事,自己认为必死无疑,想不到陛下如此开明并采纳。”仁宗说:“这有什么害处,古今都有这样的事。”司马光退下后一直没有听到准信,又上疏说:“我从前进呈建议,估计马上会实行,现在寂无所闻,未见动静,这一定有小人说陛下正当壮年,何必马上做这种不吉利的事情。小人没有长远的考虑,只是想在匆忙的时候,援立与他们关系很好的人而已。‘定策国老’‘门生天子’的祸害,陛下不得不防啊!”仁宗大为感动地说:“把此疏送往中书省。”司马光见到韩琦等人说:“现在不及时决定皇位继承人这件事,将来万一皇帝驾崩,禁宫中夜半传出寸纸片言,以某人为皇嗣,那么天下人不敢违抗,诸公要考虑清楚。”韩琦等拱手说:“不敢不尽力而为。”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近百年后,岳飞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宋高宗赵构也久久未立太子,岳飞向高宗提议立其养子赵瑗(即宋孝宗)为皇储,遭到高宗呵斥。后来岳飞屈死冤狱,与此次进言也有着微妙的联系。对比岳飞和司马光的不同际遇,真是让人无限唏嘘。不久,诏命皇室赵忠实(即宋英宗)为宗正,忠实谢辞不就任,于是立他为皇子,更名为赵曙,他又称病不入宫。司马光很佩服赵曙的胸怀,越发觉得此人是国君的不二人选,就给仁宗出主意说:“皇子辞谢不可计量的富贵,竟至于十天一月之久,可见他的贤能远胜他人。按照古礼,父亲命令儿子,儿子就得照做;皇帝命令臣子,臣子就得执行。希望陛下用父子君臣大义责成皇子,说他应当而且必须入宫。”赵曙只好接受了当皇子的诏命,并告诫舍人说:“谨慎地守好我的屋舍,皇上有了后嗣,我就回来。”仁宗的大女儿兖国公主嫁给了李玮,但两人合不来,皇帝下诏把李008玮调到卫州,李玮的母亲杨氏归其兄长李璋照顾,公主入居禁宫之中。司马光说:“陛下怀念章懿太后,所以让李玮匹配公主。如今李玮母子天各一方,家事穷困潦倒,难道皇上对他家已无顾念之心了吗?再说,李玮已经遭黜斥,公主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兖国公主仍旧住在皇宫之内,这对李家不公平。”仁宗醒悟,降公主为沂国公主,对待李氏的恩泽不减。皇帝的充媛董氏去世,赠为淑妃,罢朝持服吊丧,官员们送柩下葬,决定谥号,实行封册之礼,出葬赐给仪仗队。司马光说:“董氏品秩本来微贱,临死时才拜为充媛。古代妇人没有谥号,近代制度也只有皇后才有。仪仗队本是用来奖赏军功,不曾施给妇人。唐代平阳公主因有举兵辅佐唐高祖平定天下的功劳,才得以赐给仪仗队。到韦庶人时开始后妃、公主出葬那天都给予鼓乐,这有违礼法,不足以效仿。”当时有司决定后宫封赐追赠的办法,皇后与妃子都追赠三代祖先,司马光说:“妃子不应与皇后同制,袁盎撤除慎夫人的席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天圣亲临郊外祭祀,太妃只追赠二代,何况是妃子呢?”后来仁宗提拔司马光为知制诰。知制诰,隶属学士院,即翰林院,“掌制、诰、诏、令撰述之事”,皇帝“乘舆行幸,则侍从以备顾问,有献纳则请对,仍不隔班。凡奏事用榜子,关白三省、枢密院用谘报,不名”,相当于皇帝的高级秘书兼顾问。翰林学士院的长官为翰林学士承旨,但“不常置,以学士久次者为之”,是个论资排辈的位置。以他官入院未授学士,叫做直院;学士空缺,以他官暂行院中文书,叫做权直。宋代有专门给皇帝讲读经文的经筵官,又称讲读官。讲读官有翰林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侍读、侍讲。学士院可以说就是宰相的摇篮。司马光坚决不干,前后辞让达九次之多。最后,朝廷改任他为天章阁待制009兼侍讲、知谏院。由于仁宗的宽仁寡断,再加上和稀泥,在他亲政的三十年中,两府大臣换了四十余人,都是屡进屡退,大臣一遭到弹劾就换人,俩人互相攻击就双双下岗,君臣不力就换宰相。这有点像现在的中国足球队,前锋不行换前锋,后卫不行换后卫,球场打架的开除,要是还不行就换教练。结果造成即使贤者在位,因不能安于其位,也无法施其才能,做出成绩。这样朝令夕改,一反一复,使“吏无适守,民无适从”,让下面的人感到无所适从,什么事也办不成。司马光对此很是着急,却也束手无策。嘉佑八年(1063年)三月二十九日,五十四岁的宋仁宗去世了,大宋朝野上下莫不哭号,举国哀痛。《宋史》记载:“京师罢市巷哭,数日不绝,虽乞丐与小儿,皆焚纸钱哭于大内之前”;宋仁宗赵祯驾崩的讣告送到辽国后,“燕境之人无远近皆哭”,时为辽国君主的辽道宗耶律洪基也大吃一惊,冲上来抓住宋国使者的手号啕痛哭,说:“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又说:“我要给他建一个衣冠冢,寄托哀思。”辽国历代皇帝“奉其御容如祖宗”。皇帝当到如此地步,宋仁宗不愧一个“仁”字。四月初一,曹皇后发布遗诏,让赵曙继承皇帝位。文武百官进入宫廷,痛哭哀悼。韩琦读仁宗遗诏制命。赵曙到东殿接见文武百官,(赵曙)正式即位,是为宋英宗。四月初二,大赦天下,赐给百官爵加一等,奖赏各军。赵曙想为仁宗守丧三年,命令韩琦代理军政事务,宰相大臣等不答应,赵曙才收回成命。四月初四,赵曙生病,派韩贽等人向契丹报告英宗即皇帝位的消息。四月初五,尊奉曹皇后为皇太后。四月初八,下诏请求皇太后共同处理军国要事。四月十四日,皇太后到小殿垂帘听政,010宰臣又到小殿帘前上奏国事。四月十四日,制作受命宝印。四月十六日,任命皇长子赵顼为安州观察使、光国公。司马光上疏说:“过去章献明肃皇太后有保佑先帝之功,只因亲用外戚小人,受到天下人的攻击。现在正是摄政之际,大臣中忠实厚道的如王曾,清正纯明的如张知白,刚果正直的如鲁宗道,朴质正直的如薛奎等人,应当信任重用;猥琐庸俗的如马季良,谗言谄媚的如罗崇勋等人,应当疏远他们,这样天下才会信服。”仁宗遗赐钱物价值一百余万,分赏朝中众臣,司马光带领同僚们多次上奏章,认为:“国家有大忧患,中外困窘贫乏,不可以专用乾兴故事。如果遗赐不可以辞谢,应当允许侍从向上进献金钱以佐助山陵之用。”朝廷没有允许。司马光于是用他所得的珠宝作为谏院的公使钱,把黄金赠送给舅氏,意思是家不藏财。皇太后还政,有关部门确立法式,规定凡是皇太后有所取用,应当审核详情,重行上奏才予供给。司马光说:“应当把属于她的那部分划她使用,并开列数目告诉太后,以防矫诏伪造。”曹佾无功而被任命为使相,中书省、枢密院两府都迁升官职。司马光说:“陛下想用此来安慰母后之心,但迁升任官没有名义,那么宿卫将帅、内侍小臣,一定会有非份的奢望。”不久升都知任守忠等人的官职,司马光再次争论:“任守忠是个大奸之人,陛下为皇子,不是任守忠的意思,相反他败坏大事,百端离间,幸好先帝没有听他的话;等陛下嗣立皇位,他又变化无常交相图谋,是国家的大奸贼。请求把他斩首于都市,以谢天下。”后来皇帝责贬任守忠为节度副使,安置蕲州。天下为之大快。治平元年(1064年)农历五月,赵曙病体恢复,曹太后撤帘还政。011赵曙亲政仅半个月,宰相韩琦等人就向他提议请求有关部门讨论赵曙生父的名分问题。当时仁宗逝世已有十四个月,赵曙批示,等过了仁宗大祥(中国古代汉族丧礼仪式之一,父、母丧后两周年举行的祭礼)再议。司马光便上奏:“汉宣帝为孝昭帝的后代,最终不追尊卫太子、史皇孙;汉光武帝上继统元帝,也不追尊巨鹿、南顿君,这是万世永久的制度。”治平三年(1066年),中书大臣共同议事于垂拱殿,命两制集中讨论濮王应奉典礼之事,学士王珪等人互相观望不敢首先发言,唯独司马光一人奋笔上书说:“为人后嗣的就是他的儿子,不应当顾忌私亲。