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英雄的足迹舍身为国董存瑞海蓝蓝◎著河北·石家庄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舍身为国董存瑞?/?海蓝蓝著.－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2021.6（寻找英雄的足迹/王凤,李延青主编）ISBN978-7-5511-5664-6Ⅰ.①舍…Ⅱ.①海…Ⅲ.①传记文学－中国－当代Ⅳ.①I25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21)第065938号丛??书??名：寻找英雄的足迹主??编：王?凤?李延青书??名：舍身为国董存瑞SheshenweiguoDongCunrui著??者：海蓝蓝策??划：郝建国?
统??筹：王福仓?王玉晓责任编辑：刘燕军责任校对：李?鸥美术编辑：胡彤亮?陈?淼出版发行：花山文艺出版社（邮政编码：050061）（河北省石家庄市友谊北大街?330号）销售热线：0311-88643221传??真：0311-88643234印??刷：石家庄市西里印刷厂经??销：新华书店开??本：880×12301/32印??张：7.25字??数：135千字版??次：2021年6月第1版2021年6月第1次印刷书??号：ISBN978-7-5511-5664-6定??价：25.00元（版权所有?翻印必究·印装有误?负责调换）董存瑞1929年出生于河北怀来贫苦农民家庭，曾担任抗日儿童团团长，1947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全国著名战斗英雄。1948年5月，为了新中国的解放事业，英勇地用身体托起炸药包，炸掉了敌人的碉堡，以自己的生命为部队开辟了前进道路，时年十九岁。朱德评价其“舍身为国，永垂不朽”。
写在前面◎郝建国习近平总书记一直高度重视对英雄的宣传和学习，指出：“全党全社会要崇尚英雄、学习英雄、关爱英雄，大力弘扬英雄精神，汇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磅礴力量。”（2020年10月21日习近平给四川省革命伤残军人休养院全体同志的回信）我们组织推出此套丛书，即是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重要指示精神的一个实际行动，是“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一次具体实践。
曾几何时，英雄这一神圣的群体，被明星的光环遮蔽，在不少年轻人的心中，当年妇孺皆知的共和国英雄，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远。追星族挖空心思了解明星们的各种癖好，而对开国英雄们的事迹竟然一无所知。相比于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人们对英雄的崇拜和对英雄事迹的传颂，当下对英雄，尤其是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立下不朽功勋的英烈们的颂扬，显得有些薄弱。
001一个淡忘英雄的国家，难以面向未来。
让英雄重归视野、永驻心田，是我们组织创作出版这套“寻找英雄的足迹”丛书的初衷，也是所有参与此项工作的领导和工作人员的心愿。
丛书由河北省作家协会组织创作，由花山文艺出版社编辑出版发行。八位写作者，都是河北省文学界颇有实力的中坚力量，活跃于文学创作领域。他们用生动的笔触，表达对英雄的敬仰和缅怀，在采访和搜集资料的过程中，付出了不少辛劳，在此表示由衷的感谢。
丛书的传主李大钊、董振堂、赵博生、佟麟阁、狼牙山五壮士、马本斋、董存瑞、戎冠秀，都是入选“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的河北籍英烈，其事迹具有全国影响力和彪炳史册的震撼力。他们属于河北，更属于中国。由于以前曾经出版过很多记述他们英雄故事的书籍，为了能够吸引当下青少年阅读，我们另辟蹊径，寄望在“寻找”的过程中，发现新事迹，挖掘新材料，带给读者全新的阅读体验。
丛书以青少年为主要读者，因此，写作中力求可读性强，避免史料的堆积和过于浓重的学术表述，让阅读者在潜移默化的感染中，学习英烈们的精神，汲取向上的力量，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热爱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建立的新中国，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发奋工作。
为了打造出一套高质量的精品图书，作者们数易其稿，002编辑们反复审读，河北省作协多次召开协调会，从写作动机、行文风格、读者对象、宣传方案到编辑体例、数字用法都进行了深入研讨，并将丛书列为向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的献礼图书。其间，得到中共河北省委宣传部领导的大力支持和指导，丛书被列为河北省优秀出版物选题并给予资金支持。
从资料的搜集、整理到对相关人物的采访，特别是写作的创新，其间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时代在前进，人们的阅读习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们的尝试能否达到令读者满意的效果，现在还是未知数。不管怎样，我们用一颗虔诚的心，回望英烈们的感人事迹，探寻他们的初心，为当代人树立起一面面闪光的旗帜，这个朴素的想法，其实在丛书付梓之时即已实现。
限于资料的收集范围，加之时间紧迫，书中的疏漏之处在所难免，恳请读者批评指正。
让我们一起讴歌英雄，缅怀英雄，学习英雄，踏着英雄的足迹不断前行！
003目录CONTENTS第一章?小北川的嘎小子……………………001第二章?英雄“孩子王”……………………020第三章?勇敢的小民兵………………………040第四章?参军上前线…………………………061第五章?穿过枪林弹雨的战士………………079第六章?战功卓著育英雄……………………097第七章?擎天一举垂青史……………………114第八章?英雄“身后”的故事………………135第九章?魂归故里仍少年……………………157第十章?寻找英雄的足迹……………………171第十一章?赓续血脉做传人……………………192第十二章?“活”着的董存瑞…………………204001第一章?小北川的嘎小子1
坐落于半山腰的南山堡，背倚黄山，但山上没有树，砍柴、割条子要到很远的大北山上。董全忠是南山堡有名的编筐能手，除了自家生活需要，柴草和编织的柳条筐，都要拿到沙城集市上卖掉，再用这些钱购买生活必需品。
董存瑞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儿，可他一点儿都不娇宠。到大北山砍柴、割条子，来回要走二三十里，再苦再累他也不觉得，能为家里多干点儿活，心里舒坦。爹心疼他年纪小就出来干活，可又没办法，三个姐姐出嫁了，没劳力啊！
每次到北山砍柴、割条子，爹总让他骑在驴背上。后来，他发现爹跟在后面走得很慢，才意识到爹年岁大了，腿脚不灵便了。他跳下来，非让爹骑上毛驴，自己跟在后面。
