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民谣:历史与故事,魔法与自然

本书对苏格兰文学的传统形式民谣进行了文笔简洁而内容丰富的介绍。本书从民谣的概念、音乐性、阅读体验、作者等基本方面谈起,介绍民谣的形式构成、历史性和戏剧性,展现民谣中的超自然元素,讲解民谣中的女性歌者与人物故事,促进人们了解诗韵悠扬民风盎然的苏格兰民谣。

第一章
苏格兰民谣:历史与故事,魔法与自然
作者:萨拉·邓尼根
(Sarah Dunnigan)
译者:李丽
南京大学出版社Originally published by The Association for Scottish Literary Studies (ASLS)
Simplified Chinese Edition Copyright  2020 by NJUP
All rights reserved.江苏省版权局著作权合同登记图字:102020156号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苏格兰民谣: 历史与故事,魔法与自然 / (英) 萨
拉·M.邓尼根著; 李丽译. —南京: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20.8
(苏格兰文学经典导读 / 吕洪灵主编)
书名原文: The Scottish Ballads
ISBN 9787305229190 Ⅰ. ①苏…Ⅱ. ①萨… ②李…Ⅲ. ①民谣文学欣
赏苏格兰Ⅳ. ①I561.077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20)第126730号出版发行南京大学出版社
社址南京市汉口路22号邮编 210093
出版人金鑫荣丛书名苏格兰文学经典导读
书名苏格兰民谣:历史与故事,魔法与自然
著者[英] 萨拉·M.邓尼根
译者李丽
责任编辑董颖
助理编辑李小平照排南京紫藤制版印务中心
印刷盐城市华光印刷厂
开本787×10921/32印张6.375字数89千
版次2020年8月第1版2020年8月第1次印刷
ISBN9787305229190
定价3600元网址http://www.njupc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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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销售部门联系调换苏格兰文学经典导读苏格兰民谣:历史与故事,魔法与自然序 序
2018年10月31日,为筹备在南京召开的苏格兰文学研讨会设置的会议邮箱里收到了一封信,正是这封信开启了本套书的策划与翻译工作。来信者是时任苏格兰文学研究会(ASLS)副会长的科比特(John Blair Corbett)教授,他在信中表达了在中国推介苏格兰文学的热情,并询问是否有可能合作在中国翻译出版该研究会编辑出版的《苏格兰文学笔记》(Scotnotes)系列。在国内编译出版一套以“苏格兰文学”冠名的丛书?这可是一个令人忐忑的提议。
说起《哈利·波特》系列、《金银岛》、罗伯特·彭斯的诗歌等作品,国内读者无论老幼可能都会有所了解,甚至对其中一些耳熟能详;说起苏格兰,大家也会自然想到它峻美的高地、昂扬的风笛和别致的格子裙,当然还有近年来沸沸扬扬的独立公投等政治历史事件,但要说起苏格兰文学,人们则不免要发出疑问:面积不足8万平方公里的苏格兰有自己的文学吗,它不就是英国文学吗?T.S.艾略特在1919年还以“有过苏格兰文学吗”为题写过评论,令人更加怀疑苏格兰文学单独存在的合法性。质疑依然存在着,但人们也渐渐看到,文学成就未必与地域面积形成正比关系;苏格兰文学自带传统和历史感,也并不完全等同于英国文学。沃尔特·司各特、罗伯特·彭斯和托比亚斯·斯摩莱特等等为众人熟知的作家的苏格兰身份和写作的苏格兰属性日渐得到研究者的关注,现当代苏格兰作家穆丽尔·斯帕克、埃德温·摩根、詹尼斯·加洛韦的创作也是风生水起、引人瞩目,这些都加强了苏格兰文学的整体影响力,而苏格兰文学研究的学科建设也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在格拉斯哥大学始见端倪。
苏格兰文学以其独特的文学文化特性在国际上日益受到关注和重视,在我国,它作为单独的文学现象近年来也开始受到研究者的重视,南京师范大学为此还建立了苏格兰研究中心以推动相关研究。但是,“苏格兰文学”仍然属于小众化和边缘化的概念,在出版市场上尚未受到广泛的认可和推广。因此,刚看到这封邮件时,我们有些犹豫,但同时也感到仅仅在学术圈内发表文章探讨苏格兰文学影响有限,有必要向更多的读者们推介相关的作品和研究成果,为研究者提供基础性的研究文献,如此,翻译推介苏格兰文学研究会出版的《苏格兰文学笔记》丛书也许就是个很好的开端。这是一项开创性的工作,如果成功,它将会是国内首套译介苏格兰文学评论的丛书。果然万事开头难,我们与出版社的联系远非一蹴而就,在几近放弃时,南京大学出版社伸出了合作的橄榄枝,由此自2018年12月底正式开始了三方合作翻译出版该丛书的工作,并组建了由中外苏格兰文学研究学者构成的编辑委员会。
原丛书的出版者苏格兰文学研究会“以促进研究、教授和创作苏格兰文学,深入研究苏格兰语言为宗旨”,《苏格兰文学笔记》正是基于这一宗旨而编写发行的导读性丛书。该丛书从首册出版至2019年4月,已经有39册面世,涉及的作家作品跨越不同的时期,代表了苏格兰文学在相应时期的成就。这些作家作品是对苏格兰文学传统继承或创新的典范,其中有闻名遐迩的大作家,也有当代的文学新锐。在策划编译的过程中,为了增进国内读者对苏格兰文学的熟悉感和亲切感,我们从已有的《苏格兰文学笔记》中精选了五册,其内容皆与苏格兰经典作家和文学样式相关: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罗伯特·彭斯、穆丽尔·斯帕克、埃德温·摩根,以及苏格兰民谣,为此,这五册书也获得了一个新的丛书名称:《苏格兰文学经典导读》。也许仅仅五册令人感觉难以反映苏格兰文学全貌,不过,这五册选篇的时间跨度较大,从古至今的苏格兰文学创作在其中皆有代表,兼具了历史感与时代感。《苏格兰民谣》引介的是苏格兰民族传统的文学形式,其源头可以追溯到中世纪,流传至今经久不息;彭斯代表了十八世纪的苏格兰文学,史蒂文森则为十九世纪的文学名家,埃德温·摩根和穆丽尔·斯帕克更成为现当代苏格兰文学的翘楚。该丛书并不仅对导读的对象进行基础性的介绍,而且基于苏格兰文学的发展,评析相关作品和文学现象,有着各自的批评视角和研究观点。
五册导读章目简明清晰,内容深入浅出。它们根据研讨对象的时代背景和创作个性,既进行微观的作家作品简述,也展开宏观的历史文化背景梳理,既有剥丝抽茧的作品个案分析,也有高屋建瓴的创造性纵论,突出了导读对象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及其创作成果的文艺美学价值。它们评介的视角关注作家作品的苏格兰性,将他们当做苏格兰文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进行阐释与评述,同时也细致地论述了作品的特色与生命力所在,揭示他们对人性及社会的普遍关注,很好地展示出苏格兰文学的艺术性和人文关怀,为我们了解苏格兰文学的传统与发展、认知苏格兰文学的文学性、社会性和国际性提供了很有价值的参考。
《苏格兰文学经典导读》的原作皆由教学经验丰富的苏格兰文学研究专家执笔,他们的评述通俗易懂又富有学术含量。本译丛的译者也皆为高校教师,在文学研究及翻译实践方面经验丰富。值得一提的是,丛书内容的一个特色增加了翻译的难度——文学作品中的苏格兰方言。为确保翻译的准确性,译者们在翻译过程中或向专家求教或细读字典辨析语义,于仔细推敲中运思译文,并补充了大量知识性注释,相信译者的努力会使得这套导读更加具有研究性与可读性。
为译丛开启契机的学术研讨会因为突发的新冠疫情延期了,而译丛最终得以付梓,实属不易,需要特别感谢各方面的支持:感谢英国苏格兰文学研究会免费提供五册导读的版权,感谢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赞助出版经费,尤其感谢南京大学出版社董颖女士,她不仅从始至终参与译丛的策划,在联系融通合作各方促进译丛顺利付梓方面也付出了很多的辛劳。特别是在疫情爆发阶段,她和她的同仁也没有放松该译丛的编审工作。最后,也要感谢此时手捧此书的您,《苏格兰文学经典导读》的编译团队感谢您的阅读,也期待着您的指正。
吕洪灵
2020年夏于南京致谢 致谢