濮王应当按照封赠期亲尊属的成例,称为皇伯,高官大国,极其尊荣。”议崇既定,王珪立即命令吏员以司马光的手稿作为根据。当时韩琦正在家中祭祀,赵曙特意将其召来商议,当时即议定(赵曙生父)濮王称皇考,由欧阳修亲笔写了两份诏书,交给了赵曙一份。到中午时分,太后派了一名宦官,将一份封好的文书送至中书省,这份文书正是欧阳修起草的诏书,多了太后的签押。赵曙便立刻下诏停止讨论。同时又将宰相与执政们召来,商量如何平息百官的情绪,以稳定时局。赵曙最后同意了欧阳修等人的意见,将吕诲等三名御史贬出京师,司马光据理力争无效,最后自请贬斥。皇帝没有答应。积弱王朝当时的宋朝在北面和西北有两个强敌,契丹和西夏。这是两个令大宋帝国君臣时常耿耿于怀、颜面扫地又备感羞辱的敌国。我们都清楚,大宋帝国素号“积弱”,正规军规模庞大、数量惊人,但战斗力几乎为012零,一有战事,就连吃败仗。仁宗皇帝去世时,西夏国主赵谅祚遣使致祭,并贺新皇帝登基,延州(治今陕西省延安市)差指使高宜押伴进京。到了顺天门,使者要佩鱼、带仪仗,高宜不许,使者不从,高宜就把他们在马棚子里关了一个晚上,不给饭吃,使者出言不逊,高宜就斥责,使者只得同意仍照旧例。过了很久,高宜才答应让他们进宫。等到殿门赐食,使者提出申诉,诏令回延州与高宜辩明。当时司马光与吕诲上奏,请将高宜治罪,但朝廷没当回事。此事后由延州通判处理,当时使者质问:高宜说发兵一百万,遂入贺兰穴,是什么话嘛!通判答:听说使者视国主为少帝,高宜才说那些话的;错在你们使者,不在高宜。治平元年(1064年)九月二十八日,赐赵谅祚诏书,告诫他今后要精选使者,无使生事。第二年,西夏人进犯边地,杀害官吏掠取土地。赵滋治雄州,此前司马光已曾多次弹劾赵滋,说他刚愎狂妄,不可领兵,守边必将坏事。可是朝廷对赵滋喜欢得不得了,越加宠任,命再知雄州(治今河北省雄县;北接契丹)。到这时,契丹百姓在界河捕鱼,在白沟以南砍伐柳树,朝廷认为雄州知州李中祐没有才能,打算另外派人取代他。司马光认为,和西夏的关系肯定是坏了,战争肯定是在所难免了。以帝国的军力和国力,对付一个都吃力,何况两个?因此与契丹如果只是些小摩擦,就通过外交手段解决好了,不要把矛盾激化,引起战争,那样国家会吃不消。宋与契丹与西夏,像极了三国时代的魏蜀吴:三方鼎立,此消彼长。唯一的不同,就是汉人的政权萎缩了,只剩下一个。司马光在上奏折子中把英宗皇帝比作周文王,又把契丹与西夏称作虏,可见他心气有多高!013可偏偏国家那么孱弱。翻检史料,我们会惊奇地发现,当初设计者的初衷,完全不是这样的。据载,太祖既定天下,曾召集赵普等二三大臣,要他们说说已施行的法令当中,哪一项可以利及子孙后世。赵普等历言大政数十,太祖让再说更重要些的。赵普等想了半天,终是不得要领,只好请太祖自己来说。太祖认为是养兵政策:万一遇到饥荒,就招募饥民当兵,可避免饥民作乱;平常年景,即便军队作乱,百姓也不会参加。这实际是把军队作为收留饥民的难民营,以求得社会的暂时安定。事实证明,这项法令不仅没有利及子孙后世,而且恰恰相反,简直就是贻害无穷。那样做的结果是,军队的数量越来越大,而质量却越来越差,遂形成宋代的痼疾之一:“冗兵”。还不仅如此。有一次,太祖听到国子监集合诸生讲书,很高兴,遣使赐给大家酒和水果,说:“今之武臣,亦当使其读经书,欲其知为治之道也。”这当然是个不错的主意,但结果却由此演变出一项国策——以文制武。“冗兵”加上以文制武的国策,就形成了帝国的另一痼疾:“积弱”。英明神武的太祖皇帝,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缔造的这个国家,会是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文弱样。面对西夏,既然正规军靠不住,那就得另想办法。英宗治平元年十一月十四日,命刺陕西诸州军的百姓为义勇。下诏招陕西义勇二十万,民情惊骇扰乱,而义勇纪律散漫不可任用。十一月二十二日至十二月初五日,半月不到,司马光接连六次上疏,请朝廷罢刺陕西义勇。司马光在上疏皇帝的同时,又去中书省和韩琦辩论。韩琦说:“用兵贵014在先声夺人,谅祚正桀骜不驯,让他突然听到增兵二十万,怎么不害怕?”司马光说:“用兵之贵先声夺人,是空洞无实,只是可以欺骗一日之间而已。如今我们虽然增兵,实际上不可任用,不过十天,他将会知道这一详细情况,还有什么可恐惧的呢?”韩琦说:“您只是看到庆历年间乡兵招成为保捷军的情形,忧虑今天会重蹈覆辙,朝廷已经降下敕榜同百姓约定,永不充军戍守边地了。”司马光说:“朝廷曾经失信于民,百姓不敢轻信,即使是我也不能不怀疑。”韩琦说:“我在这里,您不要有什么忧虑。”司马光说:“如果您长期在这个地方,当然可以放心;他日别人当权,用您现在的军队,用他们运粮戍边,不过是易于反掌的事而已。”韩琦默然无声,但终于没有停止增兵。不到十年,事情果真如司马光所料。治平四年(1067年)正月初八日,英宗驾崩于福宁殿。二十岁的太子赵顼即位,是为神宗。欧阳修极力推荐司马光,一是司马光德才兼备,任谏官时间既久,成绩也相当突出;二是司马光最后促使仁宗下定决心,把皇位传给了英宗,因此才会传到神宗的手里。神宗即皇帝位,提拔司马光为翰林学士,司马光数上折子辞谢。神宗说:“古代的君子,有的有学问而没有文采,有的有文采而没有学问,只有董仲舒、扬雄二者兼而有之。你有学问有文采,为什么要推辞呢?”司马光回答说:“我不能作四六句。”神宗说:“四六句像两汉时的制书诏令那样就可以了;况且你能够取得进士高第,却说不能作四六句,为什么呢?”终没有获准辞谢。御史中丞王陶因议论宰相不押班而罢职,司马光代理御史中丞,司马光说:“王陶由于议论宰相罢职,那么中丞之职不可再为。我愿意等015待宰相押班后,然后就任该职。”朝廷准许了他的请求。司马光于是上疏论修心的要旨有三条:叫仁义,叫明智,叫武略;治国的要旨有三条:叫善于用人,叫有功必赏,叫有罪必罚。司马光的这一主张很完备。司马光又说:“我得以事奉三朝,都是以这六句话呈献,平生历学所得,全部都在这里头了。”御药院的内官近臣,宋朝常常用供奉官以下的人充当,升到内殿崇班职位就出任地方官。当时的内殿崇班高居简奸妄邪恶,司马光便弹劾他,请求加以远远流放。奏章五次呈上,神宗为了替高居简开脱,全部废除寄资官,不久再留任二人。司马光又据理力争。张方平任参知政事,司马光认为他不负众望协调,神宗没有同意司马光的意见。司马光常常担心由于历代史籍浩繁,皇帝不能全部阅览,于是写了《通志》八卷呈献神宗。神宗很高兴,命令在秘阁设置机构,续修这部书。神宗给此书命名为《资治通鉴》,并亲自给此书写了《序》,让司马光每天进读。西戎部将嵬名山打算以横山部众,捉住谅祚来降服,诏令边臣招纳横山部众。司马光上疏认为:“嵬名山部众,未必能够制服谅祚。即使侥幸取胜,灭掉了一个谅祚,又生出一个谅祚,有什么好处;如果不能取胜,嵬名山一定会带领部众归附于我,不知怎么对待他们。我恐朝廷不单失信于谅祚,又将会失信于嵬名山。如果嵬名山余部还很多,返归北地不能,而进入南方又不被接纳,穷途末路无处可归,必定将会突然占据边城来求活命。陛下难道没有听说侯景叛乱的事例吗?”神宗没有采纳他的意见,派遣将领种谔出兵迎接嵬名山,取得绥州,耗费钱财六十万,西边用兵,大概就从这里开始。016百官给神宗上尊号,司马光正当轮值答谢诏书,说:“先帝亲郊祭祀,不接受尊号。先帝晚年有人进献建议,认为国家与契丹往来通信,契丹有尊号而我独独没有,于是决定在非常之时奉册行事。