爹说你还小，脚还没有出过力呢。他把缰绳硬塞到爹手里，跑到后面，扭着屁股，跳着脚。爹看拗不过他，只好骑001在驴背上。
川区气候变化大，冬天干冷干冷的，特别是三九天，西北风从早刮到晚，滴水成冰，地皮都能冻裂。有钱人的孩子或在学堂读书习字，或围着火炉嬉戏聊天。董存瑞家穷，再冷的天他也得上山砍柴、割条子。
一天吃过早饭，董存瑞将小镰刀插在腰间，跟着爹又到北山割条子，半道刮起大风。其实干活人不怕天冷，就怕遇到刮风天，这种天气去山上砍柴割条子可能会有危险。爹担心地说：“四蛋儿啊，风太大，咱不去了，这就回吧！”董存瑞扶着爹从驴背上下来，瞧了瞧天空，毫不在乎地说：“爹，这风没啥可怕的，咱小心点儿就行了。咱都走这么远了，一会儿没准儿风就小了呢。要是风还这么大，咱就少割点儿条子，也不能白跑一趟呀。”爹觉得也在理，拉着毛驴继续向北山走去。
过了长安岭，就到山崖下，董存瑞指着山坡一片长得浓密的荆树丛说：“爹，那片条子多好，我把它割下来，准够毛驴驮的。”爹抬头望了一眼山崖，连忙摆摆手：“不行！
不行！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叫阎王鼻子，太危险，没人敢上去。”“正因为没人敢上去，那儿的条子才长得好。”“你上去让阎王推下来咋办？爹可就你一个儿啊！不行！不行！咱宁可空手回去，也不能冒这个险!”董存瑞望了望陡峭的山崖，轻声说：“爹，你等着。我002一会儿就把那片条子割下来!”他紧了紧腰带，“噌”地蹿了上去，就像灵巧的猴子，连抓带拽，一会儿攀，一会儿蹬，“嗖！嗖!嗖!”几下就攀上高高的“阎王鼻子”。
山风“嗷嗷”地叫着，好像狼嚎一样。爹在山下使劲儿喊着：“蛋儿啊，一定要小心，抓牢踩实，压低身子往前，等风头过去再割！”“知道啦——”山崖上的条子像被收割的谷子，一抱一抱被扔下来。不一会儿，那片条子被割下来一大半。爹拾起一把一把的条子，捆扎起来，摆着手喊：“四蛋儿，差不多够毛驴驮啦，快下来吧!”董存瑞越割越起劲，恨不得一口气儿把这片好条子全都割下来。一趟驮不回去，再来一趟也值得。“唰！唰！唰！”他挥起镰刀割得更快了。他顺着阎王鼻子往上。突然，一股盖头风刮来，他身子一晃，被吹了个倒栽葱，“呀”的一声滚下来。
爹在山下大喊：“四蛋儿，快，快抓住树枝。”董存瑞滚了两滚，“啪”地抓住一墩老荆树的枝条。怪风过去，他站起来，挥了挥手中的镰刀：“爹，我没事儿！”他喊着、叫着，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从另一头儿缓坡上飞奔而来。
爹看他毫发无损，捋着胡须，拍了拍儿子身上的枝叶，赶着驮满荆条的小毛驴，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第二天，董存瑞硬是说服爹，赶着小毛驴，又把阎王鼻003子上剩下的那片荆条全割回来。他得意地说：“我登上了阎王鼻子，以后还要踩着阎王的脑袋呢！”2
冰雪消融，小草钻出地面，树木披上戎装，又一个充满生机的季节到来了。然而动荡岁月，董存瑞仍过着糠菜无尽的苦乐童年。
这年闰月春长，穷人的日子更难熬。董存瑞很懂事，处处为爹娘分忧。一天早上，听娘说缸里的粮食不多了，吃完饭，他一声不响地拿着锄头和箩筐，去找同族弟弟董存理挖野菜。
挖野菜的人多，地里野菜难找，他俩转了一大圈也没挖到一棵。这时，一阵鸟鸣传到耳边，董存瑞抬头瞧见沟边沿儿有棵榆树，树梢儿一抹嫩绿。“哈哈！那不是榆钱儿吗？”他眼里放着光，手一指，对董存理说，“弟，你瞅见没有？
这回咱可有救啦！”他拉着董存理往大沟沿儿跑去。
榆钱儿也叫榆荚，是榆树结的种子，因它酷似古代串起来的麻钱儿，故名榆钱儿。榆树的皮、叶、根都能入药，可对穷人来说，都是入口的食物。董存瑞从小就爱吃榆钱儿，爽甜可口，营养丰富，可以生吃，也可以和小米一起做榆钱儿饭，松软、好吃、耐饿，还可以掺上玉米面或高粱面做成窝头或贴饼子，也很好吃。
董存瑞一见串串榆钱儿，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他一溜烟004儿跑到大沟沿儿榆树下，“啪啪”甩掉两只“砍山鞋”，双脚往高处一蹦，双手紧紧抱住树干，像只松鼠似的，几下蹿了上去。可榆钱儿都结在树梢上，够不着，怎么办？他就扒开身边的树枝，使劲儿伸手去抓榆钱儿。只听“咔嚓”一声，两根树枝被踩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爹正走到树下，见状大喝一声：“四蛋儿，还不快下来！”爹指着两根指头粗的树枝，没好气地说：“这枝子就是树的胳膊腿，你把它蹬断了，知道榆树咋疼不？”董存瑞低着头，一声不吭，跟着爹回家了。爹不说话，董存瑞就不敢进屋，站在院里一个劲儿地晒着。
娘从屋里出来，说：“行啦，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咱家要是有粮吃，他何必上树捋榆钱儿呢？”爹听了娘的话，更生气了：“咋？没粮吃就可以随便糟蹋嫩枝啊？你以为长成一棵树容易呢？这不跟你养孩子一个理儿，不好好爱护，行吗？”娘瞪了爹一眼：“不行咋的？还非要治他的罪？”一提治罪，爹又来气了。他用烟袋锅指着地上的两根树枝愤愤地说：“毁树就是犯罪！”他看了儿子一眼，虎着脸说，“你娘替你说啥也没用，明天到大沟沿儿地埂，种棵榆树去，否则别回来吃饭！”董全忠一向把树当作儿女一样，不管大人孩子，谁破坏树被他看见了，一准绷着脸和人家说理。你要不服，和他争吵，惹火了他真敢抡起镰刀揍你。他常说，树和庄稼一个样，005都是咱百姓的命根子！
董存瑞原以为爹要狠狠地揍他一顿，闷头挨训，啥话也不敢说。当听爹说要惩罚他种树，才舒了一口气，赶紧应了一声：“行！明儿一早我就去！”3
因为家贫，董存瑞的三个姐姐早早嫁人了。他有个弟弟，一出生就体弱多病，后来没钱医治，不幸夭折。那年，妹妹刚出生，娘身体虚弱，他懂得多做家务，帮爹干活。娘拉扯五六个孩子不易，他从不惹娘生气。娘说啥他都能听进去；娘让干啥就干啥，也不顶嘴，不耍脾气。
一天晌午，董存瑞和栓柱到南大沟给小毛驴割草，走进高坎儿，突然被什么绊了一脚。他低头看看，竟是一条细细的瓜蔓，上面结了大小五个香瓜。董存瑞弯腰把瓜摘下来，给栓柱两个大的，自己留了三个小的。瓜还不太熟，董存瑞就埋在小西房的米缸里，想着过几天捂熟了，再拿出来给娘吃。
娘到小西房取米，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她东瞅西瞧，不知香味打哪儿冒出来。当她去缸里舀米时，发现三个小香瓜。
娘没多想就猜到了是儿子放的。南山堡村西头杨大爷年年种香瓜，会不会是儿子嘴馋，到人家地里摘的？要是那样可就不好了。娘知道孩子们过得清苦，可她对子女一向严厉。今006天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好好问问儿子。
“娘，这瓜真不是偷的，是我割草……”董存瑞一边解释，一边跳着脚躲着娘手里的笤帚疙瘩。可娘没听他说完就大声斥责：“今儿个不把香瓜给人家送回去，我非告诉你爹把你手剁了不可！”董存瑞知道娘是真生气，也容不得他解释，怎么办？他正心急无法和娘说清楚时，栓柱来了。
栓柱听大娘责骂董存瑞，忙过去做证：“大娘，你错怪四蛋儿了。这香瓜是我俩到南大沟割草时，在高粱地发现的。