本书在写作过程中得到了许多人士和机构的支持与帮助。首先,特别感谢罗尼·伦顿(Ronnie Renton)自始至终所表现的耐心、支持与所提供的宝贵建议,感谢洛娜·史密斯(Lorna Smith)非常细致有用的建议。其次,特别感谢苏格兰文学研究会学校及继续教育委员会(The Schools and Further Education Committee of the Association for Scottish Literary Studies)。此外,本人也要感谢爱丁堡大学苏格兰研究院图书馆及档案馆的职员们、爱丁堡大学文学、语言及文化学院的兰登·斯蒂文森教授(Randall Stevenson)、邓肯·琼斯(Duncan Jones)、柯尔斯廷·麦丘(Kirsteen McCue)等。希拉·道格拉斯(Sheila Douglas)与本人分享了她对于民谣传统的丰富经验与渊博学识,罗娜·布朗(Rhona Brown)编辑了民谣的进一步阅读资料及民谣录音目录,对此,本人亦深表谢意。最后,感谢安娜·邓尼根(Anna Dunnigan)、马修·邓尼根(Matthew Dunnigan)、大卫·索尔特(David Salter) 为撰写本书所提供的方方面面的支持。目录 目录
致谢1
绪论1
有争议的民谣领域1
跨越门槛3
简介8
什么是民谣?8
与民谣相遇:不同的体验10
民谣与音乐11
民谣有“作者”吗?14
定义不可定义:民谣的“文本”17
民谣的形式、结构与风格19
民谣的诗节21
民谣模式26
民谣叙事与故事讲述42
过去的戏剧:通过民谣讲述历史65
边界战争时期的民谣68
旧瓶装新酒——古老的事实,崭新的故事77
历史的激情:《亚当·戈登》79
历史“沉默的”声音:《玛丽·汉密尔顿》82
超自然的世界85
巫师86
鬼魂88
魔鬼与恶意的魔法95
民谣的“道德”与超自然的心理100
两个“怪诞的”童话故事104
海豹与美人鱼:爱与生态的寓言119
附言:当超自然不再是超自然126
女性人物:女性歌者、人物和故事128
声音与歌者129
处女、诱惑男人的女性、女英雄以及嫉妒的姐妹
133
《艾伦夫人》,或曰为什么真爱无法伪装148
结论152
附录156
参考书目172
注释184
苏格兰文学经典导读苏格兰民谣:历史与故事,魔法与自然绪论 绪论
有争议的民谣领域
“民谣是尴尬的东西……”[1]大卫·巴肯(David Buchan)David Buchan(1939—1994):苏格兰知名民谣学者。在描述苏格兰东北部的民谣传统时,做出了上述表面上看起来不同寻常的论断。说起苏格兰民谣,人们可能会选择使用不同的形容词来描述,如美丽、忧伤、奇怪或有趣,但为什么会是“尴尬”?事实上,倘若一个人想要研究来自苏格兰各个角落的这份巨大的遗产,民谣的的确确展现了某种尴尬。我们可以说它存在着不确定性:现在,民谣是一个存在争议的领域,民谣演唱者、音乐家、民俗学者、历史学家、人类学家、人种学者,最后但绝不是最不重要的,文学评论家等等都宣称民谣是他们的“财产”。当然,实际上,民谣不“属于”任何人,而是属于首先创作它们的时代、地点及人们,以及随后一代又一代的民谣演唱者和听众。这也是人们所普遍认同的观点:民谣不应该,也不可能,被作为文学文本来研究(有些民谣爱好人士认为民谣根本就不应该被分析)。但这也暗示着,民谣受到争议的这种实质,使得人们可以提出一些有关阐释与理解的有趣的、不同寻常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对阅读和研究文学的人士也具有启发。民谣的“文学性”,尽管这一概念本身对有些民谣学者来说具有争议,也正是民谣最被忽视的方面。民谣可以在阅读、单词理解与语言的本质等方面给我们以启迪,但一些音乐理论家和其他一些民谣评论者对此有些畏首畏尾,民谣的“尴尬”实际上可以被看成是在批判或文化的大锅中富有成效的搅动。
跨越门槛
思考民谣可以从“阈限”(liminality) 这个概念出发。该词来源于拉丁语名词 “limen”,意思为“门槛”或“门口”。相应地,阈限状态具有中间或边界特征;它不完全属于任何一个事物,而是居于两种事物之间。民谣就是处于这样一个“有争议的领域”。当我们跨越有争议之地,
来到英格兰的那一边
我们遇到的第一个人,
除了是假的萨苛德还能是谁!
And as we crossed the Bateable Land,
When to the English side we held
The first omen that we met wi,
Whae sould it be but fause Sakelde! (Lyle 2, st 20)英文译文:And as we crossed the Debatable Land,/When to the English side we held/The first man that we met with / Who should it be but false Sakelde! 本书中所有苏格兰语的英文译文均由John Corbett 教授提供,特此感谢。这段文字来自民谣《肯蒙特的威尔》(“Kinmont Willie”)。这是一首非常有名的“边界民谣”(Border Ballads)。有点害怕的说话者(毕竟,这是在1596年,跨越英格兰与苏格兰之间的边界)在此描绘了两个王国之间的灰色地带。这片有争议的领土,不属于任何一个王国,在许多其他的民谣中也有体现,描绘的是民谣的阈限空间,如《凯瑟琳·杰弗瑞》(Katharine Jaffray, Lyle 24)。然而,民谣也包括其他类型的阈限:今生与来世之间的边界,往往被认为可以互相渗透;现实的世界与幻想的世界可以互相往来,生者与死者之间亦可以互动。阈限除了是民谣的一个主题之外,这个概念本身也有助于描述上面所说的、有关民谣的身份与理解的模糊性。此外,“阈限”也可以作为一种批评的工具,用来解释民谣是如何跨越了传统的学科之间的边界:民谣既不完全属于文学,亦不完全属于音乐,而是居于二者之间。我们应该将民谣的这一阈限性视为一个积极的特性,可以丰富与拓展我们对这些多层次、多纬度形式的体验与享受,而不是限制与禁止。
即便民谣不完全是我们最初所相信的“尴尬的事儿”,它们仍然还是难以捉摸的:就像众所周知的蝴蝶一样,不可以简单地归结为一个固定的形式(我们后面将会发现,任何民谣都没有一个“正确的”版本),或是一个固定的意义(比如,对“Thomas Rhymer”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直争论不休)。这是一件好事。然而,听一首民谣被演唱——这正是传统的、最初的民谣形式——的经历,一点也不难以捉摸。聆听一位民谣歌手演唱可能会是一种非常直接的情感经历,不论民谣讲述的是什么样的故事。从根本上讲,一首民谣就是一个故事;故事讲述是最古老的、最传统的“文学”形式。就像所有引人入胜的故事一样,最传统的民谣的力量在于歌者(或“讲述者”)与听者(或“读者”)之间至关重要的关联。正是这种关联赋予了民谣神奇的力量,让我们可以想象谭林(Tam Lin) 被施了魔法的精灵世界;让我们可以想象那不断上升的海面,将帕特里克·斯宾塞爵士(Sir Patrick Spens)和苏格兰水手们埋葬在远离海岸的“50英寻深的海底”(fathoms) fathom: 一英寻约合六英尺,即1.83米,因此50英寻约为91米。 (Lyle 6, st 26);让我们可以想象“两只乌鸦”(Lyle 6, st 26) 一动不动,正在开心地交谈着,在等待风儿“一直吹”(blaw for evermair) 英文译文:blow forever。 ,在一个曾经非常英俊的骑士的尸体上,直到“仅剩白骨”(white banes, when they are bare)英文译文:white bones when they are bare。。民谣所讲述的故事是有关人类根本的情感与困惑的,因此其形式很受大众欢迎。正如作家威拉·缪尔 (Willa Muir) Willa Muir (1890—1970): 苏格兰小说家、翻译家。她与丈夫一起翻译了德国作家的一些作品。 所说,民谣“扎根血液,感受于胸”(felt in the blood and felt along the heart)[2]。
本书介绍了用苏格兰语和英语(因此排除了盖尔语传统的歌曲)创作的民谣,在哪些方面与我们传统上所认为的文学文本有所不同,以及如何影响了我们对这种形式的研究方式与体验。民谣的形式与结构会被仔细探讨,因为这些正是民谣实际讲述或“叙述”故事的方式。这部分将以对民谣语言的探讨作为结束:依靠意象、比喻及象征的力量来传达意义。接下来,会深入探讨三个主要的民谣主题或特征:历史的重要性(民谣如何以及为何将国家生活、个人及社区生活中有重大意义的历史事件戏剧化);超自然力量的功能(苏格兰民谣传统如何以及为何如此明显地探讨“其他世界”,鬼魂、精灵或神奇的生物是否居住在那些神奇的王国);最后,女性的角色,既包括作为重要的民谣传统的承担者,也包括从戏剧上或心理上吸引我们注意力的民谣主角或人物。附录部分包含了民谣收集的历史和其他几种类型的民谣,如单页纸民谣(broadside) 和小屋民谣 (bothy)。
简介 简介
什么是民谣?