过去匈奴冒顿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没有听说汉文帝也加以大名尊号。”神宗非常高兴,亲手起草诏书夸奖司马光,让他好好写答谢辞,以示中外。变法之争治平四年九月二十三日,神宗召江宁(治今江苏省南京市)知府王安石为翰林学士。熙宁元年(1068年)四月初四日,诏翰林学士王安石越次入对。此前,因为好朋友韩绛、韩维、吕公著的极力推荐,神宗很想见见这个人,即位之初,即命知江宁府,几个月后召为翰林学士兼侍讲,至此才上朝入对。神宗问:治国应以什么为先?王安石答:选择方法。神宗又问:唐太宗怎么样?王安石答:陛下的榜样是尧舜才对,唐太宗算什么?尧舜之道极简极要极易,只是后世搞不明白,以为高不可及罢了!神宗说:你这是从严要求我。神宗的喜欢,可以想见。正是这次对话,让皇帝下定决心,重用王安石。执政大臣以河朔地区遭受旱灾,国家财用不足,请求神宗南郊时不要赏赐黄金丝帛。诏命学士讨论,司马光与王皀、王安石同时进见,司马光说:“救灾节用,应当从贵人近臣开始,陛下可以听取这个意见。”王安石说:“常衮辞去官职俸禄,当时认为常自知无能,应当辞去职位但不应当辞去俸禄。况且国家财用不足,并非当世急务,国用之所以不017足,是由于没有得到善于理财的人的缘故。”司马光说:“善于理财的人,不过是苛征于民而已。”王安石说:“不是这样,善于理财的人,不加重赋税而使国家财用充足。”司马光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天地之间所生出来的财货百物,不是在老百姓手里,就在官府那里,要是想方设法掠夺民财,它的危害就比加重赋税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大概是桑羊欺骗汉武帝的话,太史公把它写入史书足以见其不明而已。”二人争议不休。神宗说:“我的意见与司马光相同,但暂且以不予允准回答他。”适逢王安石起草诏书,援引常衮事例责问两府,两府不敢争辩。王安石执政,颁行新法,司马光上书陈述新法的好处和害处。司马光在迩英殿进读,读到曹参代替萧何的事时,神宗说:“汉代永远遵守萧何的成法不变,可以吗?”司马光回答说:“不仅汉代,假使三代之君永远遵守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的制度,即使到今天存在仍然可以。汉武帝对汉高帝的约束之法多有改动,于是盗贼满天下;汉元帝改变孝宣帝的政治,汉朝于是衰落。这样说来,祖宗的制度是不能改变的。”吕惠卿说:“先王制度,有一年一变的,‘正月天气开始暖和,在宫廷外门颁布法令’就是这样;有五年一变的,皇帝巡行境内考察制度就是这样;有三十年一变的,‘刑罚世轻世重’就是这样。司马光所说的不正确,他的意思是讽喻朝廷。”神宗询问司马光,司马光说:“在宫廷外门颁布法令,是颁布旧法。诸侯变易礼乐,天子一旦察觉就要诛杀他,这不是自我变化;刑法新建之国使用轻典,混乱之国使用重典,这就是世轻世重,不是改变。况且治理天下就比如治理住宅,坏了就加以修整,不是严重毁坏就不重新建造。公卿侍从百官都在这里,希望陛下问问他们。三司使执掌天下财政,没有才能的可罢黜,不能让执政大018臣侵占其事。现在设立制置三司条例司,是为什么呢?宰相以道义辅佐皇帝,是用什么例子?如果引用例子,那么就是胥吏了。现在设立看详中书条例司,是为什么呢?”吕惠卿不能回答,就用其他的话诋毁司马光。神宗说:“互相辩论是非,何必到这种地步。”司马光说:“平民百姓出息借钱,尚且能够蚕食下户贫民,何况有县官督责的威仪呢!”吕惠卿说:“青苗之法,愿意借取就贷给他,不愿意的并不强求。”司马光说:“愚昧之民只知道借债的好处,不知道还债的害处,不单县官不强求,就是富有的百姓借贷也不强求。以前太宗平定河东,建立和籴法,当时一斗米十文钱,百姓喜欢同官府贸易。此后物价贵了而和籴没有解除,于是成为河东永久之患。我恐怕他日的青苗法,也还是这样。”神宗说:“坐守仓库买进粮食怎么样?”在座的众臣都起身,司马光说:“不方便。”吕惠卿说:“买米百万石,可节省东南之地的漕运费用,可用这些钱供给京师。”司马光说:“东南地区发生钱荒而谷米散乱,如今不和籴粮米而取漕运钱,弃其有余,取其所无,农商都会受到伤害!”侍讲吴申站起来说:“司马光的话,是深切中肯之论。”一天,司马光被留下来对策,神宗说:“现在天下喧扰纷乱,正是孙叔敖所说的‘国家有此,众人所恶’那种情况。”司马光说:“对。陛下应当论断新法的是与非。现在制置三司条例司所做的,只有王安石、韩绛、吕惠卿认为是正确的,陛下难道能够单是与这三个人共治天下吗?”神宗想任用司马光,去询问王安石。王安石说:“司马光表面上借托向上直谏的名义,实际上内怀结附百姓之心。他所说的全是危害政治的事情,所相好的都是危害政治的人,而陛下打算把他置于左右重臣的位子上,让他参与国家大事,这是成败盛衰的关键。司马光的才能019怎能危害政治,但是一旦身处高位,那么持不同意见的人会倚以为重巴结他。韩信打着汉的旗帜,赵军恐惧丧胆,现在任用司马光,这是给反对者树立旗帜。”王安石因为韩琦上疏陈论,在家休息请求退位。神宗就任命司马光为枢密副使,司马光辞谢说:“陛下所以任用我,是由于看到我狂妄刚直,希望对国家有所补益。如果仅仅是用禄位荣耀其身,而不采纳他的言论,这是用天官私待其身,我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我仅仅以禄位自我荣耀,而不能挽救百姓的忧患,这是盗窃名器来自私其身。陛下果真能够废除制置三司条例司,追还提举官,不颁行青苗、助役等法,即使不任用我,那么我受到的赏赐已是很多了。现在说青苗法害处的人,不过是说使者骚扰动摇州县,成为今天的祸患而已。但我所忧虑的,是在十年以后,不是今天。百姓的贫富,是由于勤劳、懒惰不同而造成的,懒惰的人常常贫困,所以必须向他人借贷。现在官府出钱借贷给百姓而敛取利息,富裕的人不愿意领取,而使者以多散发作为功劳,一切强迫抑配。而且又担心贷钱的人逃避负债,必定令穷人、富人相互担保,贫穷的人不能偿还,就会流散到四方;富人不能离去,必定督促使他人代还数家的负债。春算秋计,转移不定日益严重,穷人既尽,富人也陷于贫困。十年以后,百姓将没有生存的地方了。又全部散发了常平钱谷,专门实行青苗法,他日如果想恢复常平仓,将有什么所取呢?富室既然没有了,常平仓已经废除了,加之用兵打仗,接着而来的是饥馑灾荒,百姓中羸弱的必然听任其死于沟壑,强壮的必然相聚而成为盗贼,这是此事的必然发展趋势。”司马光上章极谏至七八次,神宗派人对他说:“枢密院,是执掌军事的,百官各有职守,不应当言及其他事情。”司马光020回答说:“我没有受任此职,那么还是侍从官。对国家大事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王安石出来处理政事,司马光于是请求去职。司马光以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宣抚使下令分义勇戍守边地,挑选诸军中骁悍勇猛的兵士,招募街市中品行恶劣的少年作为骑兵;抽调民力制作干粮,全部修筑城池高台,使得关辅一带骚扰混乱。司马光极谏说:“公私困乏,不可举事,而且京兆一路都是内郡,修缮城治不是急务。宣抚使的命令,都不敢从命,如果缺乏财物以供军用,我当然要负责任。”因此京兆一路独得免乱。改任许州知州,朝廷催促司马光入京觐见,他没有前往;请求判西京御史台回洛阳,从这以后绝口不论国事。