真的是野生的香瓜，他还分给我两个大个儿的呢。”董存瑞看栓柱说明白了，高兴地跟娘解释：“娘，要是我真的做错了，就不会躲你的笤帚疙瘩了。”娘看了一眼委屈的儿子，问栓柱：“真的是你们在野外摘的？那分给你的大香瓜呢？”栓柱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吃了，都吃了。”“我不信。”“大娘，我不骗你。不信你去问问我娘。我还给她一个呢。”娘知道儿子和栓柱都是实诚孩子，的确从不扯谎。她想了想，笑着对儿子说：“要是这样，你们就把这仨香瓜也吃了吧。”董存瑞听娘信了他们的话，把香瓜往娘手里一塞：“娘，这是我给你、爹和妹妹留着的!”说完，拽着栓柱跑出去了。
娘看看手里的香瓜，放在鼻前闻了闻，清香的味道从嘴007里流到心里。她的脸上洋溢着少有的笑容……4
村西头有块洼地，一到夏天就积满雨水，形成一个大水塘，成了南山堡男孩子玩水的地方。
晌午，太阳悬在空中，阳光像箭射到地上，火辣辣的。
如果不穿鞋，脚掌都会烫起一层皮的。
董存瑞撂下碗筷，用手擦了擦嘴角，说：“娘，我出去了！”爹没说话，瞥了他一眼。娘知道儿子去给毛驴割草，看他背上大草筐，抓起小镰刀，隔着窗户喊：“别晒热了，小心中暑啊！”走出小院的董存瑞甩了一句：“知道了！”他路过水塘时，见有几个小伙伴在里面打水仗，不由得放慢脚步，边走边看，还和他们招了招手。
牛娃从水里露出头，看了一眼董存瑞，讥讽地喊：“四蛋儿，敢不敢下来比试比试？”“比啥？”董存瑞停下来。
牛娃抹了一把脸上淌下来的泥水，说：“比跳水，怎么样？”“从哪儿跳？”这时水里又冒出个小脑袋，是二蛋儿。他指了指北面高高的黄土崖上的那棵大柳树，结结巴巴地说：“就……就从……那儿跳。敢……敢不敢？”008董存瑞二话没说，搁下草筐，把无袖的破布衫一扔，登上黄土崖，攀上大柳树。
这时，另一个伙伴喊：“四蛋儿，咱不比了，算你赢还不成！”董存瑞用手划拉额头前的头发，摆了摆手：“说话得算数！”他两手向前一伸，轻轻一跃，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半天不见人影。
水坑有多深，谁也说不清。孩子们都害怕了，有的埋怨提出挑战的牛娃，有的责怪出馊主意的二蛋儿。这么深的水坑，一旦出事，那可要出人命的。四蛋儿的弟弟死了，他要出事，董大爷不和他们几个拼命？
几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水塘。“瞧，冒泡泡了。”有人兴奋地喊。“四蛋儿上来了，没事啦！”有人鼓掌。“四蛋儿真了不起，不愧是咱村的孩子王。怎么样，你们都服了吧？”在水里的小伙伴早就上岸看这场比赛。董存瑞跳进水塘安全出来，没一个不赞叹的。牛娃竖着大拇指，佩服地说：“四蛋儿啥都比我强！”“就是。”二蛋儿附和着，“我最服四蛋儿了。”董存瑞从水里钻出来，左手举着什么东西。眼尖的小伙伴喊：“是条鱼。”围观的孩子们又跳到水里，想看个究竟，还不断地高声喝彩。
这时，本村刘财主的儿子提着粪叉，边哼着小曲边晃悠着脑袋朝这边走来。他瞧见穷孩子在大水塘游泳，扯着破锣嗓子叫起来：“上来，都给我上来！再不上来，我往水里扔009屎啦！”说着，他真的从路边找了堆狗屎，用粪叉挑到水里。
牛娃悄悄说了一句：“难怪村里人私下叫他‘刘坏水’。”孩子们纷纷爬出水塘。董存瑞也“噌”地跳到岸上，手里的鱼滑到水里。他也不去理会，只是几步蹿到刘坏水跟前，夺过他手里的粪叉，使劲儿一丢，扔出老远，还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小子，咋把坏水流到这儿了？凭啥不让我们玩水？”刘坏水瞪了董存瑞一眼，摆出少爷的架势，指着大水塘说：“这水坑是我们刘家的，我想让你们玩就能玩，不想让你们玩，你们就玩不成！”董存瑞见刘坏水蛮横不讲理，猛地扑上去，只听“噗通”一声，刘坏水被扔进水塘。董存瑞跟着也跳了下去。
伙伴们惊呆了，怕董存瑞把刘坏水淹死，那麻烦就大了。
不一会儿，董存瑞像拎落汤鸡似的，拽着刘坏水的脖领，将他提上来，严厉地问：“你想活还是想死？”刘坏水赶紧作揖求饶：“想活！想活！四蛋儿，你……你，别这样，我让你们玩还不行吗？”董存瑞把刘坏水的脑袋又按进水里，再提上来，说：“不行！你小子爱骗人，说话不算话。今天你必须当着大伙的面答应我的条件！”刘坏水被呛得喘不上气，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董存瑞看看周围的小伙伴，说：“条件很简单：从今往后不准再来捣乱！”这时的刘坏水早已吓得不知所措，连连010说：“好！好！我不捣乱！我不捣乱！”牛娃怕刘坏水糊弄人，冲他大喊：“你要是说了不算，再来捣乱咋办？”刘坏水望着董存瑞愤怒的脸，打着哆嗦说：“我要说了不算，你，你们，就把我按进水里，淹……淹死！”“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是说了不算，当心真的把你扔进大水塘！”董存瑞照刘坏水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把他拉上岸。
刘坏水拾起粪筐和粪叉，像落水狗似的夹着尾巴跑了。
小伙伴们哈哈大笑着。董存瑞指着刘坏水说：“对付这种癞皮狗，就得来硬的，要不他随时都会欺负你。只要咱们抱成团，就不怕刘坏水！”董存瑞将衣服搭在肩头，挎起草筐，抓起镰刀，径直向山坡走去。
5一天清晨，栓柱给董存瑞送来一只小白鸽。董存瑞问哪来的，栓柱低着头，轻声说：“在……在我家房上逮的。”这只小白鸽长着金眼红爪。董存瑞知道栓柱非常喜欢鸟儿，就说：“这么好看的鸟儿你留着吧。”栓柱眼含泪水，把小鸽子塞到董存瑞手里转身跑了。
栓柱这是怎么了？一定有什么苦衷！董存瑞心里嘀咕着，捧着小白鸽就往栓柱家走。到了门口，他看见栓柱坐在011房檐下，双手捂着脸哭呢。
一阵低沉的呻吟从屋里传出来，董存瑞左手托着小白鸽紧贴肚子，右手拽着栓柱到门外，轻声问他为什么哭，栓柱不肯说。董存瑞一再追问他才吞吞吐吐地说：“我爹下煤窑砸伤了腿。娘也生病了，家里没米下锅……”董存瑞听着也很伤心。他安慰栓柱：“你别哭了，我想办法帮你。”董存瑞想把家里的小米给栓柱家送点儿，可看了看家里的小米也快见缸底，话到嘴边没敢跟娘说出来，正寻思该怎么帮栓柱家渡过难关，听到小毛驴喘气的声音。他眼前一亮，自语道：“对！西屋留着喂牲口的高粱米！”小毛驴是爹辛辛苦苦用砍条子、背柴火、编筐和笸箩卖钱换来的。一年到头，小毛驴驮条子、送粪、耕地、播种，没少为家里出力。爹把它看得比人还重要，从不舍得让它挨饿。
董存瑞也不忍心从小毛驴嘴里抠粮送人，可眼下栓柱家都揭不开锅了，又没别的办法帮他们，犹豫了好一阵子，还是走进驴圈，轻轻摸着小毛驴的头，商量着说：“小伙计，我有个难事你能不能帮？”董存瑞对小毛驴一向很好，吃吃喝喝百般照料，现在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委屈它了。
小毛驴像是听懂似的，用嘴拱他一下，好像说：“可以！”董存瑞摸了摸小毛驴的脖子，和它说：“栓柱家断了顿，已经没米下锅了。咱家人吃的粮也没有多少，只好从你这里借点儿。”小毛驴通人性，真的听懂了董存瑞的话，竟然点了012点头，仿佛是答应了。
从那天起，董存瑞总从小西房的窗户伸进手，往小口袋里抓高粱。几天后，爹发现囤里的高粱少了，以为被耗子偷去，没太在意。后来越来越少，他仔细查看小西房，囤没被咬破，又不见耗子踪迹，猜想定是人偷的，于是便留了心。
这天，董存瑞正伸手从囤里往外抓高粱，被爹当场抓住。
一气之下，爹把他关进小黑屋，足足审了两袋烟的工夫。娘急了，推开门冲爹嚷嚷：“孩子犯了啥罪，你饭也不让吃，还把他关起来？”爹生气地说：“小小人不能惯他养这毛病。他今个儿不老实说，我非把他饿死不可！”这时，栓柱找董存瑞去挖野菜，听他爹娘争吵，急忙跑去解释：“四蛋儿是为我家偷高粱的。”爹听了栓柱的话，指着董存瑞说：“你……你，你小子咋不早说？”他赶紧让老伴从缸里舀出两碗小米装在布袋里，对董存瑞说：“快！