宽泛的定义很有帮助,但不可避免地具有局限性,尤其是对于民谣来说;不仅仅是在苏格兰,在很多其他的社会,民谣一直是传统与大众文化的一部分。事实上,对于“民谣”一词本身来源于何处,也一直众说纷纭。一些评论家认为,“民谣”一词来源于拉丁语和意大利语的“ballare”,意为“跳舞”;民谣最初可能包括和着舞蹈的歌曲或音乐(中世纪晚期的文学中,舞蹈歌曲有时就叫“ballets”)。另外一些民谣学者甚至认为,民谣的形式本身就反对任何定义,因为“对于那些创作、演唱或是听民谣的人们[……]来说,并不存在这样的概念”[3]。如今,尽管首先且最重要的是,民谣是歌曲,但从文学类型来看待民谣最典型的特征,仍非常有用,即便我们将历史与地理的不同因素纳入考虑之中,民谣仍具有其可以辨识的形式与主题特征。简而言之,民谣是民歌,是唱出来的故事,长短不一,但都具有一套可以辨识的形式与主题特征。
当然,民谣并非苏格兰所特有,在世界各地的大众及民间文化中以歌曲的形式存在,出现时间早晚也不同。在丹麦,早在十二世纪中期出现;在德国和西班牙,从十四世纪开始;在巴尔干和斯拉夫国家,从十五世纪开始。没有一种艺术形式像民谣这样,如此多种多样,既可以在古代中国的文学中见到,也可以在阿帕拉契山脉(Appalachian) Appalachian: 北美洲东部的一座山系,南起美国的亚拉巴马州,北至加拿大的纽芬兰和拉布拉多省。南部的民谣中见到。但每一种传统与文化都有其特定的特征。苏格兰的民谣传统在歌曲的浪漫与悲剧性的特质、故事的超自然性与历史性的叙事等方面尤其丰富。其中最为有名和最受欢迎的两类是“边界民谣”和东北部尤其是阿伯丁郡(Aberdeenshire) 的民谣。地理来源在许多方面都具有重要意义,因为它不仅仅决定了民谣中特别的方言(也包括历史时期),而且也是一个社区及其文化的体现:“民谣是对喜爱它的社区最为完整的定义”[4]。现在我们对民谣有了一个可行的定义,我们就应该考虑如何能最好地接近它们。
与民谣相遇:不同的体验
本书中所有讨论的民谣都可以在坎农格特(Canongate)版本中找到。这个版本由知名民谣学者艾米莉·莱尔(Emily Lyle) Emily Lyle (1932—): 苏格兰民谣学者。 所编辑,是目前最易懂的民谣选集。莱尔的版本中歌曲涵盖范围甚广;然而民谣库却是如此庞大,很遗憾的是,我们只能从莱尔的版本中选取一些有代表性的片段。这有助于让我们的讨论更加集中,但意识到其他一些版本也十分重要。标准的版本是《英语和苏格兰语流行民谣》(The English and Scottish Popular Ballads),由弗朗西斯·詹姆斯·蔡尔德(Francis James Child) Francis James Child (1825—1896): 美国学者、教育家及民俗学家。因收集苏格兰民谣而闻名。 教授所收集和出版,它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共包括五卷,收录了305首约1000个版本的民谣(你们将会发现大部分评论家会以蔡尔德版本中民谣的数字来确定一首民谣)。然而,体验民谣最不传统的方式就是阅读。
民谣与音乐
在使用莱尔的版本,或其他任何版本时,我们都是与书写的民谣形式相遇,我们以个体的读者与它们相遇。这当然不是民谣最初设计的被体验的方式!民谣是歌曲,必须要有歌者与听众(家庭成员、社会聚会、农场、集市、婚礼——这些及其他的一些社区构成了传统民谣的听众)。比较理想的情况是去听民谣被演唱。同乐会(ceilidh) ceilidh: 该词来源于盖尔语(Gaelic),意思为“不太正式的歌舞聚会”,男士大都穿着传统的苏格兰裙。、民间节日或其他的一些传统歌曲表演,都会给人们提供一种共享的、集体方式的民谣体验。我们也可以找到一些由传统的知名歌唱家所演绎的民谣的录音,如贝拉·希金斯(Bella Higgins)、珍妮·罗伯逊 (Jeannie Robertson)和邓肯·麦克菲(Duncan MacPhee),也有一些对传统民谣的现代演绎(见末尾的唱片分类目录)。去听不同来源的民谣可以丰富我们对不同类型民谣的理解与欣赏,也可以丰富我们作为听者和阅读者的体验。尽管其中的有些体验可能看起来比其他的要更加“可靠”或“真实”,但“真实性”这一概念本身就相当虚假。我们不能确定一位当代的歌者是否用民谣最开始被演绎的方式与我们交流。不可避免的是,我们对于民谣的体验与最初的听者不可能相同。
我们承认,与在最初的社会和文化背景下被广泛演唱的民谣之间存在距离,这使得我们可以对民谣更具有想象力,更能产生共鸣。我们必须要记住任何一首民谣的情感力量都是双重的,来源于歌词与旋律的组合,这一点至关重要。本书中,我们只能大致关注这一根本整体的其中“一半”。本书中所讨论的民谣的曲调,可以很容易地在贝特朗·哈里斯·布朗森(Bertrand Harris Bronson) 所编辑的《蔡尔德民谣的传统曲调》(The Traditional Tunes of the Child Ballads) 一书中找到。他自己的删节版《蔡尔德流行民谣的歌唱传统》(The Singing Tradition of Childs Popular Ballads),为他所说的“赋予民谣生命与呼吸的一半”[5],提供了有益的、重要的见解。歌词与旋律之间的互动决定了节奏的流动、句法结构以及歌词的乐句划分;歌词要调整,以适应曲调的整体模式(曲调能以不同形式存在,取决于民谣是何时、何地以及由谁首先记录或改编的)。不同的歌者会选择强调特定的词语、短语、模式或者语调(在某一行结尾处用升调或降调)。歌者的声音可以颠覆或改变我们独自阅读一首民谣时的感觉,因为没有两位歌者会将同一首民谣演绎得一模一样。歌者声音的特色——温度、音色、口音或方言、年龄——都十分重要。有些民谣表演者将演唱与说话穿插在一起,这种融合的方式也造就了民谣独特的效果。
民谣有“作者”吗?