但是言诏下达后,司马光读之感动流泪,想要沉默却不忍心,就再次陈述六事。又写信责备宰相吴充。蔡天申任察访使,妄自作威作福,河南尹、转运史像对待上司一样侍奉他;他曾朝拜应天院神御殿,官府单独为他设置一个班次等级,表示不敢与他抗衡。司马光回头对御史台胥吏说:“领蔡寺丞回到他自己的班次上。”胥吏马上领蔡天申站在监竹木务官富赞善的后面。蔡天申为难沮丧,当天就走了。元丰五年(1082年),司马光忽然得了语言迟钝的病,怀疑自己将要死去,预先写好遗表放在卧室内,倘若情势急迫,就把它交给关系好的人上呈。颁行新官制,神宗指着御史大夫这一官职说:“非司马光不可。”又打算用他做东宫太子的老师。蔡确说:“国事刚定,希望稍稍迟一些时间。”《资治通鉴》没有完成,神宗对此事非常重视,认为该书胜过荀悦《汉纪》,多次催促司马光完篇,并赐给颍王府旧书二千四百卷。等书写成,司马光加官资政殿学士。司马光一共在洛阳住了十五年,天下认为他是真021宰相,老百姓都号称他为司马相公,连妇女小孩也知道他是司马君实。神宗逝世,司马光赴朝临丧,卫士望见他,都用手放在额头上说:“这是司马相公。”所到之处,百姓阻遏道路聚首围观,以至于马不得行进,百姓说:“您不要返归洛阳,留下来辅助天子,救救百姓吧。”哲宗年幼继位,太皇太后临政,派遣使者问司马光什么事应该先行,司马光说:“广开言路。”诏令张榜于朝堂广求直言。但大臣有不高兴的,筹划了六句话说:“诸如心怀奸诈;超越职责范围;或者扇摇鼓动机密的军国大事;或者迎合已经实行的法令;对上想凭侥幸升迁官职;对下想迷惑世俗。像这几种,罚无赦。”太后又命出示给司马光看,司马光说:“这不是求谏,而是拒绝上谏。这样为人臣者只有不说话,否则一说话就列入这六事的范围了。”就详细论述这种情况,改诏实行,于是上书奏事的人数以千计。起用司马光为陈州知州,经过朝廷,留任门下侍郎。苏轼从登州被召回朝,沿路上的人相聚高呼说:“委托您感谢司马相公,让他不要离开朝廷,深加自爱以救我们。”当时天下百姓,引颈拭目盼望刷新政治,但持论者还认为:“三年不要改变父皇的所作所为”,只是粗略地革除琐碎细小的事情,稍稍堵塞人言。司马光说:“先帝之法,好的即使是百世也不能改变。像王安石、吕惠卿所制定的制度,成为天下祸害,改变它就像救焚救溺一样急迫。况且太皇太后以母亲的身份改变儿子的法令制度,这不是儿子改变父亲的法令制度。”这样大家的意见才定下来。于是废除保甲团教,不再设置保马;废除市易法,把所储藏的物资都卖掉,不取息钱,免除所欠的钱物;京东铁钱及茶盐之法,都恢复其原有的制度。有人对司马光说:“熙宁、元丰旧臣,多是奸佞小人,他日有022人用父子之义离间皇上,那么灾祸就发生了。”司马光正色说:“上天如果保佑宗庙社稷,肯定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于是天下人放心了,说:“这是先帝的本意。”元祐元年(1086年),司马光再次得病,诏命他朝会时行再拜礼时不舞蹈。当时青苗、免役、将官之法还存在,而西戎之议没有决定。司马光叹气说:“这四患不除,我死不瞑目。”他写信给吕公著说:“我把身子托付给医药,把家事托付给儿子,只有国事未有所托,今天把它交给您。”于是论免役法的五大害处,请求径直降下诏书废除它。使诸将之兵都隶属各州县,军政事务委托太守、县令一起处理。废除提举常平司,把所管事务归于转运使、提点刑狱管理。边地之计以与西戎讲和为好。监司多为新进的年轻人,务必会苛刻急于求成,令在郡守中选择举荐近臣,而在通判一级中荐举转运判官。又建议立十科荐士办法。这些都被朝廷接受。司马光被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免朝觐,准许乘坐轿子,三天到省中一次。司马光不敢承受,说:“不见君主,不能够办公治事。”诏令他的儿子司马康扶他入朝应对,说:“不行拜礼。”废除青苗钱,恢复平常粜籴法。两宫虚位听任司马光去做。辽、西夏派使者来,必定询问司马光的身体起居情况,辽、西夏国君敕命其边吏说:“中国用司马为宰相,你们不要轻易制造事端,轻开边隙。”司马光自见言听计从,打算以身殉国,于是亲自处理各种事务,不舍昼夜。宾客见他身体虚弱,列举诸葛亮食少事烦的例子作为劝诫,司马光说:“人的生与死,是命中注定的。”工作更加努力。病情危急,他已失去知觉,谆谆不倦像梦中呓语,但都是有关朝廷、天下的事情。023《夏县志·温公墓图》身后之事这年九月司马光去世,终年六十八岁。太皇太后听到这一消息,非常哀痛,与哲宗立即亲临吊唁,明堂礼成都不予庆贺,赠太师、温国公。赠以一品礼服,赠送七千银子、绢帮办丧事。诏令户部侍郎赵瞻、内侍省押班冯宗道护送灵柩,归葬陕州。谥号为文正,赐碑为“忠清粹德”。京师人民罢市前往吊祭,卖衣祭奠,在里巷间相聚号哭护送灵车。及到下葬时,哭者就像痛哭自己的亲人一样。岭南封州父老乡亲,也相率备办祭祀,都城中以及四方各地都绘其像以祀,吃饭时必须祝祷。司马光孝友忠信,恭俭正直,安居有法度,任事有礼仪。在洛阳时,024每次前往夏县扫墓,一定去看问他的哥哥司马旦,司马旦年近八十,司马光像事奉严父般事奉他,像保护婴儿般保护他。司马光从小到老,讲话从不乱言,他自己说:“我没有过人之处,只是平生所做的,从没有不能对人说的事情。”诚心出于自然,于是天下人敬仰信服他,陕州、洛阳之间都为他的道德所感化,有什么事做得不好,就说:“司马君实会不知道吗?”司马光对物质淡泊无所喜好,而对学问无所不精通,只是不喜好释、老之学,他说:“释、老的微言大义不能超出儒学,它们荒诞不经我不相信。”司马光在洛阳有田三百亩,妻子死时,家无余资,只好卖掉田产来办丧事,他一直到死都是粗衣薄食。绍圣初年,御史周秩首论司马光诬蔑诽谤先帝,于是全部废除他们实行的法令。章惇、蔡卞奏请掘坟斫棺,哲宗不同意,于是命令削除他的赠官谥号,推倒所树立的石碑。但章惇觉得不解恨,于是追贬司马光为清远军节度副史,又贬为崖州司户参军。徽宗即位,复贬为太子太保。蔡京专权擅政,又降为正义大夫。蔡京撰写《奸党碑》,令各州郡都刻石成碑。长安石工安民被委以刻字任务,他推辞说:“我是愚蠢之人,本不知道立碑的用意。只是像司马相公这样的人,海内称赞他为人正直,现在说他奸邪,我不忍心刻字。”长安府官吏大怒,打算加之以罪,安民哭着说:“徭役我不敢推辞,求求不要刻安民二字于石碑之末,恐怕得罪于后世。”听见此话的人感到惭愧。靖康元年(1126年),恢复司马光的赠官谥号。建炎中,配飨哲宗庙庭。025王安石撰《司马沂墓表》026俭与德共司马光第二章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如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夫德者人之所严,而才者人之所爱;爱者易亲,严者易疏,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第一节?私德三请虢州力求惩罚宋仁宗嘉祐二年(1057年)夏六月,司马光自并州回到京城,改任太常博士、祠部员外郎、直秘阁、判吏部南曹。判吏部南曹不到一年,又被授任开封府推官。得到消息,司马光立即上《乞虢州第一状》:右臣不避斧钺,倾沥危恳:臣本贯陕州夏县,丘垄(坟墓)、宗族俱在。彼中自先臣(指父亲司马池)亡殁,及臣服阙(古代服丧三年后脱下丧服,叫做服阙)以来,十有余年,守官未尝得近乡里;止曾一次请假焚黄得展省坟墓。中心念此,朝夕不忘。