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九年,都城。 城东的小宅子。 一俊秀少年坐在院中,瞧着十五六的年岁,他对着眼前人激动地说道。 “爹,您知道嘛! 这天地不是上圆下方,而是一个球!我们围着天上的太阳在绕圈圈!” 父亲的脸上,带着几分宠溺。 “吾儿真聪明,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少年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我脑子里冒出来的。 书上说生而知之者,大概就是我这个样子了。” 父亲闻言,只是抚抚自己儿子的头顶。 “好,好。” 对于少年说的话,父亲没有半句反驳,只是不断夸赞着。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少年认真地说道。 “爹,我问过下人了,今年是洪武九年。要儿子说,您应该赶紧收拢城里生意,我们带着钱离开都城吧。 过不了多久,朱皇帝就要大开杀戒了。我们小家小户的,万一被波及就万事休矣!” 中年男人闻言,目光不善地看向旁边的下人。 吓得对方连忙跪伏在地上。 “老爷,饶命啊。小的只是回答少爷年号,其他的一概没有说啊!” 说着,还不断地在地上磕头。 少年见状,替对方说话。 “爹,儿子的确只问了年号。” 对方闻言,随即摆摆手。 “罢了,你下去吧。” 下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出了门,仿佛从鬼门关逃出来一般。 中年男人转头看向儿子,温和地问道。 “乖儿子,你说说,朱皇帝为什么要大开杀戒?” 少年反倒有点纳闷。 “朱皇帝杀人如麻,杀人不是再寻常不过?这要什么理由?” 这话把他父亲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朱皇帝其实,” 中年男人就要和儿子解释,皇帝不会乱杀人的。 可下一刻,少年的双眼已然失去了光芒,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什么。 “橚儿,橚儿?” 朱元璋不断呼喊自己儿子的名字,可对方置若罔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一片天地。 “唉。”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原本脸上带着的几分笑容,转瞬消散地一干二净。 “来人,来人。” 很快,外面就跑进来几个下人,帮着把朱橚抬到屋内。 显然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很熟练了。对于癔症般的朱橚,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陛下。”,太医拿着药方走到朱元璋面前。 “臣等翻阅古籍,找到一张方子,或许有效。” 朱元璋挥挥袖子。 “需要什么珍奇的药材,直接去太医院拿。没有的告诉咱,咱派人去各地找!治好了咱的儿子,咱大大有赏!” 太医拱手说道。 “是,陛下。” 说罢,朱元璋就乘着龙撵离开了。 太医望着对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方子。 “希望有用吧。” 他能察觉到,对方有点不满了。 这几年,整个太医院陆陆续续帮着朱橚治疗,可“癔症”未被根治。 朱橚像刚才那样的“正常”状态,一天里断断续续加起来不过一个时辰。 “试试猛药吧,应该有效的。” 太医说着,就让人去按着方子抓药了。 天色逐渐昏暗。 主屋内。 朱橚失神地躺在塌上,旁边是伺候的下人。 “少爷,喝药了。” 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太监,端着药碗给朱橚喂药。 “停下!” 旁边年长一些的太监,迈步过来接过药碗,还有点烫手。 “啪!” 小太监捂着脸,无辜地站在原地。 “都说了多少遍,药温合适了再送药!万一烫着殿下怎么办!” 年长太监训着对方。 “是,是,小的下次一定记得。” 小太监连忙告饶。 半盏茶的功夫后,小太监摸了摸药碗,温度合适才送药。 朱橚喝完药后,就被小太监扶着躺在塌上。 年长的太监,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小子,你是少爷的大伴,以后要尽心。 说不定,殿下有恢复的一天。 你细心照顾着,总有你的好。” 小太监只是低头拱手说道。 “是,多谢公公教诲。小的明白了。” 夜深了,朱橚闭上了眼睛。 渐渐的,汤药起作用了。 他的脑海中,十几个光点开始了剧烈的交锋! “哇!” 朱橚因为痛苦,不由得大呼一声。 把周围睡着的太监都吓醒了,连忙上前察看。 “疼,疼。” 门外跑来的太医,心中也是极度惶恐,连忙近前诊断。 “怎么会这样! 少爷,您哪里疼?” 太医连忙查看着朱橚,可对方只是一个劲地说着。 “头疼,头疼!” 太医深吸一口气,取出了金针开始用针。 在他看不见地方,朱橚的脑海中,十几个光点在剧烈的碰撞着。 无数记忆碎片在交锋着。 混乱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朱橚脑中的高楼大厦,尸山血海等画面逐渐沉下水面。 只剩下一小部分,漂浮在水面之上。 “呼,呼。” 朱橚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几百年里,他有着截然不同的身份。 上到重臣悍将,下到商人百姓。 这些斑驳的记忆,在他的脑子里打了十几年的架。 至今日,大梦初醒。 黄粱一梦,世间已过十六载! “水。” 口渴的朱橚坐起身,用嘶哑的嗓音地说道。 他的脑海中,断断续续的记忆出现。 “快,快去拿水。” 旁边的人慌慌张张的拿来了茶杯。 方才朱橚可是怕他们吓坏了,疼的在塌上打滚。 太医试探地问道。 “少爷,可好些了?” 朱橚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点点头说道。 “好多了,你是我爹请来的郎中吗? 多亏你了,现在头不疼了。”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在太医的耳中如同之音。 他有点激动地说道。 “少爷,您好了!” 朱橚有点纳闷地说道。 “什么好了,我不是一直都好好的?” 这句反问,让整个屋子内的人欣喜不已。 年长的太监压着心中的激动,沉声问道。 “少爷,您可知道自己是谁?这里是哪里?” 朱橚默默后脑勺,似乎在回忆。 “我肯定在我家啊。 还有,我记得你们说过,我爹是经商的,一月才回来一次。 自从娘不在后,这几年我一直在家里待着。 偶尔会出门看看。” “您还记得您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怎么会不记得,朱橚嘛。” 刚说完,他就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