对于这个被经常问到的问题,简单的答案是“没有”。典型的民谣有多种版本,通常无法归为某一个个体。通常来说,唯一能够确定日期的民谣版本是第一个被出版的版本,但这样的版本常常建立在一个很长的传承基础之上,由一代代的歌者传承下来。这通常被认为是“口头传承”(oral transmission) 的过程。本书后面我们会再回到民谣的“口头性”(orality)这一概念,但现在,我们必须留意到典型的民谣并没有一个单一的、权威的文本,或者一个单一的、权威的作者。我们通常认为一位创造性的艺术家(作家、画家、作曲家)创作其作品时,头脑总会有某种意图或意义,当我们阅读、观赏或倾听该作品时,必须找出这个意图或意义是什么。与之相反,传统的民谣鲜有一个可以确认的作者,因此我们无法将我们对该作品的一些观念或感情归因于他。从实际意义上来说,这也无伤大雅;当我们听到一首民谣时,故事本身是最为重要的。民谣歌者通常更愿意将他们所演唱的民谣归于他们所学习的某位歌者。民谣通常并没有一个单独的创作者,但作为一种传统,它们具备某种特殊的创造性或创造性的来源。民谣学者有时将这种创造性认为是民谣的构成理论,即个人主义者(individualist)与共有主义者 (communalist)。
个人主义者理论认为任何民谣都一定是由某位歌者所创作的。它以最原始的版本存在,这也就暗示着,它也是“最佳”版本;随后所有的演绎代表的不过是某种“衰落”。共有主义者理论则认为任何民谣都是集体创作的结晶,由某一个社区的歌者所共同创作,为一代又一代的歌者所铭记(这有时也被称为记忆传承)。单一的、“理性的”民谣版本并不存在,而是有很多共存的、互有关联的版本,所有的版本都说明了民谣的再创作(recreative) 过程。或许,这才是至关重要的点。民谣的每一个新的版本都是对已经传承下来的故事的再创作(要么是一个相对“微小的”方式,比如改变一两个词语;要么是更为实质性的改变,如对故事本身的改动)。不仅如此,民谣的每一次被演唱,都是一次再创作。歌者每一次的表演,都是对民谣的再创作或再改编(recompose)。口头传承是建立在改变与转化的基础之上,暗示了一种动态的、不断演化的创造性。比如,悲剧性的民谣《洛瓦特勋爵》(“Lord Lovat”),经过现代知名民谣演唱家珍妮·罗伯逊 (Jeannie Robertson, 1907—1975) 的演绎,而摇身一变,成了一首摇篮曲!这首民谣温柔的旋律,而不是其内在的意义,使得它有“再现”的可能。不论我们是否认为民谣是由个人主义者或共有主义者所创作(又或是二者的融合),事实依然是我们必须要抛弃文学文本是固定的、不会变化的这一观念。如果民谣本身总是处在不断的变化与创作之中,那么我们,作为它们的听众,对于它们可能产生的许多不同的意义,也要乐于接受。
定义不可定义:民谣的“文本”
我们与民谣相遇的另外一个方面,与我们现在如何阅读民谣以及阅读什么正好相反,这就是说,莱尔版本中的文本是民谣的不同“版本”;这些文本不是“确定性的”或最终的。事实上,并不存在所谓确定的民谣文本,因为,简而言之,一首民谣,有多少个歌者,就有多少个不同的版本。传统的歌者是从其他歌者那里学习民谣,而不是“从纸张上”学习。至于民谣是否被视为文学的争论,会在有关民谣是否应该被印刷或出版的争论中再次谈到。事实上,这一抱怨由来已久。音乐的、口头的形式,为了“谋生”,迎合明显的、固定的文学规范。长久以来,人们都认为这很虚伪,也不正当。然而,如果民谣的不同版本和文本没有被出版,它们或许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智之举是承认这些争议与困境,在学术版本和古老的以及当代民谣的录音版本中,规划一条平衡的道路,尽力去获取倾听民谣歌手演绎时的“鲜活”体验。
总而言之,民谣与我们传统上所称的“文学”,既相似又不同。本书将会帮助读者分析民谣是如何“创作”出来的,以及其意义是如何表达出来的;去发现民谣传统中的重要主题;去欣赏民谣的形式与主题,如何与其他的文学和文化传统,如神话和童话,互相交织。这也有助于解释为什么民谣对我们的想象力产生了这样的影响。在苏格兰文化中,民谣占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因为个人民谣的历史非常悠久(有些可以追溯到中世纪,尽管,我们后面会看到,确定民谣的时间通常是不可能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也是历史的见证者。民谣故事向我们讲述了苏格兰文化中较早的历史时期,以及一代又一代创作并倾听了这些民谣的人们和社区的故事。而且,自始至终,我们都不应该忽视珍妮·罗伯逊一直致力于的事儿:在学习歌曲的过程中,“让它们焕发新的生机”[6]。
民谣的形式、结构与风格 民谣的形式、结构与风格
民谣的“流动性”——其歌词与旋律在每一场表演和每一次聆听时,都是一次新的创作——不应该降低其形式、结构与技巧的重要性。伟大的斯凯岛(Skye) Skye: 斯凯岛,亦译为“天空岛”,位于苏格兰西北部。 诗人索利·马克莱(Sorley Maclean) Sorley Maclean (1911—1996): 苏格兰盖尔语诗人。 曾写过关于“含蓄”(reticence) 的特性,他认为这是盖尔语歌曲以及苏格兰低地传统诗歌所具有的特点。比如,大家可以想一想,“帕里克·斯宾塞爵士”(Sir Patrick Spens, Lyle 6) 的船是如何慢慢地在这些诗句中沉没的。第二节的语言很好地反映了第一节,只有最后一行是例外。在最后一行,仅有一点细小的变化(用still代替了letna),这暗示了毫无希望。简简单单,“毫无炫耀之处”,却强大有力,恰好说明了民谣的“含蓄性”:“去取一张丝绸做的网吧,
还有麻线做的,
塞进我们船的一边,
别让海水灌进来。”
他们去取了一张丝绸做的网
还有一张麻做的,
塞进了我们船的一边,
但海水还是灌进来了。
“Gae fetch a web othe silken claith,
Another othe twine
And wap them into our ships side,
And letna the sea come in.”
They fetched a web othe silken claith
Another othe twine,
And they wrapped them roun that gude ships side,
But still the sea came in. (st 1920) 英语译文:“Go fetch a web of silken cloth / Another of hemp thread / And thrust them into our ships side / And dont let the sea come in.” / They fetched a web of silken cloth / Another of hemp thread, / And they wrapped them around that good ships side, / But still the sea came in. (st 1920)马克莱所认为的“强烈的情感”、形式上的“简单有力”以及“用词上的惜墨如金”等特点,在很大程度上,是民谣结构、风格以及语言选择之间互动的结果。
民谣的诗节(stanza)
现代诗歌通常是“自由抒情体”(不受具体的韵脚与韵律的限制)。传统的民谣与此不同,它通常是在一个特定的诗歌模式之下而创作,常常被称为“民谣诗节”(ballad stanza)。它包括四行,韵式常为abcb,比如:慢慢地,慢慢地,她起身,
走向他躺着的地方,
将窗帘拉开,
“小伙子,我想你很快就要死亡。”
O hooly, hooly rose she up,
To the place where he was lying,
And when she drew the curtain by,
“Young man, I think you are dying.”
(“Bonny Barbara Allan”, Lyle 79, st 3)偶尔,在同一首民谣中,韵式也可能会有所不同,比如《犹太人之女》(“The Jews Daughter”, Lyle 73)中,有几节的韵式为abab:她拿出一把小刀,
放在裙子底部,
将那个小孩与其生命分隔,
他再也没说一句话。
And scho has taine out a little penknife,
And low down by her gair;
Scho has twind the young thing and his life,
A word he nevir spak mair. (st 4) 英语译文:And she has taken out a little penknife, / And low down by the gusset of her dress; /She has separated the young thing and his life, /He never spoke another word.除了韵脚,通过重音(对一个音节或声音单位的重读)可以创造另外一种“声音模式”。在下面这个诗节中,一行中的四个节拍(重音)与下一行中的三个节拍(重音)交替出现:他们没待一周,是一周
在挪威,或是二周……
They hadna been a week, a week
In Noroway but twae... 英语译文:They had not been a week/ or two in Norway.
(“Sir Patrick Spens”, Lyle 6, st 9)这种由重读和非重读音节所构成的模式(4343重读模式)有助于形成其韵律(metre)。所谓韵律指的是在一行诗中由重读音节和非重读音节所构成的整体模式。在民谣诗歌中,这种模式通常和抑扬格(iamb)一致:一个非重读音节后跟着一个重读音节。例如:约翰勋爵站在马厩门边,
说他得骑马离开;
艾伦夫人站在卧室门边,
说她要奔跑在他身旁。
Lord John stood in his stabledoor,
Said he was bound to ride;
Burd Ellen stood in her bowrdoor,
Said shed rin by his side. (“Burd Ellen”, Lyle 20, st 3)英语译文:Lord John stood at his stabledoor, /And said he was obliged to ride; /Lady Ellen stood at her chamber door, /Said she would run by his side.尽管韵律提供了一个固定的、有节奏的重读模式,但通常与歌者声音的音乐性互相协调,这可能会造成重音和强调的变化;这一点,和民谣音乐本身的角色一起,为其灵活性与变化性提供了空间。民谣模式
(1) 重复
几乎所有的诗歌都依赖于词语和声音的某一种特定的模式或安排,来创造节奏与其他种类上的听觉(被听到的)组合。在中世纪的苏格兰诗歌中,一行诗通常是通过头韵法(alliteration) alliteration: 头韵法是西方诗歌的一种押韵形式,指的是一行韵文或一首诗的好几个单词的头一个辅音字母不断重复而形成的韵律。 连接在一起的,如“我有一个软弱的,像虫子般的,老的多毛的毛毛虫般的农民男人”中(I haue ane wallidrag, ane worme, ane auld wobat carle) 英语译文:I have a weakling, a worm, an old hairy caterpillar of a peasant man.,是通过字母“w”的重复形成韵律。此外,也可以用特别的声音模式相连接,如诗人杰拉尔德·曼利·霍普金斯 (Gerard Manley Hopkins) Gerard Manley Hopkins (1844—1889): 英国诗人。他在诗歌中使用跳韵(sprung rhythm)以及意象,成为当时传统诗歌领域的创新者。 的这句诗歌——“黄褐色的泡沫如被风吹起的软帽/在浓汤上翻滚”(A windpuffbonnet of fawnforth/ Turns and twindles over the broth)[7]。重复是民谣中一个非常简单的影响节奏与声音的手段。重复性的模式使得一首歌曲能够更容易被人记住,也让听众可以很自然地与歌者一同歌唱。词语的重复可以出现在同一行中,如在《奥特本之战》(“The Battle of Otterburn”, Lyle 1)中的“我梦见了一个可怕的梦”(But I have dreamd a dreary dream...,st 19, 在st 24 中再次重复);也可以出现在一个诗节中,如《漂亮的芭芭拉·阿兰》(“Bonny Barbara Allan”)中的两个词语的重复模式:“慢慢地,慢慢地,他起来了,/慢慢地,慢慢地,她离开了他”(And slowly, slowly raise she up, /And slowly, slowly left him,Lyle 79, st 7)。重复也包括一首民谣里某个短语的重复出现:比如,在《好威廉的鬼魂》(“Sweet Williams Ghost”, Lyle 30)中,短语“信仰与誓言”(faith and troth,出现在第4、 5、 7、 8、10节)在一首探讨死亡后的爱的歌曲中非常重要;又或是描述了某个动作的短语,如《柯林爵士》(“Sir Colin”, Lyle 38)下面这一节中的“戴”(gae: gave):“他把戒指戴在她手指上,将丝带缠在她头发上;他把胸针戴在她胸前,害怕他们再也无法相见。”(He gae her rings to her fingers, /Sae did he ribbons to her hair; / He gae her a broach to her briestbane, / For fear that they sud neer meet mair., st 10)。 英文译文:He gave her rings for her fingers, /And also ribbons for her hair; /He gave her a brooch for her breastbone, /For fear that they should never again meet.