近日方欲上烦朝廷,陈乞家便一官,又为自判吏部南曹未及一年,及陕州侧近州郡俱未有阙,所以未敢陈请。今窃知已降敕命,授臣开封府推官,于臣之分,诚为荣幸,然臣有此私恳,须至披陈;加以禀赋愚闇(yúān,愚昧无知),不闲(熟习)吏事,临繁处剧,实非所长,029必虑不职以烦司寇(官名,主管刑法狱讼)。伏望圣慈特赐矜察,除知虢州或庆成军一次。情愿守待远阙,庶得近便洒扫先茔;或上件处所无阙,乞且归馆供职,候有阙日,特赐差除。开封府推官,京师的第三把手,主管司法,当然是个不错的差使,升迁的机会也肯定要比任职地方大得多。请求到虢州(治今河南省灵宝市)等夏县左近州郡任职,表面上的理由,一是就便洒扫先茔,二是不娴吏事。但不久前的“屈野河事件”后,参与的人除司马光外,全部遭到贬黜,司马光为众人辩解,没人肯听,请求责罚,宋仁宗像又不可得。此番请求去地方上任职,在司马光本人,大概应算一种自我放逐,当然没人要求他那样做,但那样做可能会稍稍减轻他的负罪感。人在受到委屈的时候,总容易想到父母、故乡之类的事物,所谓“人穷则返本”,夏县左近的州郡因此成为他的目的地。夏县左近的州郡很多,所以首选虢州,可能因为父亲曾任虢州知州。可是,请求未获批准。任开封府推官半年后,司马光听说虢州知州空缺,于是再次请虢州:030右臣先蒙恩授臣开封府推官,臣为久不曾到乡里,及自知才性疲驽,不任剧(繁重)职,曾奏乞知虢州,或庆成军一次,奉圣旨不许辞免。就职以来,已逾半岁,体素多病,牵强不前。窃知虢州即今有阙,臣欲乞依前来所奏,差知虢州一次;或已除人,即乞候主判登闻鼓院、尚书省闲慢司局,有阙日差除一处,庶几守官不致旷败。此次陈请的理由增加了身体不好,素来多病;最好的去处还是心仪已久的虢州,但上次作为备选的馆阁,此次已改为主判登闻鼓院,及尚书省的闲慢司局。馆阁藏书丰富,读书治学,自是不二之选;但馆阁也是国家的储才之地,他日升迁的希望还是很大。此次备选的两个职位,则完全是闲职,升迁的可能性,可以说非常渺茫。司马光此时的心思,大概不是求上进,而是求不上进,最好是哪儿最没希望升迁,他就上哪儿去。但仍然未获批准。旧伤未去,又添新痛。仁宗嘉祐四年(1059年),石昌言猝然辞世。我们已经知道,石昌言是司马光的“同年”,但年龄比司马光大二十三岁。这一年司马光四十一岁,石昌言六十四岁。事情来得极为突然,石昌言去世的前几天,司马光还曾去看他,当时石昌言得病已久,但日常起居尚无大碍。可是,忽然一天就有人来告,说昌言昨夜得病很急;还未及赶去问讯,又有人接踵而至,说昌言已经辞世。问讯遂成吊唁。前年司马光从并州回京,昌言曾邀至家中小饮,亲自为司马光斟酒。现在祭奠的地方,正是当日摆酒的地方。生人已成画像。睹物思人,如何不痛?031仁宗嘉祐四年(1059年),司马光又被授任判三司度支勾院,司马光第三次上奏,再次请虢州:右臣伏自去岁圣恩除开封府推官以来,臣以久不到陕州乡里,及资性驽下,不任剧职,两曾奏乞知虢州,或主判登闻鼓院,及尚书省闲慢司局,不蒙听许。臣以开封府重难之处,不敢更有陈请。今窃知已降敕命,除臣判三司度支勾院,窃缘臣禀赋愚钝,素无才干,省府职任,俱为繁剧,去此就彼,皆非所宜;若贪荣冒居,必致旷败,内省侥忝,诚不自安。欲乞依前来所奏差知虢州,或主判登闻鼓院,及尚书省闲慢司局;若俱无阙,则乞知绛州、乾州,或在京闲慢差遣一次。干冒宸严,臣无任恳切战汗屏营之至。此次的请求,作为备选的又新增了绛州(治今山西省新绛县)、乾州(治今陕西省乾县)及在京闲慢差遣。司马光的意图很明白——只要不被提拔,在哪儿任职、任什么职,都无所谓。正如我们所料,此次请求的结果跟以往一样,还是未获批准。三次求去,官职却一升再升;高官厚禄谁不喜欢?但现在却成了折磨:嗟予仕京邑,苟禄自羁绁(jīxiè,束缚)。丘垄翳荒松,三年洒扫缺。求归未能得,朝莫肠百结。得君临虚诗,髣髴(fángfú,好像)见里阙。何时往登临,旷若目去(miè,一种眼病,眼眶红肿)。忧来复长吟,益使寸心折。这种情况下,又有三个朋友,相继死于瘟疫。仁宗嘉祐五年(1060年)五月初一,京师汴梁发生瘟疫。五月初二,京师地震。我们都知道,地震往往会助长瘟疫。0322014年席卷全球的“埃博拉”,我们一定还记忆犹新,生命在瘟疫的面前,脆弱得就像大风中的一页纸。这种脆弱从来如此。一个月内,司马光的三个朋友江临几、梅圣俞、韩钦圣,相继故去。他们也是吴冲卿的朋友。吴冲卿作《三哀诗》,司马光以诗相和:天生千万人,中有一隽(通“俊”)杰。奈何丧三贤,前后才期月。邻几任天资(天性、天赋),浮饰耻澡刷。朝市等山林,衣冠同布褐(指贫贱之人)。外无泾渭分,内有淄渑(zīmiǎn,均为河水名)别。逢时敢危言,慷慨谁能夺。圣俞诗七千,历历(一一分明)尽精绝。初无追琢(雕琢)勤,气质禀清洁。负兹惊世才,未尝自摽楬(biāojiē,标榜)。鞠躬随众后,侧足(形容因畏惧不敢正立)畏蹉跌(cuōdiē,失误、差错)。钦圣渥洼驹(神马,因产于渥洼水而得名),初生已汗血。虽有绝尘踪,不失和鸾(古代车马上的铃铛)节。宜为清庙(宗庙)器,俨雅应钟律。众论诚共然,非从友朋出。群材方大来,轧(yǎngyà,象声词)扶帝室。谁云指顾间,联翩化异物。吊缞(cuī,丧服)哭未已,病枕气已竭。同为地下游,携手不相失。绅绂(shēnfú,指卿士大夫)顿萧条,相逢但嗟咄(叹息)。诵君三哀诗,终篇涕如雪。眉目尚昭晰,笑言犹髣髴。肃然来悲风,四望气萧瑟。江邻几与梅圣俞是邵不疑和司马光的共同朋友。邵不疑此前奉命送契丹使节归国,返回的路上得到江邻几、梅圣俞的死讯,赋诗当哭。司马光收到那首诗,又是一通唏嘘:昨夕邮吏来,叩门致书函。呼奴取以入,就火开其缄。不疑赋长篇,发自燕之南。痛伤江与梅,继踵良人歼(灭、亡)。噫嗟033知其二,尚未知其三。请从北辕后,缕(luólǚ,详尽有条理地叙述)为君谈。邻几虽久病,始不妨朝参。饮歠(yǐnchuò,饮食)寖衰少,厥逆生虚痰。逮于易箦(指去世)辰,皮骨余崆嵌。遗书属(通嘱,嘱咐)清俭,终始真无惭。圣俞食寒冰,外以风邪兼。愚医暴下之,结(sè,塞,气结)候愈添。惙惙(chuò,忧愁的样子)气上走,不复容针砭(zhēnbiān,用石针治病)。自言从良友,地下心亦甘。钦圣体素强,药石性所谙。平居察举措,敢以不寿占?一朝暂归卧,簿领(公文)不废签。讣来众皆愕,未信犹窥觇(kuīchān,窥视、察看)。兴言念三子,举袂涕已沾。英贤能几何,逝者迹相衔。君疑天上才,难得帝所贪。我疑人间美,多取神所嫌。茫茫幽明际,蓍蔡(指卜筮)难穷探。忧来不可忘,终日心厌厌(精神不振的样子)。司马光请求去虢州任职,这是在谋求惩罚。有了这个惩罚,他才可以和恩师庞籍,和诸位受惩罚的同僚,心安理得地站在一起。请求去虢州任职,事关内心平静:有了这惩罚,司马光的内心,才能够获得平静。可是三次请求三次都不准。在这个节骨眼上,朋友们又接二连三地去世。司马光当时可能死的心思都有:既然活着这么痛苦,倒不如死了来得干净。可是司马光对瘟疫,偏偏又有免疫力。司马光此时的心境,我们可以想见。034不能者止三辞翰林治平四年(1067年)正月初八,英宗驾崩于福宁殿。二十岁的太子赵顼即位,是为宋神宗。英宗只活了三十五岁,可谓英年早逝,在位的时间也很短,只有三年多。为什么呢?有人认为,问题出在仁宗的陵寝上。仁宗永昭陵的所在,地名“和儿原”,当时就有人说:“地名和儿原,非佳兆。”果然,三年后英宗就晏驾了。这大概算我们中国人独有的思维习惯吧,对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追根溯源,总会找到祖先的坟墓上去。来说神宗。神宗,英宗长子,母亲是宣仁圣烈皇后高氏。