快去给你二叔家送去！”董存瑞摸摸挨打的屁股，说了声：“爹，你真好！”拎着小米，拉着栓柱往外跑。小毛驴似乎也听懂了主人的话，高兴地嗷嗷叫了起来。
6盛夏的晌午，烈日炎炎，董存瑞锄地回来。还没进村，013就见几个孩子又喊又叫地向他跑来。他以为鬼子进村了，忙停下脚步问：“敌人在哪儿？”一个光屁股的小男孩儿向打谷场边的弯榆树上一指：“那不，可多啦！四蛋儿哥，快去抓吧。”董存瑞抬头望去，只见榆树头上黑糊糊的一团逃蜂。大群逃蜂围着蜂王满天乱飞。树下男男女女指指点点，叫个不停。
逃蜂的主人是有着白花花胡子的外村老头。他拿着绑了破笊篱的长竿子，气喘吁吁地追来追去。不一会儿，他停在树下，用手遮着阳光，草帽从头上滑落也顾不上，举着长竿子想把逃蜂接下来，可树太高了，怎么也够不着，急得转圈圈。
就在老头不知所措时，董存瑞跑过来，看了看树上的逃蜂，扔掉手里的锄头，说：“大爷，您先别急，我替你弄下来！”他从老头手里要过长竿，三蹿两蹿，像机灵的猴子，一会儿就爬到榆树顶上。老头挥着手中的草帽子大喊：“孩子，小心，千万别让蜂蜇着！”“大爷，放心吧，蜇不着。”董存瑞举着绑有笊篱的长竿，像捞小鱼一样，对准蜂团“蓦”地一兜，可一只逃蜂也没兜住，反而惹得几只发怒的“喽啰”像轰炸机似的猛冲下来。他的胳膊被蜇了几下，其他蜂趁机跟着蜂王飞走了。董存瑞跳下树，伙伴们都关心地围过来，有的说：“四蛋儿，来，我给你吸吸毒水。”“没事儿，我有办法。你们都背过身去。”董存瑞趁势往手上尿了一泡，涂在了被蜂蜇过的地方，“转014过来吧，一会儿就好了，不会起包。”白胡子老头走过来，笑呵呵地说：“这孩子真聪明，知道用尿解蜂毒。”“是爹告诉我的。”董存瑞拾起长竿，又去追逃蜂。逃蜂像块黑云，忽而上，忽而下，飞来飞去，落在一棵高高的白杨树上。散蜂围着蜂王，挤在一堆，一会儿就聚成喜鹊窝大的一坨，忽忽悠悠，在枝上晃荡。
董存瑞手拿长竿又去收逃蜂。老头一把拉住他说：“孩子，该我破财，算了吧，别再蜇着！”董存瑞抬头看了看蜂团，说：“大爷，我再上去试试。”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四蛋儿，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你上去弄不成，再给吓跑了咋办？”董存瑞瞟了一眼说话人：“吓跑了再追，飞到天边也要把它们追回来！”他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噌噌”几下爬上白杨树。
这回董存瑞听从养蜂人的建议，先引开逃蜂，只要把蜂王网住，其他蜜蜂就能跟着往回飞。上次没经验，这回可不能轻举妄动。他双腿紧攀树干，手握长竿轻轻靠近蜂团，耐心等待。过了一会儿，蜂王随着外围蜜蜂的移动，自己也不知不觉爬上了笊篱头，其他蜜蜂像孩子离不开娘，也跟着围了上去，逐渐形成一个不动的蜂团。董存瑞见逃蜂都不再乱飞，一手握长竿，一手抱树，慢慢滑下来，把收起的逃蜂交给养蜂人。
第二天，养蜂人让儿子背了两斗小米，带着两瓶蜂蜜给董存瑞家送去。董存瑞执意不收。他说：“养蜂不易，我替015你们收回来是应该做的。要是硬给留下，再遇到蜜蜂逃了，我可不帮大爷了。”7
南山堡小学校设在村当街路北龙王庙的西厢房。教室不大，屋顶矮，光线暗，几张旧桌椅，来上学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学习知识是每个孩子的梦想。董存瑞家穷，他十岁还没读过书，每次路过校门口，都要停下来向里张望。他特别想知道坐在教室里念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先生约莫四十几岁，姓刘，是本村的穷秀才。兵荒马乱的年月，学校也没什么正规教材，先生只能教《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等古典启蒙读本。
那时的教学方式简单，先生手里拿着个长方形木板，俗称“戒尺”，绷着脸来回走动，督促学生跟自己一起读书。
读书读书，就是要读出声音来，熟读成诵。学生要把先生领读过的内容全都背下来。检查背诵的时候，是按座位的顺序一个个来，谁不会背就要挨板子、被罚站。
一天，先生正领着学生读《千字文》。先生念一句，学生念一句，可先生刚念完“德建名立，形端表正。空谷传声，虚堂习听”，没等学生开口，门外的董存瑞就大声接了句：“先生没米也没粮，一顿不吃饿得慌。”先生抬头看了一眼顽皮的董存瑞，没理他，继续领学生016读“祸因恶积，福缘善庆”，董存瑞向里面的学生做个鬼脸，伸着舌头喊：“学生是羊，咩咩咩——”这回先生真生气了，有心找董全忠告状，可又知道小北川有名的“嘎”小子，什么都不怕，想着换个方法训诫董存瑞。
傍晚，董全忠见先生突然来家造访，猜想事必有因，赔着笑迎上去：“刘先生，你来了，是我家四蛋儿……”先生看了看正埋头吃饭的董存瑞，乐呵呵地说：“对啊！今天来就想和你们商量商量，能不能让四蛋儿上学。你们看，他也老大不小了，总该‘睁睁眼’识几个字，以后好找媳妇吧？”董全忠望着先生，叹息着：“这念书倒是个好事，就是我家，这……这……”先生明白董全忠想要说的意思，忙说：“这什么呀。老董，你不用担心，我不收学费。明天你就送四蛋儿上学吧！”可以正大光明走进小学校了，这可是董存瑞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他东瞧瞧，西看看，什么都感到新奇，摸摸这儿，拍拍那儿。等他按先生要求坐下来，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一动不动地望着前面，才知道读书识字是要付出代价。
头几天，他还坚持着，能认认真真坐着听先生讲“尺璧非宝，寸阴是竞。资父事君，曰严与敬。孝当竭力，忠则尽命”，可怎么也读不会先生说的词，反倒满脑子都是蓝天白云、山花野草、树木庄稼，甚至还有小毛驴。
有一天，先生发现这个站不稳、坐不住的小家伙很喜欢画画，只要离开学校，总见他手里拎着个木炭棍，不是在墙017上画漫画，就是在地上画鸡鸭猫狗。先生觉得董存瑞还是块可造之材，可他没想到这个调皮的孩子，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那天早上，先生来上课，见学校门口墙上有幅刘大肚子给鬼子舔屁股的漫画。他肯定是董存瑞干的，因为“舔”不会写，用刚学的“天”代替，“屁股”和“猴”也不会写，画了个猴屁股。
先生把董存瑞叫到自己休息的小屋，悄悄问：“墙上的画儿是不是你画的？”董存瑞理直气壮地回答：“是，咋的，画得不好？”先生压低声音说：“乱写乱画是要惹祸的。”“惹祸？惹啥祸！”董存瑞眨巴着眼睛，吃惊地说，“我高兴咋样就咋样！”“你高兴了，可鬼子和刘大肚子看着就不高兴了，非要了你的命不可。”董存瑞胸脯一挺：“我才不怕他们呢！”“你不怕我怕！这要让刘大肚子看见了，我一家老小还能活吗？你快去把它擦了吧！”先生急得用右手拍自己的大腿。谁知董存瑞头一扭，坚决地说：“不怕！我画上去就是让他们看的！”“你擦不擦？”先生拿起板子吓唬他。
“不擦！不擦！就不擦！”董存瑞执拗地说。
“不擦！把手伸出来！”先生命令着。
018董存瑞盯着先生手里的板子，眼珠一转，趁他不备，一把夺过来，使劲儿摔在地上，用脚猛跺两下。先生看看“戒尺”断了，举手要打董存瑞，可他一低头，转身跑出学校。
董存瑞再没到学校去，可街上骂鬼子、汉奸的漫画却渐渐多了起来……019第二章?英雄“孩子王”1
顺东沟下来，就是草庙子，北有陈家铺、甘泉庄；南有常庄子、常寨子；东部隔着山是石盘口，再往东就是武家堡；西部偏南是焦家沟、南山堡、杨家山。