在民谣中,正如在民间传统、童话及中世纪的文学中,数字(以及时间段)有其特别的意义,这种意义通常是通过重复突显的。如一周(a week):“他们离开家还不到一周,/不到一周,/当消息传来/她的三个儿子都去世了。”(They hadna been a week from her,/ A week but barely ane, / When word came to the carline wife/ That her three sons were gane 英文译文:They had barely been away from her for a week, when news came to the old woman that her three sons were gone., “The Wife of Ushers Well”, Lyle 31, st 2)再比如《十》(“five and five”):“在他们面前有十个人/带着打猎的号角和锃亮的喇叭;/十个人跟着巴克卢,/好似指挥官的士兵,列队备战。”(There were five and five before them a / Wi huntinghorns and bugles bright;/ And five and five came wi Buccleuch,/ Like Wardens men, arrayed for fight 英文译文:There were ten before them all, /With hunting horns and bright bugles/And ten came with Buccleuch/Like the Wardens men, lined up for battle.,“Kinmont Willie”, Lyle 2, st 18)
民谣中重复的另外一种情况是通过问与答的方式。我们后面在探讨民谣叙事时会发现,对话是一种很普遍的形式:要么是作为人物之间的一种交流,要么仅仅是两种“声音”——叙述者的声音与另外一个对话者——之间的交流。(1)
你是从高地来的吗,
还是从那边过来的?
麦克唐纳的人从斯凯岛过来时,
你看见他们了吗?
是的,我是从高地过来的,
从高地一路过来的。
麦克唐纳的人从斯凯岛过来时,
我的的确确看见了他们。
O, did ye fae the Heilans come,
Or did ye come that wye?
Or did ye see Macdonals men,
As they came fae the Skye? 英文译文:Oh, did you come from the Highlands, /Or did you come that way?/Or did you see MacDonalds men,/As they came from (the island of) Skye?
O yes, me fae the Hielans cam,
And me cam athe wye,
And I did see the Macdonals men,
As they cam fae the Skye.
(“The Battle o Harlaw”, Lyle 4, st 34) 英文译文:Oh yes I came from the Highlands, /And I came all the way,/And I did see MacDonalds men, /As they came from Skye.
(2)
“谁来为我的新娘烘烤面包,
或酿造燕麦啤酒?
谁会来迎接我美丽的新娘,
我从山谷那边带回的新娘?”
“我会为你的新娘烘烤面包,
酿造燕麦啤酒。
我会来迎接你美丽的新娘,
从山谷那边带回的新娘。”
“But wha will bake my brida bread,
Or brew my bridal ale?
And wha will welcome my brisk bride,
That I bring oer the dale?”英文译文: “But who will bake my bridal bread, /Or brew my bridal ale?/And who will welcome my lively bride,/Whom I bring from over the valley?”
“Its I will bake your bridal bread,
And brew my bridal ale,
And I will welcome your brisk bride,
That you bring oer the dale.”
(“Lord Thomas and Fair Annie”, Lyle 25, st 23)英文译文: Its I who will bake your bridal bread, /And brew your bridal ale,/And I will welcome your lively bride, /Whom you bring from over the valley.问与答的这种对话方式的广泛使用,在部分上也反映了民谣创作的口头的、共有的情形;听众可以很容易地加入交流之中。某些词语或短语的重复也使得民谣更容易让人记住(就像儿歌一样),这也是一种帮助记忆的(mnemonic) 手段。这种方式不仅仅实用,而且还可以影响一首民谣的“情绪”和“色调”,有助于营造其情感与心理世界。
民谣学者有时会提到递增重复(incremental repetition)的过程:同一个短语在整首歌曲中,用渐进的变化形式而重复。尽管重复的形式简简单单,其效果却是非同凡响:他烧了泰恩河谷,
和班伯勒郡的一部分,
和瑞德斯维尔山上的三座塔,
他把它们都烧了。
他一路前行到纽卡索,
骑着马在城堡周围转着:
“谁是这座城堡的勋爵?
勋爵夫人又是谁?”
And he has burnd the dales of Tyne,
And part of Bambrough shire,
And three good towers on Reidswire fells,
He left them all on fire.英文译文:And he has burned the valleys of Tyne, /And part of the county of Bambrough,/And three good towers on Reidswire hills,He left them all on fire.
And he marchd up to Newcastle,
And rode it round about:
“O whas the lord of this castle?
Or whas the lady ot?”英文译文:And he marched up to Newcastle,/And rode round about it:/“O who is the lord of this castle?/Or who is the lady of it?”上面这两个诗节出自《奥特本之战》(“The Battle of Otterburn”, Lyle 1, st 34),其中的重复很简单:在八行诗歌中,有五行的开头都是连词“and”。这当然使得它们令人无法忘怀,但这种文体上的手段也营造了更为抽象的效果。鉴于这首民谣是有关战争与冲突的,要表达“勇敢的道格拉斯”(doughty Douglas) 和他的士兵成功进入并占领英格兰,还有什么比将这些毁灭性的行为连接在一起更好的方式呢?随着战争的结果逐渐清晰,紧张感也得以营造出来。
《道格拉斯的悲剧》(“The Douglas Tragedy”, Lyle 61) 的叙述者不可思议地结束了威廉勋爵(Lord William) 和玛格丽特夫人(Lady Margret)这两位“真正的恋人”之间的故事,只有在死亡中他们才能结合在一起:两人相见,两人相拥,
彼此开怀,仅距咫尺,
整个世界或许都知,
这对恋人深爱彼此。
And they twa met, and they twa plat,
And fain they wad be near,
And athe warld might ken right weel
They weretwa lovers dear. (st 19)英文译文: And they two met, and they two embraced, /And were glad they would be near,/And all the world might know very well,/They were two dear lovers.正如两个恋人彼此缠绕在一起(plat: 缠绕在一起,就像他们坟墓外的玫瑰与荆棘一样),他们之间悲剧的命运也通过连词“and”,从某种程度上,不可避免地完美地连接在一起。
在《亚当·戈登》(“Edom of Gordon”, Lyle 8) 最后几个诗节中,文字上的重复也引发了一种紧迫感,但这里,通过强调“mony”(many,许多)而形成的重读模式给人一种荒凉与辛酸之感:许多人都很勇敢,
躺在草地上把气喘;
亚当带去五十人,
仅有五人把家还。
许多人都很勇敢,
躺在草地上把气喘;
许多漂亮的夫人,
躺在失去了爱人的家。
But mony were the mudie men
Lay gasping on the grien;
For ofifty men that Edom brought out
There were but five ged heme.英文译文:But many were the brave men,/Who lay gasping on the grass;/For of fifty men that Edom brought out,/There were only five who went home.