庆历八年(1048年)四月,生于濮王宫,此时实际年龄十九岁不到。八月,赐名仲针。嘉祐八年(1063年),侍英宗入居庆宁宫。英宗即位,授安州观察使,封光国公。五月,于东宫听授经籍。天性好学,终日勤苦,废寝忘食,英宗不得不经常派遣内侍,前去制止他。侍讲王陶进讲,神宗率弟弟赵颢拜之。九月,加授忠武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淮阳郡王,改今名。治宋神宗像035平元年(1064年)六月,进封颍王。治平三年(1066年)三月,娶前宰相向敏中的孙女为夫人。十二月,立为皇太子。神宗此前的经历大致如此。治平四年(1067年)闰三月二十六日,以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司马光为翰林学士。同时升任此职的还有龙图阁直学士知蔡州(治今河南省汝南县)吕公著。司马光的此次升职,可能跟此前参知政事欧阳修的举荐有关。当时欧阳修上奏:“臣伏见龙图阁直学士司马光,德性淳正,学术通明,自列侍从,久司谏诤,谠言嘉话,著在两朝。自仁宗至和服药之后,群臣便以皇嗣为言,五六年间,未有定议。最后光敷陈激切,感动主听。仁宗豁然开悟,遂决不疑。由是先帝选自宗藩,入为皇子。曾未逾年,仁宗奄弃万国,先帝入承大统。盖以人心先定,故得天下帖然。今以圣继圣,遂传陛下。由是言之,光于国有功为不浅矣。而其识虑深远,性尤慎密。光既不自言,故人亦无知者。今虽侍从,日承眷待,而其忠国大节,隐而未彰。臣忝在政府,详知其事,不敢不奏。”欧阳修主要表达了两层意思:一是司马光德才兼备,任谏官已久,成绩突出;二是司马光最后促使仁宗下定决心,将皇位传给了英宗皇帝,因此陛下现在才能继承。“濮议”当中,司马光与欧阳修针锋相对,水火不容,互称对方为奸邪。但事情过去之后,欧阳修对司马光,又能诚心举荐,不遗余力。这当然是一种政治高度文明的表现。翰林学士隶属学士院,即翰林院。翰林院设翰林学士承旨、翰林学士、知制诰、直学士院、翰林权直、学士院权直。翰林学士承旨是翰林036院的长官,“不常置,以学士久次者为之”,常常空缺,是个论资排辈的职位。凡以别的官职入院又未授任学士,叫做直院;学士俱缺,以别的官职暂行院中文书,叫做权直。翰林学士“掌制、诰、诏、令撰述之事”,皇帝“乘舆行幸,则侍从以备顾问,有献纳(进言供采纳)则请对,仍不隔班”,相当于皇帝的高级秘书兼顾问。学士院可以说是宰相的摇篮。宋人叶梦得在《石林燕语》中写道:“祖宗用人,多以两省(中书省与枢密院)为要,而翰林学士尤号清切;由是登二府者,十常六七。”由翰林学士进入两府的,十人当中就有六七人。经学士院而任宰相的人数,宋人李心传在《朝野杂记》中曾有专门的统计,他说自建隆至熙宁,在翰林院的共一百零八人,而做到宰相的,就有二十一人。其中,太祖时九人,一相;太宗时二十三人,四相;真宗时十五人,四相;仁宗时五十二人,九相;神宗时十人,三相。提拔谁不喜欢?何况宰相的位子,已经遥遥在望。可是,三天后的闰三月二十九日,司马光上《辞翰林学士第一状》:右臣窃闻已降敕告在合门,除臣翰林学士者。臣闻人臣之义,陈力就列,不能者止。臣自从仕以来,佩服斯言,不敢失坠。顷事仁宗皇帝,蒙恩除知制诰,臣以平生拙于文辞,不敢滥居其职,沥恳固辞,仁宗皇帝察其至诚,遂赐开许。今翰林学士比于知制诰,职任尤重,固非愚臣所能堪称,闻命震骇,无地自处。况臣于先皇帝时,以久宦京师,私门多故,累曾进状,乞知河中府,或襄、虢、晋、绛一州,后值国有大故,及所修《君臣事迹》,并未经奏御,以此未敢更上文字。日近方欲再有陈乞,不意忽叨如此恩命,臣虽顽鄙,粗能自知,非分之荣,必不敢受。伏望圣慈察臣非才,037不堪此任,特赐哀矜,遂其微志,许以旧职知河中府,或襄、虢、晋、绛一州,若此数处未有阙,即乞于京西、陕西路,除一知州差遣。如此则上不累公朝之明,下不失私家之便,诚为大幸。干冒宸严,臣无任惶恐恳切之至。“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就是说如果你自觉能够胜任,就尽职尽责,努力把事情做好;但如果自觉不行,那就干脆别干。这是司马光坚守的原则。以前本着这个原则,司马光辞掉了知制诰,此次翰林学士的任命,自然也不能接受。不久,司马光又上《辞免翰林学士第二状》,谈到翰林学士这个职位,他说:“唐室以来,士人所重清要之职,无若翰林,自非天下英才,声称第一,详识典故,富有文章,虽欲冒居,岂厌众意?”也就是说唐代以来,清要的官职,知识分子最看重的,就是翰林学士了,要不是天下英才,声誉第一,详知典章,富有文采,即便他想滥竽充数,又如何能够服众?然后说到自己:“臣禀赋顽钝,百无所堪,在于属辞,尤为鄙拙,安敢强颜,辄为此职?人虽不言,能不内愧?”意思是说自己反应迟钝,百无一用,至于文章,尤其粗恶,怎敢强颜就职?即便别人不说,自己能不有愧于心?这是司马光的自我评价,但别人理解,当然是些自谦的话,不能信以为真。起码神宗皇帝不信。因此,仍然不许。四月十三日,司马光再上《辞免翰林学士上殿札子》,说臣不是不知道美官难得、诏旨难违,所以再三烦扰,实在因为人的材性,各有短长,人君当量能授官,人臣当尽职尽责,这样就无事荒废,上下合宜。臣自幼以来,虽稍曾读书,但禀性愚钝,拙于文章,若使解经述史,或者略有所长,至于代言草诏,最为所短。如今若贪图荣宠,妄居此职,038万一朝廷有重大诏令,或者任命稍多,臣才思枯竭,必至搁笔;即便勉强草就,必定极为鄙恶,宣布四方,使共传笑,岂只彰微臣之丑,恐怕也是朝廷之耻。这就是臣所以宁犯谴怒,而不敢当清要之选的原因所在。陛下若察臣至诚,知非矫饰,特赐怜悯,收回成命,就是掩臣所短,全臣所长。况且臣自通判并州归来,居留京师十有余年,去年堂兄司马里过世,孤儿遗孀无人照管,臣曾多次奏乞先帝,于家乡近便处任一官,也蒙恩获准,等修书略成规矩,就授外任。不久先帝驾崩,臣哀痛慌乱,就没再提起,近日正要将所修《前汉纪》三十卷进呈,然后再行请求,不料忽然有此恩命,实在不是愚臣本心所愿,忧愁惶恐,不知如何。伏望圣慈依臣前奏,只以原职于晋州、绛州,或京西路、陕西路,授一知州差遣。与神宗的问答,可能就在这次上殿时——神宗对司马光说:古代的君子,有的有学识但缺乏文采,有的有文采但缺乏学识,只有董仲舒和扬雄两人,兼而有之。卿既有文采,又有学识,还推辞什么?司马光答:臣不能作骈文。神宗宽容:那就像两汉那样制诏好了!司马光很为难:本朝无此先例。神宗表示疑惑:卿能举进士取高等,却说不能作骈文,为什么?司马光疾步出殿,神宗派内侍追至合门,硬要司马光接受敕告。司马光下拜,但不接受。内侍催司马光入谢(接受任命后,向皇帝表示感谢),说圣上正等着先生呢!司马光进至廷中,仍坚辞。神宗让内侍将敕告塞进司马光怀里,司马光不得已才接受。039后来有一天,神宗问王陶:吕公著、司马光任翰林学士,合适吗?王陶答:两人,臣都曾有举荐啊;这样用人,还愁治理不好天下吗?坚辞枢密抵制新法熙宁三年(1070年)二月十二日,司马光为枢密副使,相当于负责全国军事工作的第二把手。此时,王安石在告,就是请假在家。二月初一,河北安抚使韩琦上疏,神宗因为韩琦的奏疏,对青苗法终究有些怀疑。于是,王安石称病不出。随后,王安石又请外任。翰林学士司马光草拟批答,说:“今士夫沸腾,黎民骚动,乃欲委还事任,退取优安,卿之私谋,固为无憾,朕之所望,将以委谁?”意思是说如今你搞得天下沸腾,却要撂挑子,对你自己来说,当然很好,可是我呢,我找谁收拾这个烂摊子?