这片山连山，沟连沟，彼此相通，互相往来的通道，将村村寨寨连在一起，在相对平整的地方，曾是百姓的聚居地。
沿着这条线采访，我发现武家堡、孙家南沟在日寇与国民党统治时期，就已变成了“无人区”，仅有百姓曾用过的水井、石磨、碌碡和残垣断壁。
面对大片空无人烟的山林，清澈见底的水井，抚摸着巨大的石磨，倚在残垣断壁旁，听飞鸟啼鸣，看蜂蝶起舞，山花野草，一片寂静，半截石墙沉浸在老院破屋的旧梦里，仿佛仍在向我们诉说战争的不幸。山川流水，沃野平畴，我好像穿越到八十年前的那段岁月。
0201940年春天，中国共产党在岭北大海陀（今赤城、怀来、延庆三县交界的山脉）建立了抗日根据地。不久，原本少有抗日活动的小北川，便成了常有八路军的游击区。
八路军到了小北川的消息传开后，许多地主老财，特别是平时欺压百姓的有钱人，吓得不得了，纷纷逃到城里。而城里的鬼子、伪军更是恐慌，今儿抓兵征夫，明儿强迫百姓挖战壕、修岗楼、架铁丝网。那里的城门也都加岗增哨，每天太阳还没落山，就早早地关闭了城门。
“八路军是领导穷人打土豪、分田地，打鬼子、除汉奸的队伍。”十来岁的董存瑞听私下里大人们念叨，心里也盼着：什么时候能见见这样的队伍，那该多好啊！
一天晌午，从沙城来了一队日伪军，到各村宣传反共。
他们四处张贴标语、漫画，说八路军红头发、红鼻子、红眼睛、巨齿獠牙，到处杀人放火、共产共妻。他们扬言私藏八路知情不报，皇军知道斩首示众。
别看董存瑞年纪小，可他聪明伶俐，善于思考，心里自然明镜似的。鬼子、伪军的把戏，怎么骗得了他？不过共产党、八路军到底长啥样，他可真的想见一见。
一天，董存瑞砍柴不小心把手划了一道大口子。爹让他在家歇着，独自赶着毛驴上山了。可快晌午爹还没回来，娘担心是不是磕着碰着，或被鬼子、伪军抓走，急得在屋里来回转悠。董存瑞猜着娘的心思，从炕上跳下来，说：“娘，你先别急，我去找爹！”他顺手抄起门口那把小镰刀，径直021奔向北边。他常和爹到山上砍柴、割荆条，知道哪的柴草茂盛，也知道爹最喜欢去的地方。他一溜烟儿跑远了，并不知道娘迈着小脚跟到门口，倚着门框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又平添了一份牵挂。
董存瑞一路小跑到了北山坡，大老远就瞧见自家小毛驴在树下吃草。驴见到小主人，欢喜地甩着长尾巴，摇晃着毛嘟嘟的大脑袋。董存瑞跑过去摸着驴鼻子，问：“爹呢？”小驴竟冲着沟里尥起后蹄。董存瑞拍了下驴的长耳朵，双手喇叭状放在嘴边，扯着嗓子喊：“爹——”“在这呢！别像驴叫似的那么大声！”爹闷声闷气地训斥着。董存瑞循声过去，发现爹用身子挡着沟边一块大石头，后面像还有个人。
那人看来的是个孩子，从旁边闪出来。董存瑞看那人头裹白毛巾，身穿对襟青布褂，脚蹬毛边布鞋，和爹说着什么。
他凑过去看人家腰扎宽皮带，斜挎文件包，还别着把盒子枪。
爹不住地点头，偶尔也插上一两句话。董存瑞静静地在一旁，像什么也没听懂。
那人说：“大叔，咱县大队在阎家坪片石嵯打了伏击，消灭三十多个鬼子、伪军，缴获两门迫击炮、一挺机枪、三十多支步枪，还有其他战利品……”“太好了！八路军真棒！”董存瑞一下全都明白了：爹身边的年轻人肯定是八路军的官。他忘乎所以，竟鼓起掌来。
爹拍拍他的头，跟那人说：“我儿子四蛋儿。”他转身叮嘱022董存瑞，“这八路军可是咱老百姓的队伍，是给咱穷人撑腰的。”董存瑞压低声音说：“爹我知道。你看他打扮跟咱庄户人不一样。不过爹，咱可得保密，别让鬼子、汉奸知道了。”陌生人站起来，热情地拉住董存瑞的手，笑着说：“小兄弟，说得很对！我姓石，以后就叫我石同志。”董存瑞眨了眨眼，问：“石同志，你是真八路？”说着就用左手比画了一个“八”的手势，“什么时候我也能当真八路？”没等石同志回答，他情不自禁摸了摸人家腰间的盒子枪。
“等你长大了就能参加八路军！”那人笑了笑，用手摸了摸董存瑞的圆脑袋，轻轻摇了一下。
董存瑞初识八路军，萌发为穷人撑腰的思想，就是受龙延怀联合县三区首任书记石裕民的影响。
2石裕民，1911年生于宛平县沿河城（今属北京市门头沟区），学生出身，早年辞别家乡投身革命。龙延怀联合县政府在阎家坪成立后，党派他以长工身份在沿途各村进行秘密宣传，开辟抗日根据地。与此同时，沙城日伪军也盯上小北川这块肥沃土地，先后在土木、石盘口、王家楼村安上据点，建立大乡，企图控制周围各村。在这种情况下，石裕民要开展工作非常艰难，但他不畏艰险，走遍小北川每个村庄，经过一冬一春不懈努力，终于在三区所辖村寨都站稳脚跟，023不仅发展党组织，还建立了基层人民政权。
石裕民注重建立农民武装，在各村相继成立农民自卫队，还按年龄分成老年队、中年队、青年队和儿童团。这些武装起来的农民手持大刀长矛，站岗放哨、传送信件、警戒敌人，保卫家园，捍卫着红色政权。
南山堡较早参加县大队的农民叫魏玉章。1942年春，他在孙家南沟激战中负伤，后经批准回乡养伤。
在南山堡养病期间，魏玉章在村里秘密发展党员，组织基干民兵队伍。伤愈后又根据上级指示，担任南山堡村基干民兵队队长。在他带领下，民兵破坏敌人交通、电线，埋地雷，袭扰沙城日伪军，配合县大队开展游击战，有力地削弱了后方敌人的势力。
十三岁的董存瑞在这种环境下，耳濡目染深受鼓舞。有时他去观察民兵如何制作土枪、土地雷、手榴弹等简单武器，有时还去听民兵讲从鬼子手里夺枪的经历。
三区红色武装就像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在敌人的腹部折腾，有力地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然而敌占区的情况错综复杂，小北川有共产党，也有汉奸特务，有好吃懒做、欺压乡里的地痞流氓，也有土匪混居在广袤的土地，混杂于百姓之中。
由于工作需要，石裕民调到怀来八宝山、鸡鸣驿一带，担任抗联主任开展七区工作。一天他正在水窑沟村发动群众进行秘密宣传，被叛徒出卖，不幸被捕。日伪军想方设法使024他屈服，威逼利诱不行竟用酷刑，企图摧毁他坚强的意志。
然而无论敌人怎样严刑拷打，石裕民始终大义凛然、威武不屈。
1942年4月，石裕民对着前来送行的群众疾呼：“乡亲们，日本帝国主义杀死我们多少同胞？血债一定要用血来偿还！
大家团结起来，将侵略者赶出中国！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从父母交谈中，董存瑞得知石同志因叛徒出卖，被日伪军活埋于下花园。他痛恨叛徒，为石同志牺牲而难过，由衷地敬佩共产党、八路军。在他心里，石裕民就是像岳飞一样的大英雄。
3龙延怀联合县三区书记后来换了河北新乐的苏冀，一到任就成立了十余人的区小队。在打击特务和小股伪军，开辟川下抗日村庄方面，苏冀做了一些努力，但此人生活腐化，经常大吃大喝，乱搞男女关系，受到党内批评，仍不悔改。
更严重的是，1943年秋，他带着区小队，在甲嘴村边抓了一个修平张（北平—张家口）公路的日本工头，还将此人带回区委驻地杨家山村，以人质为由，向其索要钱财，进而又向沙城日军要手枪、子弹作为释放条件。
他派人谈判结果什么也没捞到，连人质也被沙城四大队给抢回去了。事后，他不向组织汇报，也没吸取教训。同年02511月，县委在赤城里石峡召开会议，给予苏冀党内警告。
苏冀对这一决定极为不满，当时就离开县里。一天晚上，假借执行任务，带着区小队成员从杨家山出发，经下耙齿至沙城，投奔了汉奸范子信，充当了特务队队长。
其后，三区武委会主任李占林又带着焦家沟的何有仁、南山堡的董树吉、秦家沟的牛之喜、三清殿的陈义四投靠苏冀，成为可耻的叛徒。
由于苏冀等人相继叛变，三区抗日根据地蒙受重大损失，也给继任者王平的不幸埋下伏笔。