And mony were the mudie men
Lay gasping on the grien,
And mony were the fair ladys
Lay lemanless at heme. (st 278)英文译文:And many were the brave men,/Who lay gasping on the grass,/And many were the fair ladies,/Who lay loverless at home.无数倒下的男人们以及那些为他们哀悼的女人们,似乎是一曲赞美诗,又或是咒语,借由这些诗行中所运用的头韵法(/m/,/g/, /l/)得到加强。这种节奏上的咒语常常通过重复达到效果:“我要坐无底船离开了,/无底船,无底船,/因为我要坐无底船离开,/我再也不会归来。”(Oh Im gaun awa in a bottomless boat,/ In a bottomless boat, in a bottomless boat,/ For Im gaun awa in a bottomless boat, / An Ill never return again,“Son David”, Lyle 66, st 9)英语译文:Oh Im going away in a bottomless boat, / In a bottomless boat, in a bottomless boat,/For Im going away in a bottomless boat,/ And Ill never return again.。
(2) 民谣惯用表达(Formula)
大家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有些短语似乎非常频繁地出现在民谣中,如“奶白”,这个描述词在许多场合中使用,以描述女性之美、衣服或动物,比如在“我会把所有这些奶白色的马都给你”(Ill gie thee all these milkwhyt steids 英语译文:Ill give you all these milkwhite steeds (horses)., Johnie Armstrang, Lyle 3, st 10)。这样的短语被称为民谣惯用表达(ballad formulas)。民谣惯用表达指的是某个固定的词语单位或某个特定的词语模式[有时亦被称为预先构建的语言单位(prefabricated linguistic unit)]。它们可以被“挑出来”,由歌者运用到不同的民谣中,歌者会本能地感觉到什么样的惯用表达在某个特定的时刻最为合适。惯用表达并非民谣所独有,在许多传统的,主要是口头的形式中,都可以发现它们的身影。这些惯用表达有时被用来将一行补充完整,或是插入进去以达到押韵的目的,又或是给歌者提供一个缓冲,以减轻记忆歌词的“负担”。下面是几个惯用表达的例子,以及它们有细微差别的变体:(1)
He leaned his back against an oak
(“Johnnie o Braidiesleys”, Lyle 5, st 13)
Shes leand her back against the wa
(“Burd Ellen”, Lyle 20, st 30)
Shes set her back untill a tree
(“The Cruel Mother”, Lyle 74, st 4)
(2)
Ride up, ride up...
(“The Cruel Brother”, Lyle 65, st 12 and 13)
Won up, won up, Lizie Lindsay...
(“Donald of the Isles”, Lyle 12, st 23)民谣惯用表达除了有助于故事情节的发展之外,还可以实现人们所称的超叙事功能(supranarrative function)。拉丁语的前缀“supra”,意为“在……上”或“超越”,因此,超叙事功能指的是营造了超越故事情节的效果的任何手段。或者,我们也可以说民谣惯用表达,可能是一个短语、一行诗或一节诗,都拥有一个“暗示的”(connotative) 功能:它们暗示的是未被明确表达的某种东西。比如,重复出现的这个短句“他抓住她奶白色的手”(Hes taen her by the milk white hand),通常指的是引领少女的一个骑士、小精灵或神灵,常常预示着性的结合,不论是温柔的,还是激烈的。如果我们能够辨认出某些惯用表达,会帮助我们预测民谣接下来的故事。民谣惯用表达不能与陈词滥调或老套的表达方式画等号;事实上,它们发挥着创造性的功能,可以让听众去寻求联想与意义,也满足了我们追求熟悉感与认同感的需求。民谣也常常涉及一些“大的主题”——爱、失去与死亡这些人类最根本的情感——因此,民谣所涉及的这些主题的部分词汇似曾相识、反复出现,又有些神秘莫测,足以引起人们的共鸣。
民谣叙事与故事讲述
如果讲一个“好故事”是民谣传统的核心所在,我们就必须要考虑如何以及通过何种方式来讲述故事:换言之,民谣是如何叙事的 (narrated) 。最初,我们可能会认为,叙事是一种“本能的”过程,依赖于民谣故事讲述者本能的技巧与知识,他们并没有“方法论”,只不过是让歌曲“通过”他们展开而已。然而,他们的创造性其实是多方面的。就像所有传统的故事讲述者一样,民谣歌者身处一个有趣的位置:一部分是作为传统的继承者,一部分是作为创新者。民谣叙事将常量与变量结合在一起。前者包括传统的故事讲述模式,在民间故事、神话、童话故事及其他类型的故事中极为常见;后者则涵盖每一个个体的歌者自己独特的风格、情绪与重心。
(1) 民谣故事讲述的主要特征与风格
民谣学者在承认个体的故事讲述者的再创造与变化的同时,也确定了民谣叙事中一些常见的特征。
(a) 故事开头通常具有戏剧性,直接进入故事中心,没有任何详细的“开场白”或介绍;同样,故事亦是戛然而止。故事一开始就直接将我们带入中心的民谣,比较好的例子有《奇怪骑士的求婚》(“The Unco Knichts Wouing”, Lyle 17):“有位骑士,骑着马,从东而来。”(There was a Knight ridin frae the East,st 1)非常具有戏剧性的《儿子大卫》(“Son David”, Lyle 66):“哦,这是什么血/在你的剑上……”(Oh, whats the blood / its on your sword...,st 1)从另外一方面来看,有些民谣也暗指了时间和地点,尽管通常是“很久很久以前”类似童话故事的开头,比如《奥特本之战》(“The Battle of Otterburn”, Lyle 1)“故事发生在收获季节”(It fell about the Lammas tide) 英语译文:It happened around the time of the harvest festival (1st August).,又或是《亚当·戈登》(“Edom of Gordon”)“故事发生在圣马丁节前后”(It fell about the Martinmas 英语译文:It happened around St Martins Day (11th November).,Lyle 8)。取决于民谣所讲述的是什么样的故事,很多故事是突然结束的,比如《好威廉的鬼魂》(“Sweet Williams Ghost”, Lyle 30):“她的面颊变得苍白,她闭上了眼,/伸了伸四肢,死了。”(Wan grew her cheeks, she closd her een,/Stretchd her soft limbs, and dyd, st 16) 英语译文:Her cheeks grew pale, she closed her eyes/Stretched her soft limbs, and died.有些民谣也有相当“开放的”结尾,特意回避一个文学评论家所称的“叙事终结”(narrative closure) 的定局,比如《卡瑟里·诺伊斯山上的金雀花》(“The Broom othe Cathery Knowes”, Lyle 64):“亲爱的,你有金子吗?/或者你有钱吗?/又或是你看到了自己的爱人被绞死,/就像吊在树上的一条狗吗?”(Have you any gold, my truelove? she says, /Or have you any fee? /Or have you come to see your own love hanged,/ Like a dog, upon a tree?,st 14) 英语译文:Have you any gold, my true love? She says/Or have you any wages?/Or have you come to see your own love hanged/Like a dog upon a tree?《哈尔洛之战》(“The Battle oHarlaw”, Lyle 4) 也不是突然结束,而是带有一些哀伤,甚至有一些对所发生的事情的讽刺性的反思:“若有人,真的,问你,/那些人去了哪里?/你可以告诉他,简简单单地,/他们在哈尔洛睡着了。”(If anyone did ask you, /Wheres the men you had awa?/ Ye may tell him plain and very plain,/ Theyre sleeping at Harlaw,Lyle 4)