神宗打算重用司马光,曾征求王安石的意见,王安石坚决反对,说:“光外托劘(mó,劝谏)上之名,内怀附下之实,所言尽害政之事,所与尽害政之人,而欲置之左右,使预国政,是为异论者立赤帜也!”意思是说司马光托名劝谏,其实附下,谈论的都是反对变法的事,交往的都是反对变法的人,如果把他安置在身边,参与国家大政,那就等于为不同政见者树起了一杆大旗。等到王安石请假,神宗以司马光为枢密副使。二月十二日当天,司马光即上《辞枢密副使札子》。我们从中知道,当天司马光先是接到合门告报,说已除任枢密副使;接着又有勾当御药040院陈承礼传宣,令即日领受敕告。二月十五日,司马光又上《辞枢密副使第二札子》。从中我们得知,当天神宗又命勾当御药院黎永德宣圣旨,令司马光即日入见。神宗似乎很着急,他大概要趁王安石请假造成既成事实,到时候王安石反对也没用了,可司马光迟迟不接受。二月十九日,司马光再上《辞枢密副使第三札子》,先说人的材性各有所能有所不能,“人主量材,然后授官;人臣审能,然后受事”,因此“官不旷而事无败也”。接着历数自己入仕以来,曾辞免的与未曾辞免的任命,说自己辞枢密副使,并非如有些人想象,以为是“不慕荣贵”,或者“饰诈邀名”,而是“正欲辞所不能而已”。加之自己“素有目疾,不能远视”,近日以来,又“颇多健忘”,日常供职,“犹惧废阙”,何况以衰病之身,当此重任。熙宁二年(1069年)闰十一月十九日,从条例司之请,差官提举诸路常平仓、广惠仓,兼管勾农田水利差役事,开始推行青苗法。当时全国常平仓钱粮,共计一千四百万贯石,诸路共置提举管勾官,凡四十一人。在封建时代,农业是国家的根本。当时对付自然灾害的方法不多,靠天吃饭,收成很不稳定。丰年谷贱伤农,灾年谷贵伤民。这就要由国家来平抑物价:丰年谷贱,国家拿一笔钱出来,平价收购粮食,储存在官仓里,等到灾年谷贵时,再把这些粮食平价出售。这样可以防止奸商、富户的囤积居奇。这种办法,就叫做常平法;专门用于储存平抑物价粮食的官仓,就叫做常平仓。广惠仓始建于仁宗嘉祐二年(1057年)。当时,由于地主死亡无人继承等原因,各地都有一些无主的土地。这些土地,041以前都是由官府出售。当时的枢密使韩琦建议,这些土地由国家雇人来耕种,所得专门用于救济境内的老弱病残,以及用于救灾。所谓青苗法,就是将常平仓、广惠仓的钱和粮食作为本钱,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由国家向农民发放贷款,取利二分,就是收取20%的利息,收获后连本带息一并偿还。这种贷款以农民田里的青苗作为抵押,因此叫做青苗钱。二月二十日,司马光上《乞罢条例司常平使疏》,认为青苗法将可能导致民间的普遍贫穷,国家的投入也可能血本无归,并且,十年之后,国家有可能出现动乱。在提出请求之后,司马光动情地说:“如此,臣虽尽纳官爵,但得为太平之民,以终余年,其幸多矣!苟言不足采,陛下虽引而寘诸二府,徒使天下指臣为贪荣冒宠之人,未审陛下将何所用之?”意思是说如果废除条例司、追回常平使,臣余生即便做个太平之世的老百姓,也特感幸运。但如果不,陛下就是把我安置在两府,不过白白地使天下人指责臣贪恋荣华,对陛下来说,有什么用呢?二月二十一日,司马光又上《辞枢密副使第四札子》,我们从中获知,当天神宗又派勾当御药院陈承礼传宣,令司马光即日入见。司马光说“臣仰烦圣恩重沓如此,虽顽如木石,亦当迁变”,然后说到自己的坚持,他说所以如此,是因为“荷盛德者必有以酬报,居重位者不可以无功”。当今为害天下的,唯有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诸路提举勾当常平、广惠仓使者。“若陛下朝发一诏罢之,则夕无事矣!”倘若以为是,请早赐施行;若以为非,则自己是“狂愚之人”。如今英俊满朝,却要提拔狂愚,使污枢府,“岂不为圣政之累也”。二月二十二日,司马光再上《辞枢密副使第五札子》。由此可知,神宗当天再命勾当御药院李舜举传宣,令司马光即日赴合门领受敕告。042我们读到司马光的不安:“陛下圣恩无穷,愚臣辞避不已。逮下之德愈盛,慢上之罪愈深。忧惶失图,无地自处。”他重申二十日的奏疏,说陛下若能施行,胜过任自己为两府大臣,而自己若得此言施行,也胜过居两府之位。但倘若所言无可采,“臣独何颜敢当重任”!由“贴黄”我们知道,神宗曾命李舜举传圣旨,说枢密院“本兵之地”,各有职分,不应再以他事为由推辞。司马光说臣如今若已受枢密副使的敕告,即诚如圣旨,不敢再谈职外之事;但既未受恩命,那自己还是侍从之臣,于朝廷阙失,无不可言。何况所说两件事,都是去年已有上奏,因其无效,故而不敢当今日新恩。因此臣不算“侵官”,请圣明裁察。兼臣右膝下现生一疮,有碍拜起,不能入见,伏望圣慈再不差使臣宣召,臣只候膝疮稍愈,即“自乞入见,面奏恳诚”。二月二十七日,司马光最后上《辞枢密副使第六札子》,我们由此知道,这一天神宗再派勾当御药院刘有方传宣、慰问,并问司马光计划哪天入见。司马光表示感激:“圣恩深厚,不忘微贱,存恤勤至。臣蝼蚁之命,无足报塞,惶恐无措。”然后,他说自己现在膝疮虽稍减轻,但尚未痊愈,仍然有碍拜起,所以也不知道可以入见的具体日期。不仅如此而已,自己近曾上疏,请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追还诸路常平、广惠仓使者,但未听说朝廷“少赐采录”,只听说条例司“愈用事”,催散青苗钱“愈急”,内外人心“愈惶惶不安”,自己这种时候,“独以何心敢当高位”,所以“宁被严谴,未敢辄出”。听说古代国有大事,“谋及卿士,谋及庶民,参酌下情,与众同欲”,因此“事无不当,令无不行”,未尝有四海之内,“卿士大夫、农商工贾,异口同辞,咸以为非”,却“独信二三人之偏见,而能成功致治者也”。伏望将臣近所043上疏宣示内外臣庶,使共决是非,“若臣言果是,乞早赐施行;若臣言果非,乞更不差使臣宣召,早收还枢密副使敕告,治臣妄言及违慢之罪,明正刑书,庶使是非不至混殽,微臣进退有地,不为天下之所疑怪”。司马光表达得已经足够明白,除非废除新法,他不会就任枢密副使。三月初八,神宗又遣刘有方告谕司马光,令供职。当天,司马光入对。司马光说:臣自知对朝廷没有帮助,朝廷施行的,都与臣所说相反。神宗问:何事相反?司马光答:臣说条例司不应设,又说不宜多派使者干扰监司,又说散青苗钱害民,岂非相反?神宗说:都说不是法不好,只是所派非其人而已。司马光说:以臣看来,法也不好!神宗强调:原敕不令强行摊派。司马光说:敕虽不令强行摊派,但使者都暗示令摊派。如开封府所辖十七县,只有陈留县令姜潜张榜公布,听任自来,请就发给,终无一人来请。由此看来,其余十六县,恐怕都不免摊派!神宗敦谕再三,司马光再拜,坚辞。王安石已于二月二十一日复出治事,推行青苗法,更加坚定。神宗暂时还无意废除新法,所以不再坚持。司马光第六次辞免枢密副使之后不久,得旨听许。三月十七日,知通进银台司范镇被免职。当时,韩琦极论新法之害,诏送条例司分条辩驳;李常请罢青苗钱,诏分解辨析。范镇全部封还。诏五下,范镇坚持如初。司马光辞枢密副使,神宗许之,范镇又封还诏书,说:“臣所陈,大抵与光相类,而光追还新命,则臣亦合加罪责。”044神宗令再送范镇行下,范镇又封还,说:“陛下自除光为枢密副使,士大夫交口相庆,称为得人,至于坊市细民,莫不欢庆。今一旦追还诰敕,非惟诏命反汗,实恐沮光谠论忠计!”(反汗,出尔反尔。)政见不同宁可外任熙宁三年(1070年)四月以后的一系列任免,显得颇为反常。四月初八日,御史中丞吕公著以言新法不便,及吕惠卿奸邪、不可用,出知颍州(治今安徽省阜阳市)。吕公著与王安石“素相厚”,王安石曾说:“吕十六(吕公著排行十六)不作相,天下不太平。”