王平，河北省任丘县白洋淀附近某村人。1942年初，由晋察冀边区调到平北工作，曾兼任龙延怀联合县工人抗日救国会主任，后担任龙延怀联合县农民抗日救国会主任，在平北工作期间曾两次负伤。
王平是个高鼻梁、大眼睛，膀大腰圆、声如洪钟、英俊豪爽的年轻人，特招青年、儿童喜爱，对董存瑞的成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1943年秋的一天下午，王平到南山堡坚壁清野，突然村外响起枪声，原来是日伪军将村子团团围住了。怎么办？
刚跑回家的董存瑞看到王平，机智地将他藏在席卷里，还在旁边倒了一筐驴粪，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择豆角。
小鬼子冲进院子，用刺刀对着他的胸膛问道：“八路的，哪里去了？”董存瑞一言不发。跟在后面的汉奸急忙掏出一块银元，嬉皮笑脸地走过来：“告诉我八路藏哪儿了，这块026大洋就是你的了。”说完还把硬币抛起来，再接到手里，用拇指和中指卡住边沿，放到嘴边吹一下。董存瑞装着傻乎乎的样子，凑过去看了看，边摇头边说没看见。
敌人在院里翻腾一阵，什么也没找到。一个日本兵端着刺刀朝席卷冲过来，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蹲，急忙捡起掉在地上的枪，摇晃得站起来，叽里哇啦一阵，骂骂咧咧地出去了。汉奸一看鬼子走了，跟着也跑出了门。
董存瑞智救王平的故事在小北川传开，人们都夸他是“南山堡的‘王二小’”。从那以后，王平每次到南山堡指导工作，都要到董存瑞家看一看，给他讲革命故事，讲石裕民英勇牺牲的事迹。董存瑞总有一股生龙活虎的劲头，王平格外喜欢，可听家里外面都叫他“四蛋儿”，觉得名字不够响亮，说改叫“四虎子”才符合他的性格。
董存瑞好奇地问是哪四虎，王平抚摸着他的头，笑着说：“虎头虎脑、生龙活虎、如虎添翼、虎虎生威。”董存瑞喊爹娘赶紧过来，让他们当着王平的面喊自己“四虎子”。可爹娘叫惯了他的乳名，一下改不了。直到南山堡儿童团成立，团长“四虎子”的名字才叫开了。
4南山堡村抗日儿童团成立大会那天，王平一早从三十里外的大海陀赶来。
027校园里喜气洋洋，王平和杨老师坐在高台上，望着三十多个孩子甭提多高兴了。王平介绍成立抗日儿童团的意义，还讲了当选儿童团长该具备的条件。他说：“我们成立抗日儿童团先要选思想觉悟高、学习好、能干、办事公道、有领导能力的当团长，带领大家开展抗日活动，你们考虑考虑选谁？”孩子们左看看，右瞧瞧，指手画脚，相互议论，比谁符合条件。台上的杨老师站起来，用手轻轻示意大家静静，说：“咱们实行民主选举，先提三个候选人，然后举手表决，谁票最多，谁就当南山堡的儿童团团长。”杨老师是上级派到南山堡村当小学校长的，思想进步，教学方法新，孩子们都喜欢上他的课，最主要的是穷人的孩子都能来读书了。他们不光学知识，还学唱歌，学画画，可以爬山上树，做其他运动。
杨老师刚一讲完，坐在最后一排的董存瑞就站起来，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瞅瞅王平，又瞧了瞧杨老师，好奇地问：“王平同志，儿童团长都管啥？发不发枪？”“抗日儿童团是爱国儿童自己的组织。儿童团团长的责任很重要，除了学习好，还要以身作则带好头，领导儿童团员站岗、放哨、查路条，配合村自卫队打鬼子、捉汉奸、抓特务、拿懒汉，帮助抗日民主政府做好抗日工作，只是不发枪。”王平笑了笑，“不过你们会有自己的枪——红缨枪啊！”听完王平的解释，董存瑞豁然开朗，拍着胸脯，大声说：028“大家不用选了！咱村的儿童团团长我来当！”小伙伴们扭过头，望着他，忽然全都鼓起掌来。
王平说：“四虎子，你没听杨老师讲这儿童团团长不是谁想当就当的，得民主选举表决才行。”不知谁喊了一句：“我们就选四虎子当团长。”“对！
同意四蛋儿当团长。他是南山堡的孩子王！”“同意！同意！”三十多个声音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齐表示赞同。
“四虎子胆大心细、有组织能力，不过他的学习成绩……”杨老师看了一眼董存瑞，低声说。开始，董存瑞听杨老师表扬他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听说他学习成绩，急得赶紧摆手示意让别说出来。
他鼓足勇气，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台上，红着脸说：“我的学习是不好，可当了儿童团团长就要带好头，绝不给杨校长丢脸！”王平看着杨老师，四目相对，点了点头。杨老师说：“好！
我们同意四虎子当南山堡的儿童团团长，但一定要好好学文化。这对做好工作是有很大的帮助啊！”小伙伴们鼓起掌来，齐声喊：“四虎子，好样的！四虎子，好样的！”董存瑞看看王平，又望了一眼杨老师，瞅着台下支持自己的小伙伴们坚定地说：“看我的！以后咱南山堡儿童团一定是个英雄的儿童团。”王平站起来，问台下小朋友：“你们是不是都同意四虎子当南山堡儿童团团长？”029“同意！”台下的孩子们全都举起了手。
杨老师说：“现在大家一致通过了儿童团团长的选举，私下里可不能再反对啊！”“不会的！”孩子们齐声喊道。
“南山堡儿童团的成立、团长的选举，都是为了让我们不再受日本侵略者和汉奸的欺负。”王平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大家要听团长的安排。儿童团团长要服从上级领导的安排。你们能不能做到？”“能！能！能！”孩子们的声音在南山堡上空久久回荡。
5王平盼着这支小小的抗日队伍快快成长，更关心儿童团团长董存瑞的进步。董存瑞性子直、脾气犟、说一不二，团长的成长，其实就是儿童团的成长，所以王平工作再忙，也会抽时间到南山堡指导儿童团工作。
这天，王平走进南山堡小学，见院子里空无一人，教室也没一个孩子，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奔小西房去找杨老师。杨老师正低着头判作业，王平问：“杨老师，孩子们都去哪儿了？”杨老师放下手中的笔，招呼王平进屋坐下，倒了一碗白开水，笑着告诉他：“王书记，你放心吧，都挺好的。董存瑞带着团员们到村边的打谷场练兵去了！”“练兵？练什么兵？”王平惊奇地问。杨老师说：“董030存瑞是个十分要强的孩子，自从当上儿童团团长，学习进步了，对儿童团的工作也特别上心。他处处带头，领着小伙伴们学习村自卫队的样子，下了课，带着儿童团员去练兵。你去看看吧，他们练得有模有样呢！”王平听了，再也按捺不住心情，放下水碗，说：“走，咱们一块儿看看去！”此时，黄山被夕阳的余晖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粉，打谷场传来嘹亮的歌声。王平远远看见肩扛红缨枪的董存瑞正带着儿童团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打谷场指挥团员操练。王平不愿打扰他们，拽了一下杨老师的衣襟，悄悄地钻到看热闹的人群里。
董存瑞指挥着大家站队、操练，样样要求十分严格。谁的动作不到位，他就亲自示范，手把手教。旁边有人说了一句：“别看四虎子‘嘎’，还真有两下子！”这时，眼尖的孩子发现人群中的王平和杨老师，举手报告：“团长，我发现了新情况！”“什么情况？快说！”董存瑞大声命令。
“王平同志和杨老师来了！”“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董存瑞一声令下，儿童团员齐刷刷站成三排。