(b) 在故事叙述中“不受个人感情影响”;换言之,找不到民谣创作者的“个性”或思维的痕迹,歌者也不会对民谣的人物或事件进行评论或判断。感受问题,不论是情感的抑或道德的,往往交由听众;民谣本身并不做解释。然而,我们可能需要区分民谣歌者或讲述者(叙述故事的那个“真实的人”)与“叙述者”或我们在民谣中所听到的叙述的声音。换言之,民谣歌者可能会使用不同的声音或以不同的声音进行表演。比如,《杰米·道格拉斯勋爵》(“Lord Jamie Douglas”, Lyle 46) 是以一个年轻女性的第一人称,即杰米勋爵(Lord Jamie)的爱人讲述的。偶尔,也会让听众意识到故事的讲述者:“我演唱的是有关一位先生的歌曲。”(Of a gentleman I sing a sang, “Johnnie Armstrang”, Lyle 3, st 1)甚至他/她作为一个见证者的功能,如在《哈尔洛之战》(“The Battle oHarlaw”, Lyle 4)中:“我来到阿伯丁郡的这片土地,/在离内瑟霍尔不远处,/我看见了六万英格兰士兵。”(As I cam in the Geerie Ians / And in by Netherha/ I saw sixty thoosan redcoasts...,st 1) 英语译文:As I came to the land of Garioch (a district in Aberdeenshire, locally called Geerie)/And near Netherhall (a placename)/I saw 60,000 redcoats (English soldiers).如果民谣在故事讲述中使用了“我们的”或是“我们”,比如在《强尼·珐,一个吉卜赛小伙》(“Johny Faa, the Gypsy Laddie”, Lyle 13) 中,那么这个故事便成了一个可以共享的经历。
(c) 民谣通常是通过使用“惯用表达”(formulae) 来推动故事向前发展的。正如我们前面所看到的那样,“惯用表达”也会影响情绪与声调。不同片段之间的过渡与连接让故事快速展开。
(d) 更多的重心放在戏剧性的情景本身(即故事)、动作与对话,而不是其他的一些特征,如叙事的连续性或是人物的刻画。在塑造人物性格时,通常采用最少的细节与描述性的情景。因此,如有任何描述性的细节,通常是出于某个目的。然而,民谣创作者并非完全反对对人物的修饰,比如,在《帕里克·斯宾塞爵士》(“Sir Patrick Spens”, Lyle 6, st 25) 中,用“金色的头发”(goud kaims) 英语译文:gold hair. 来描述哀悼她们溺亡爱人的“女孩们”的头发,这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视角上的细节,形象地展现了在死亡与失去面前,她们曾经的财富与美丽,如此脆弱不堪。
(2) 人物性格塑造(characterization)
我们可以在民谣中发现一些非常强大的、令人难以忘怀的人物,比如《谭林》(“Tam Lin”,见后)中著名的女英雄珍妮特(Janet),但从整体上来看,民谣中的“人物”与其他文学样式(如现代小说)中的人物非常不同;换言之,民谣中的人物常常拥有强烈的意识或可以辨认的“个性特点”。对于民谣中的人物,我们很少可以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很少知道他们的所思所感。我们不要期待可以在民谣中找到现代小说中对于人物的非常细致的探索,更为有用的,或许是将民谣看作民间故事或童话故事中可以辨识的人物“类型”:恶毒的继母、善良的年轻的女儿。苏联知名学者弗拉基米尔·普罗普(Vladimir Propp, 1895—1970)在分析民间故事的叙事结构时谈到,在这类故事中,“故事中人物的功能通常比较稳定,不会受到是谁扮演了某个角色,又或是这些角色的功能是如何实现的等因素的影响。这些人物构成了一个故事最根本的部分”[8]。他认为“戏剧人物(dramatis personae)的名字(以及其属性)会变化,但他们的行为或功能却不会变化”[9] 。他想说的意思是人物的个性特征无足轻重;但一个故事的戏剧人物总是代表了一些不变的普遍的类型,比如英雄、坏人、年轻女孩(和她的父亲)、帮助别人的人、派遣者、某个有魔法的人物等等。这是因为,按照普罗普的说法,传统的故事倾向于描绘“可以重复的、可以转化的情景”[10]。
对于故事的模式以及相应的人物性格塑造,这也同样适用。对于民谣,我们也可以列出一个类似的拥有相似特征(以及故事讲述功能的)人物类型的清单,尽管他们的名字可能并不相同,比如,通常来自农民阶层的年轻女孩、贵族女性、庄严的骑士、战争英雄、牧羊人男孩和女孩、母亲等等。通常,这些人物类型有其特别的正面或负面的特征。
最后,尽管普罗普的理论可以帮助我们去欣赏民谣中的故事类型,尤其是人物的故事类型,但这并不排除我们带有感情地去回应这些故事。在《亚罗悲伤的山谷》(“The Dowie Dens oYarrow”, Lyle 60, st 1)中,“生活在北部的/……那个叫萨拉的”年轻“女士”所展现出来的是一类普遍的年轻女性,她们在恋爱中受尽委屈,故事本身就反映了普罗普所说的“功能”。尽管如此,这并不妨碍我们被她的困境(她的兄弟杀死了她的恋人)所打动。威拉·缪尔使用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短语来描述民谣缓慢地、牢牢地抓住我们的情感:“情感的地下世界”。[11] 很多人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民谣的人物性格塑造,心理上不免粗糙,这是因为民谣中的人物不过是一些普遍的类型而已。这种看法有失偏颇,因为一首优秀的民谣拥有可以让其人物“鲜活”起来的力量。更为公正的说法是民谣中的人物常常被想象成原型人物(archetypal, 名词archetype来源于希腊文,意思为“原来的类型”):这些人物可以辨识,的的确确是普遍的类型,因为他们的命运说明了民谣中所关注的一些原型性质的主题与动机——庆祝仪式(rites of passage)、爱、死亡、艰苦的探寻、复仇、背叛、从事艰难的任务等等。在本书的后面章节中,我们会探讨在描绘女性人物时,原型如何与心理的、道德的以及社会的力量之间展开互动。
(3) 民谣的语言:意象与象征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探讨了民谣创作者是如何运用诸如重复和惯用表达等形式上的手段,以及如何识别某些普遍的特征来提升我们对于民谣的欣赏体验。然而,尽管对于民谣的乐趣,在部分程度上,取决于对这些手段的熟悉程度,以及它们对“民谣故事”发展所发挥的作用,同样的乐趣也来源于民谣意义的不稳定性。这就意味着,尽管意义上的“稳定性”或固定性(比如惯用表达或普遍的叙事模式),在我们体验民谣时至关重要,但那些意料之外的、引人注目的短语也同样非常重要,比如《预言家托马斯》(“Thomas the Rhymer”) 中这段谜一般的文字:他们骑着马,不断向前,
淌过高过膝盖的河水,
既看不到太阳,亦见不到月光,
却听到了大海的咆哮。
O they rade on, and farther on,
And they waded thro rivers aboon the knee,
And they saw neither sun nor moon,
But they heard the roaring of the sea. (Lyle 36, st 15)又或者是《帕里克·斯宾塞爵士》(“Sir Patrick Spens”) 中对于月亮变化的充满预示性的描绘:昨晚夜深时我看见了新的月亮,
旧的月亮在她怀中……
I saw the new moon late yestreen,
Wi the auld moon in her arm... (Lyle 6, st 13) 英文译文:I saw the new moon late yesterday evening,/With the old moon in her arm.民谣的语言可以让意义产生流动,可以让原本固定的意义松动。或许,民谣说明了文学评论家所说的一词多义(polysemy) 的可能性:“在一个短语或文本之中,同时存在多种意义的可能性。”换言之,因为我们无法完完全全地确定所指的到底是什么,民谣就获得了更多的暗示性的力量。我们可以借用苏联文学评论家维克托·什克洛夫斯基(Victor Shklovsky, 1893—1984) 的“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 这一概念,来对最为强大的民谣语言诗意的效果及其潜能进行描述。从总体上来说,民谣和其他形式的文学话语不同,它并不使用高度比喻性的语言;这也就是说,不使用诸如明喻和暗喻等修辞的手法。尽管如此,民谣通常是一种具有高度象征性的语言。象征常常被定义为其他某种东西的代表,不论是一种思想、一件物品或是一个概念。在神话与文学中,象征是作为一种想象中的“速写”,从多种多样的来源中提取而来,用以指代某些概念与观念。比如,月桂树可以用来指诗歌艺术,凤凰代表重生与复活。民谣主要是从传统的民间文学中继承了其象征主义。
民谣中象征主义一个很明显的方面是颜色的使用。一些特定的颜色不仅仅成为民谣惯用表达的一部分,而且,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它们已成为民谣最为显著的视觉上的及其想象中的语言。在民谣中,我们经常会发现对于绿色的暗指,比如:她掀起了她绿色的衣服
But she kilted up her green claithing 英文译文:She has tucked up her green clothing.
(“The Place Where My Love Johnny Dwells”, Lyle 21, st 4)
梅·玛格丽特掀起了她绿色的衣服
May Margaret has kilted her green cleiding 英文译文:May Margaret has tucked up her green clothing.
(“The Laird o Logie”, Lyle 53, st 4)
珍妮特掀起了她的绿色束腰外衣
Janet has kilted her green kirtle 英文译文:Janet has tucked up her green tunic.(“Tam Lin”, Lyle 35, st 3)
他抓住了她绿色的袖子
Hes taen her by the sleeve sae green 英文译文:He has taken her by her very green sleeve.
(“Clark Colven”, Lyle 33, st 6)
她掀起了她绿色的丝质衬裙
She has kilted her coats ogreen silk 英文译文:She has tucked up her petticoat of green silk.