后来举荐吕公著为御史中丞,又说吕公著有“八元”“八凯”之贤。我们知道,相传古帝王高辛氏有才子八人,称为“八元”;高阳氏也有才子八人,称为“八凯”。可是半年不到,吕公著不赞成王安石变法,王安石又说吕公著有“欢兜”“共工”之奸。我们还记得,此前河北安抚使韩琦曾极言青苗法不便,神宗不听。孙觉当时对神宗说:“今藩镇大臣如此论列而遭挫折,若当唐末、五代之际,必有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者矣。”吕公著与孙觉都有一副好胡须,都是美髯公,神宗只记住了美髯。时间一久,就错把吕公著当成了孙觉,曾对辅臣们说,公著上殿,言朝廷挫折阻挠韩琦太甚,将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王安石就以此莫须有的罪名,将吕公著贬出。四月十九日,以前秀州(治今浙江省嘉兴市)军事判官李定,为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045李定,字资深,扬州人,早年受学于王安石。登进士第,任定远县(今安徽省定远县)县尉、秀州判官。熙宁二年(1069年),因孙觉举荐,召至京师。李定初至京师,先去拜谒了谏官李常,李常问:你从南方来,老百姓以为青苗法怎么样?李定说:都认为很好,没有不喜欢的。李常告诫:朝廷上下正争论此事,你别这样说。李定立即跑去跟王安石讲了,并说:李定只知说实话,不知京师却不许。王安石大喜,立即推荐上朝应对。神宗主意始定。王安石让李定知谏院,宰相说以李定的资历,没有这种先例。改为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知制诰宋敏求、苏颂、李大临,都认为这不符合程序,拒绝起草任命文件。诏谕数四,坚持不肯。最终,三人以屡违诏命,被免去知制诰,时称“熙宁三舍人”。不久,御史陈荐上疏,说李定任泾县(今安徽省泾县西北)主簿的时候,得到母亲仇氏的死讯,隐匿不为服丧。诏下江东、淮、浙转运使调查,奏说李定曾以父亲年老求归侍养,没说是为生母服丧。李定辩称不知自己为仇氏所生。曾公亮认为李定应当补服。王安石力主李定出任御史里行。于是陈荐又被免职。改任李定为崇政殿说书,御史林旦、薛昌朝都说,李定不孝,不宜居劝讲之地,并认为王安石有罪,章六七上。王安石又请免二人。李定不自安,请求解职。最终,李定以集贤校理、检正中书吏房、直舍人院同判太常寺。五月初二日,司马光上《论李定札子》,我们从中得知,当时宋敏求等已多次封还“词头”,数日以来,外间都说朝廷已因此撤销了任命,但当天又有传闻,说有札子行下舍人院,令必须草拟。司马光担心此举会让朝臣们变得苟且,会塞绝言路。在“贴黄”中司马光又补充说,国家破格用人,自无常法,但必须要让众人心服才好。臣与李定素不相识,046不知其品行才能如何,陛下若确知其贤,“何不且试之以渐,俟其功效显著,众皆知之,然后不次擢用”,到时候谁说不行?何必今日与臣下力较胜负!“殆非人君广大之体也”。此时的神宗皇帝,像是被绑架了一样,全由王安石说了算。四月二十三日,以淮南转运使谢景温为工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谢景温“雅善”王安石,两人关系不错,而且,谢景温的妹妹嫁给了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算是姻亲。当初,王安石屡劝神宗独断,神宗遂专门信任他。苏轼曾为开封府试官,策问进士以“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王安石看了很不高兴。苏轼此前曾多次上疏,论时政得失,王安石已大为不快。当时诏举谏官,范镇举荐了苏轼。谢景温怕苏轼作了谏官会对王安石不利,就弹劾苏轼,说当年苏轼的母亲去世,他归蜀服丧,多占舟船,贩运私盐、苏木。这相当于倒卖国家专营物资,为当时法律所禁止。朝廷派人缉捕艄公、船夫,却查无实据。苏轼觉得很受伤,不久,乞外任,遂出判杭州。大概正是这些不寻常的任免,促使司马光做出决定,离开京师。八月初八日,垂拱殿奏对,司马光请知许州,或西京留司御史台、国子监。神宗说:卿怎能外任,朕正要重申前命(指枢密副使的任命),卿且接受了。司马光婉辞:原职臣且不能上任,请求外补,又哪敢当得提拔?神宗问:为什么?047司马光答:臣绝不敢留。神宗沉吟良久,说:王安石素与卿友善,卿为何猜疑?司马光说:臣是素与安石友善,但自安石执政以来,抵触甚多。今违逆安石如苏轼等,安石完全抛弃操守,陷以酷法。臣不敢避削黜,苟全操守。臣与安石友好,岂如吕公著?安石举荐吕公著时说什么?后来诋毁他又说什么?不过同一个人,为何前是而后非?肯定有一种说法不真实。神宗说:安石与公著关系密切,如胶似漆,但至其有罪,不敢隐恶,这说明安石极公正啊。神宗又说:青苗法已有显著成效。司马光说:此事非,天下共知,只有安石之党以为是罢了。神宗转而言他:苏轼不好,卿错识了人。鲜于侁在远地,苏轼传给他奏稿;韩琦赠银三百两他不要,却贩盐及苏木、瓷器。司马光认为不可能:凡批评人应先弄清他的意图,苏轼贩卖所得,岂能多过赠银?安石一向恨苏轼,陛下岂不知?以姻亲谢景温为鹰犬,攻击苏轼,臣岂能自保?不可不早去。而且苏轼虽不好,岂不胜过李定?李定不服母丧,禽兽不如,安石却喜欢他,要用为台官。从这段对话来看,司马光大概认为,与其遭到攻击被迫离开,不如趁早自请外任。九月二十三日,延和殿奏对,司马光再请许州及西京留台。神宗问:必须许州吗?司马光答:臣哪敢必须,只要稍近乡里,即臣之幸。神宗又问:西京怎样?048司马光又答:恐非才士不行,不过,若朝廷差遣,不敢辞。然后,拜谢而退。已经在讨论具体去向。从以上对话来看,当时神宗曾打算让司马光去西京留台任职。但很快有了变化。九月二十六日,司马光得到消息,已除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几天后,消息得到证实,十月初五日,敕受永兴军敕告。后又受宣永兴一路都总管、安抚使,凡事长施行及传宣永兴军(指京兆府,治今陕西省西安市)、同(治今陕西省大荔县)、华(治今陕西省华县)、乾(治今陕西省乾县)、商(治今陕西省商洛市)、虢(治今河南省灵宝市)、解州(治今山西省运城市盐湖区解州镇),陕(治今河南省三门峡市西)、河中(治今山西省永济市蒲州镇)、庆成军(治今山西省万荣县荣河镇)依此。就是说,司马光的都总管及安抚使的管辖权,限于以上十个腹地州军。司马光已经接受任命,但他还不能立即赴任,有些事情他必须做出安排,比如书局。这样,一个月很快过去,已是十一月。十一月初二日,司马光上《乞免永兴军路苗役钱札子》,说陕西百姓自筑城绥州以来,供应诸般科配,就是临时的加税,及支移税赋往近边州军,最近又有环庆事宜,加以今年大旱,五谷不熟,人户流离转徙,听说已有不少,国家应紧急抚恤,使人户安定。青苗法已为害不小,而免役法为害,必又甚于青苗法。请特免永兴军一路青苗、免役钱,以爱惜民力,专奉边费。不久,又上《乞不令陕西义勇戍边及刺充正兵札子》,说近曾听说,049环庆路调集义勇迎敌,结果望风奔溃,死伤甚多,致使主将陷没。又听说有人还要训练义勇,抗击西贼。若继续调发戍边,或刺充正兵,大家已见环庆之败,好比无罪赴死,不免人心惶惶。这是驱良民为盗。恐怕今天的教习训练,就成了他日为盗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