“1、2、3、4……”等团员们报完数，董存瑞抬头挺胸，两手提到腰间，紧握双拳，转身向王平和杨老师的方向跑去。他立定站好，给王平和杨老师行举手礼：“报告王平同志……”话一出口，031又觉得不合适，马上改口，“报告首长，南山堡儿童团集合完毕，请指示!”王平没想到董存瑞来这一手，忙从人群中出来，拍着董存瑞的肩膀：“四虎子，真不简单啊！几天不见成大人啦！
一招一式从哪儿学的？”董存瑞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头一歪，顽皮地说：“和自卫队学的！”王平站到儿童团的前面，像首长面对战士一样讲话：“稍息！儿童团团员们，你们好！刚才看到你们操练的状态，非常好！你们的团长，表现得好不好？”孩子们听王平表扬了他们，又问团长四虎子的表现，兴奋地喊：“好！”“非常好！”“好得很！”打谷场上响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6
平北抗日民主政府遵照党中央指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动员根据地和游击区人民群众开展大生产运动，反对铺张浪费和不劳而获。各村各乡还开展了改造懒汉、二流子运动，让他们积极主动参加生产劳动，整治村里的刁蛮婆婆和不孝儿媳的坏风气。
董存瑞听完王平组织的动员会，带领儿童团员走街串巷，挨门逐户查不下地干活的懒汉，还用木炭在懒人闲坐的石头上写上“磨光石”；在不干活的女人常聚的门口贴上“嚼舌头”032的纸条，发现谁家有人不下地干活，就在院墙上画上漫画，写上顺口溜：“不干活，最可耻，好比养猪等吃食。猪长大了能宰肉，光吃不干不如死……”地主刘大肚子一家老少，和那些好吃懒做、不爱干活的人，再也不敢在街上闲坐，也不敢在家里待着当寄生虫，全都乖乖地拿着农具，下地干活去了。
多年来，南山堡人有个坏习惯：每年收秋后，把粮食打进囤。入冬了，不到地里干活的男男女女开始在炕头上耍钱赌博。女人玩纸牌，男人玩推牌九、打天九、押宝、扣猴、掷骰子等赌博游戏。
有的人家将一年的收成输个精光，还有的将祖上传下来的田地、房产、牲口等都输给了别人。眼看着要过年，这些人愁眉苦脸，望着空空的一口大锅，只有唉声叹气。夫妻不和，吵翻了天，寻死觅活，不得安生，哪有心思对付日本侵略者呢？
董存瑞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把儿童团员组织起来，明察暗访抓赌博。他不讲情面，也不怕得罪人，收来的赌具当场烧掉，钱交给农会，对不老实认错或反抗的，扭送到农会批评教育，罚款处分。
南山堡有个外号“二百五”的光棍，每次输了钱就偷鸡摸狗，祸害村里人。儿童团穷追不舍，使他无藏身之地，硬是逼他“金盘洗手”，不敢再赌，老老实实下地干活。
儿童团的行为，挽救了不少赌徒的家庭，深得百姓支持和赞誉。
0337
抗战期间，在日伪政权指使下，“一贯道”打着救世主的幌子到处欺骗不明真相的人，造谣说“天要毁灭，人们要遭大灾大难”，入了“一贯道”就能升天，成仙、成佛免遭灾难。汪伪政府高级官员加入“一贯道”，成为以敛财为目的的教首，胡说日本皇军是来拯救中国人的。
小北川贫穷落后，人们不懂科学，信奉迷信：比方说天旱不下雨，百姓就去烧香磕头、求龙王；人生了病不找医生，反而请神婆子跳大神。有些人听了“一贯道”的宣传，误入歧途。不少村子都有了“一贯道”反动组织。
炮儿村闹腾得凶，十有八九人家入了“一贯道”，给抗日工作带来严重阻力。三区政府知道后，一夜就端掉姓赵的“公坛主”老窝，从他家搜出很多反动材料和搜刮道徒获得的钱财。
董存瑞听王平介绍了有关反动道门“一贯道”的背景、性质及活动情况，心中有底。他想自己首先做到不信邪，全体儿童团员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严密监视“一贯道”对南山堡的“入侵”。
一天中午，一个女孩儿气喘吁吁跑来报告，说她姑父到她家来，正在劝她父母加入“一贯道”呢。董存瑞听了马上跑去，像王平同志那样把“一贯道”的阴谋讲得清清楚楚。
034那人受到教育，表示回去后要说服其他人赶快醒悟，不上敌人的当。
由于董存瑞带领儿童团配合农会、青救会、妇联会把各项工作做得全面而深入，南山堡的确没有一人加入反动组织“一贯道”。
8南山堡村东有座帽顶山，山上栽着高低不等的两棵树。
这两棵树可不是一般的树，是预示敌情的“消息树”！消息树不都是每个地方一棵吗，怎么在南山堡的帽顶山却栽种着两棵呢？要说起这个故事，还得说它是董存瑞的一大发明啊！
在别人眼里，儿童团站岗、放哨是很普通的事儿，只要按时接班、坚守岗位、发现敌情及时报告，可在董存瑞眼里却非同寻常。他认为站岗放哨是关乎全村安全的大事，来不得半点儿马虎，稍有疏忽就会给乡亲们的生命财产带来损失。
董存瑞发现南山堡村坐落在半山坡上，不论村里村外一抬头就能看到种在山头上的“消息树”！儿童团刚成立时，帽顶山上只栽了一棵“消息树”，以它的倒向作为敌人来的方向，但有一点儿不足，不能说明敌人离村子远近！比如：消息树向北倒，敌人由南边来，可距离村庄远近却无法知晓。
如果行动太早，敌人改变方向，不到南山堡怎么办，不就徒035增全村的紧张气氛？倘若行动迟缓，又被敌人包围，百姓来不及逃跑，被堵在村里不就造成了重大损失？
有一次，人们正在地里锄苗，突然发现帽顶山上的消息树向北倒了，发现敌人从南面“扫荡”，男女老少都向北面跑，谁知逃出多半天也不见村里有任何动静。原来敌人从沙城出发，到义和堡岔道口拐向了西北的窑子头村，人们虚惊一场，耽误半天劳动。
还有一回，人们看见“消息树”向南倒，以为敌人从北面回沙城，谁也没马上转移。没想到敌人走到二堡子就改变了行动计划。作为负责站岗放哨的儿童团团长董存瑞怎么能不着急？为了这个问题，他一连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眼睛都熬红了。
娘见儿子脸都瘦了，心疼儿子，煮了几颗鸡蛋让他带着上山散散心去。董存瑞把小毛驴赶到南坡吃草，独自靠着一块大石头琢磨办法，忽然，他听到有人喊：“狼来了!”只见对面山头一大一小两只羊大声叫着，带领所有羊群向他这边跑来。董存瑞迎上去，从小羊倌手里夺过鞭子，“啪啪”几声响鞭把狼吓跑了。
这次意外遭遇，让董存瑞茅塞顿开：在同一个放哨的地方栽上高低两棵“消息树”：高的倒了，预示着敌人来的方向；低的倒了表明敌人离村近；高低树同时倒，是告诉乡亲们，敌人离得近，来的人数也多。董存瑞高兴地赶着小毛驴回村，把这一想法汇报给民兵队长魏玉章。大家开会时，村干部都036夸：“四虎子真有办法！”第二天，帽顶山上就有了一高一低两棵“消息树”。从那以后，南山堡的安全预警再没出现差错。王平对董存瑞的这一发明给予了很高评价，还提倡在小北川其他地方推广呢。
9“编筐编篓，能养九口。”自古以来小北川家家户户都会编筐编篓，卖了钱贴补家用。虽说收益不大，但也是一项家庭副业。每逢沙城集市，卖筐卖篓的大都是南山堡人。民间有“南山堡，南山堡，祖祖辈辈编筐篓，老的头前领，小的学着走”的说法。
董全忠就是从老辈人手里学会编筐编篓手艺。他编的箩头筐、筛子等器具，品种多、样式新、结实、美观又耐用，拿到集市，懂行人一看都乐意买他的货。董全忠为此也挺自豪。他认为：人活一世三百六十行，必须有一两门手艺，若不是学会了编筐编篓手艺，一家六七口人，别说吃饭，就是喝西北风也得按顿数啊！他决心把自己的好手艺传给儿子，日后好有个生计。
董全忠吃完早饭，叼着旱烟袋，坐在院里选条子。董存瑞扛着红缨枪一步三跳唱着歌儿从外面跑进来。爹看了儿子一眼，说：“四蛋儿，别出去了，跟爹学编筐吧。老大不小的，你也该学点儿养家糊口的本事了！”037董存瑞从小就给爹编筐编篓打下手，看样式，可爹真要他认认真真跟着学，他还真不愿意！不过，他眼睛盯着爹身边已经编好的筐，心想，要是给那两棵“消息树”戴上两顶大“草帽”，嘿嘿，站岗放哨的团员不就再也不被日晒雨淋吗？想到这儿，他笑着一边答应，一边给爹提意见：“爹！
以后不兴叫我‘四蛋儿’了，我都是团长了，多不好听啊！”董全忠瞪了儿子一眼，倔倔地说：“你是我儿子，多大也这么叫，看你咋的！”董存瑞进了屋，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饭，抹了抹嘴，转身出来，蹲在爹的面前，仔细观察爹怎么编筐。董全忠见儿子今天这么听话，心里美滋滋的，想儿子学好手艺，可以养家糊口。有了本事，可以早点儿娶个媳妇，省得一天到晚不是站岗放哨，就是想着打鬼子。
董全忠暗自欢喜地把柳条铺开，说：“只要用心学，这编筐也不难。”董存瑞是个有心计、肯动脑筋的孩子，只要他想了解的事，就没有学不会的。他让爹教他打筐底，再教他编筐帮，最后教他怎么收筐沿儿。掌握了编筐编篓的基本要领，不一会儿，他就编好了两个大筐。虽说不精致、不美观，可爹却高兴得很，其实他哪知道，儿子心里想的是那两棵“消息树”，是站岗放哨、监视敌情的儿童团员。
在帽顶山上放哨的两名团员，远远瞧见团长头顶着两只大筐快步走来，急忙迎上去问：“四虎子团长，你弄这俩玩意儿干啥？”038“给这两棵树戴帽子。”董存瑞喘着气，把两只大筐分别套在“消息树”的树冠上，得意地说，“怎么样？”两个小伙伴发现树有荫凉了，这才明白团长带筐上山的意思，乐得可劲儿鼓掌。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着给“消息树”戴帽的好处。董全忠背着粪篓，拿着粪叉走过来。董存瑞以为爹生气，上山是找他算账呢，转身想走。“站住!”董全忠唬了一声，把粪筐粪叉往地上一扔，倒背着手走到“消息树”跟前，仔仔细细打量套在树冠上的大筐，点了点头，转身瞅着儿子说：“四蛋儿！啊，不是！四虎子，你咋不早说呢？我要知道你编筐是给这两棵‘消息树’戴，就不用你动手啦！爹就给你们编啦！”董存瑞望着一向对他板着脸的爹，心里异常感激，双脚打了个立正，右手举起来：“敬礼！”039第三章?勇敢的小民兵1
当了一年儿童团团长的董存瑞，像只走出山林的小老虎，总想一展身手。他想加入南山堡村民兵队，这样就可以参加“破交”(破坏敌人的铁路、公路等交通道路及通信线路)行动，消灭日本鬼子和汉奸特务。
一个秋日的深夜，天阴得比锅底还黑，南山堡民兵都到打谷场集合。王平布置此次“破交”任务，董存瑞悄悄地钻到队伍后面，等着一起出发。
王平早就看到了他，布置完任务，用手电照了照队尾的董存瑞，喊了一声：“四虎子，你来干什么？”董存瑞眨眨眼，低着头说：“这还用问？跟你们去参加‘破交’行动！”王平摆摆手，严肃地说：“‘破交’是民兵队的任务。
你还小，不能去！服从命令，快回家！”董存瑞瞥了王平一眼，转身离开队伍，嘴里嘟哝着：“别瞧不起人！金刚钻倒是小，040还能锔大缸呢！”队伍出发了，董存瑞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地跟在队伍后面。队伍走他走，队伍停他停，始终保持一段距离。王平走在队伍前面，始终未发觉董存瑞。
董存瑞第一次参与大人们的行动，原以为“破交”像上山割荆条一样，只带了一把给小毛驴割草的小镰刀。
半个多小时急行军，队伍到了沙城大干线北部，按计划分头行动。董存瑞蹑手蹑脚，动作麻利，像只小猴子似的爬到电杆上，从腰间取下小镰刀，伸手就去割电线。此时他才发现，镰刀小，派不上用场，可又不甘心白来一趟，如果什么也没干成，被村里的民兵们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他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硬是把电杆顶部横着的一个钩瓶拧了下来。由于用力过猛，一下没抓住，钩瓶掉到地面的石头上，“啪”的一声，摔碎了。等他从电杆上下来，能捡起来的，只有铁弯钩了。
再说董全忠，大半夜的，正为没回家的儿子着急上火呢。
他怕老伴儿睡不踏实，没敢吭声，悄悄喊了三闺女分头去找，可把全村转了个遍，竟连个人影也没看见。董全忠想起侄子存理：这小子，一天到晚和他哥在一起，问问他去。
董存理告诉大伯：“我哥老叨念参加民兵，会不会跟着队伍‘破交’去了？”一听说儿子“破交”，董全忠更急了。
他知道这是个危险活儿，那可不是小孩子干的，弄不好是要丢命的。他不敢多想，满脑子只盼儿子平安。
041这时，“破交”民兵回来了。董全忠迫不及待地挤进人群，东找西寻也不见儿子，拉住王平问：“王同志，四虎子咋没回来？”王平被他问得一怔，又见老人心急火燎的样子，问：“咋？四虎子没回家？”董全忠说：“这孩子越来本事越大啦！”王平拉住董全忠的手，安慰着：“大叔，你先别着急，我这就派人找他。不管咋样也要把四虎子找回来!”他们正说着，就见董存瑞打着口哨儿出现在面前。他看见王平，神气地举起手中的弯钩：“王平同志，这可是咱的战利品!我上交了！”王平用手电上下照了照，看他没受伤，又瞧那一脸得意，又气又爱。他故作生气，指责道：“四虎子！我的话你都敢不听？让你回去咋没回家？”董全忠得知儿子是不服从命令，偷着跟在队伍后面参加“破交”，抬手就打。王平用手一挡，拦住董全忠：“大叔，消消气。四虎子犯纪律，责任在我，是我没发现他跟在队伍后面参加行动。要怪就怪我吧，好歹他全全活活地回来啦。”王平拿过董存瑞的战利品看了看，拉着他的手，耐心地讲：“四虎子，纪律是革命的保证。革命队伍里的人如果都不守纪律，怎么打敌人？你看我们的手，伸出五个手指是分开的，就没力量，可要攥成拳头打出去，就会凝聚全部力量。
个人服从集体，这是共产党、八路军必须遵守的纪律！”董存瑞明白了，原来这叫“自由主义”，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叫“个人主义”。作为儿童团团长，自己竟042带了个坏头，犯了严重错误。他郑重地表示：“王平同志，明天开总结大会，我要主动检讨，让大家吸取这个教训，以后服从上级命令，再也不擅自行动。”2
1944年农历八月十六，通信员小张陪同县财政科科长郭廷杰从大海陀到三区，组织开展抗日工作。他们跟随王平到了常庄子，召集周边各村干部开大会。
常庄子村是个以许马常三姓为主的小村，群众基础好，是三区主要活动场所。会后，周边的村干部和秘密党员回到各自村子。王平三人离开常庄子，向西南步行约两里到常寨子借宿。常寨子以李姓为主，临山，有三个堡门，可守可退，易于隐蔽。
东北角是村大门，由常庄子方向来的人都走此门。白天有人站岗、放哨、查路条；夜晚上锁封闭通行，村民不进出、外人进不来；如有送信的，可敲打门闩将信从门缝塞进来，有人负责取信。
东南原本有个南门，不知何年何月的一场暴雨，将南门冲毁。其实往南是一片庄稼地，钻进去，就是进了青纱帐。
村西较东边低平、开阔，正西有山阻隔，出村只能向南、向北。杨家山是三区政府所在地，与常庄子、常寨子形成大三角，常寨子距杨家山更近，干部往来多经此地。
043王平等人来到村东冀家，大嫂忙着和面、烧水、热油锅。
小张笑着问做什么，大嫂说一会儿就知道了。小张背着大枪到门口站岗，老冀向王平汇报：“最近苏冀带着特务队到各村拉拢、恐吓、暗杀干部和进步群众。”郭科长说：“三区的工作不好做啊！”王平坚定地说，“不好做也得做！目前就是要和特务周旋，给村干部和秘密党员鼓劲儿，否则，支前工作举步维艰。”大嫂端着炸糕进屋，郭科长看着色泽金黄，外皮焦脆的油炸糕，不知怎么吃。王平说：“趁热吃，咬一口黏软耐嚼。”他拿了一个给郭廷杰，又拿了一个给门口的小张，自己也抓了一个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