(“Donald of the Isles”, Lyle 12, st 12)绿色或许是民谣中最受欢迎的颜色,可以激发人们有关自然、繁殖力、性以及童话世界的联想;毫无意外的是,正如上文所示,绿色常常与年轻的女性联系在一起。民谣中另外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颜色是“奶白色”,通常用来指女性的美丽,比如惯用表达“奶白的手”。乞丐唱了一首歌,开头是“多么希望,她说,我能/像落在低矮的石头墙上的雪一样白呀”(I wish says she I were as white, / As ever the Snow lay on the Dyke, “The GaberlunzieMan”, Lyle 11, st 3)。民谣中最漂亮、最高贵的马匹总是“奶白”的(参见:“The Shepherds Dochter”, Lyle 43, st 5);谭林所骑的马从童话世界中走出来,他的马也是“奶白色”的。民谣中其他常用的颜色有金色,如 “金色的桅杆”(masts o the beaten gold, The Daemon Lover, Lyle 19, st 9),在《姐妹俩》(“The Twa Sisters”)中,装饰溺亡姐妹身体的是“黄金”和“珍珠”,“金色的腰带”和“金色的戒指”(Lyle 29, st 202);还有黄色,如在传统的美丽的“黄色”/金色头发中,黄色的金雀花,以及“浆果棕”。这些颜色都有其特定的联想与意义,但并非绝对固定或精确。民谣的这些充满象征性和想象力的视觉世界,还需要我们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去解开其隐含的、暗示性的意义。
(4) 自然界的语言
民谣可能设置于不同的“世界”或风景之中,其中自然风景是最为经常出现和最受欢迎的场景之一。自然风景既反映了民间传说与信仰强大的、富有创造力的影响,也是民谣中惯于使用象征性语言的结果。巴纳德勋爵去了绿色的树林
Lord Barnards awa to the green wood 英文译文:Lord Barnards gone away to the green wood.
(“Wee Messgrove”, Lyle 26, st 1)
鲍勃·诺里斯去了绿色的树林
……让她来这片快乐的绿色的树林
Bob Norris is to the grein wud gane
(“Bob Norris”, Lyle 27, st 1)
... An tell her to cum to the merrie grein wud (st 3) 英文译文: Bob Norris has gone to the green wood... /And tell her to come to the merry green wood.
我必须要去绿色的树林
扯下坚果壳,摘下黑李子。
For to the greenwood I must gae
to pu the nut but an the slae 英文译文:For I must go to the green wood/To pull the nut husk and the sloe.
(“Gil Brenton”, Lyle 41, st 49)在古典和中世纪诗歌中,自然界常常与“文明的”、社会化的世界形成对照,代表了自由(我们可以在莎士比亚的戏剧和爱情故事中看到这一点)。民谣或许反映了半神秘化的自然观,尤其是“绿色森林”常常是浪漫的和与性有关的事情所发生的地方(因此绿色也常与性和生殖力联系在一起!),也常常是精灵和其他超自然的生物居住之所。正如威拉·缪尔所说,绿色森林是“古老世界的附属物”。[12] 具体来说,花朵、植物和树木都可以拥有魔法[在《布隆菲尔德山》(“The Broomfield Hill”, Lyle 40)中,黄色的金雀花可以神奇地恢复一个女孩的处女之身;在《谭林》中,愤怒的精灵国的女王“从一丛金雀花中”出现],或者是获得某种象征意义,作为一种比喻意义上的速写。
在《道格拉斯的悲剧》(“The Douglas Tragedy”, Lyle 61) 中,威廉勋爵(Lord William) 为他所挚爱的兄弟们所杀,玛格丽特夫人 (Lady Margret) 为威廉勋爵的爱而死。二人合葬在圣·玛丽教堂。只有在地下,他们的爱才得以幸存:“从夫人的墓中,长出了一朵漂亮的红玫瑰/从骑士的墓中,一根荆棘。”(Out othe ladys grave grew a bonny red rose,/ And out othe knights a briar, st 18)两种相互交缠的植物这一象征,部分地来源于中世纪的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之间的爱情故事(Tristan and Isoldes love) Tristan and Isolde: 这是十二世纪时流传的一个悲剧性的爱情故事,有多个不同的版本。讲述的是骑士特里斯坦和爱尔兰公主伊索尔德之间的通奸故事,他们因为摄入了一种爱情药水,坠入爱河。。我们也可以在《三只乌鸦》(“The Thrie Raven”, Lyle 83)中看到,一株冷杉和一朵百合花,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爱情结”,一直到“教堂的顶部”。有一些树存在一些迷信的或是神奇的联想,比如花楸、山楂和冬青树,还有一些是原型性质的圣经的联想,比如《预言家托马斯》(“Thomas the Rhymer”)中的智慧树。自然界的语言可以是异教的和基督教的。
民谣中自然界的象征性的角色也可以延伸到兽类与鸟类;与中世纪的文学、传统的神话与传说一样,民谣中的动物也具有超自然的或精神的意义。民谣和其他的民间文学一样,都相信精灵可以是任何所希望的鸟或其他生物(这在苏格兰高地传统中尤其如此);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动物可与人类世界与民谣中的“其他世界”联系在一起。大体上来说,鸟类和兽类通常扮演的是正面的角色。在异常血腥的民谣《拉姆金》(“Lamkin”, Lyle 72) 中,勋爵没有支付石匠的工资,于是石匠决定报仇,杀死了勋爵的妻子和孩子。小鸟见证了石匠以及帮助他的保姆被处决的过程;小鸟的歌声暗示了最终的和谐。画眉栖在树上
甜美地歌唱;
拉姆金哭得更心伤,
当他被判处要死亡。
画眉停在带刺的树上,
甜美地歌唱;
保姆哭得更心伤,
当她被绑在木桩上。
O sweetly sang the blackbird
That sat upon the tree;
But sairer grat Lamkin,
When he was condemned to die. 英文译文:Oh sweetly sang the blackbird,/That sat upon the tree; /But more sorely wept Lamkin,/When he was condemned to die.
And bonny sang the mavis,
Out othe thorny brake;
But sairer grat the nourice,
When she was tied to the stake.(st2627) 英文译文:And the thrush sang sweetly,/Over the thorny wood;/But more sorely wept the nurse,/When she was tied to the stake.在其他一些地方,鸟类拥有神奇的力量,能够说话。最为有名的是司各特的《民谣集》(Minstrelsy) 中收录的《两只乌鸦》(“The Twa Corbies”, Lyle 82) 中的两只乌鸦(一种巨大的、有冠顶的黑色鸟类,在民间文学中,常常含有一些负面的联想),它们在讨论如何在“刚刚被杀的骑士”的身体上饱食一顿(st 2)。对于这两只乌鸦会如何吞食他的“漂亮的眼睛”的描绘,极其可怕地反映了它们认为这个骑士不会被人们怀念或哀悼;甚至他的夫人也找到了她自己新的爱情。在这个荒凉的世界里,浪漫被玷污,人孤独地死去,鸟儿在鸣叫。在与此密切相关的另外一首民谣《三只乌鸦》(“Thrie Ravens”, Lyle 83) 中,骑士的身体有他忠诚的猎犬和忠诚的、已有身孕的夫人照看;然而,那“黑黢黢的”鸟依然象征着死亡。在《理查德伯爵》(“Earl Richard”, Lyle 76) 中,妒火中烧的、刚刚杀死了骑士的那位夫人,遇到了一只知道她罪行的“在树上的小鸟”(wee bird on a tree, st 14);她发誓,会将这只小鸟关在一个金色的笼子里,小鸟则回应道:“你会把我的小脑袋砍下,
把我的身体扔进大海,
正如你对你的爱人所言,
你也会对我这样说。”
“Ye wad cut aff my little head
Throw my body in the sea
An as ye said to your trew luve
Sa wad ye say to me”(st 17) 英文译文:You would cut off my little head /Throw my body in the sea/ And as you said to your true love /So would you say to me.说完了她所做的坏事后,小鸟自由地飞向了森林。过去的戏剧:通过民谣讲述历史 过去的戏剧:通过民谣讲述历史
本章要讨论的民谣从过去吸取了灵感,将历史事件与人物蜕变成生动有趣、扣人心弦的故事。这些民谣中许多扮演了传统的歌曲与音乐的角色,在帮助表达某个社区所共享的思维与情感方面,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集体的、“曾经生活过的”经历可以借由民谣歌曲传递,允许歌者和听者去(重新)体验或(重新)想象过去。一个社会可以将某些重要的事件、人物或经历,改编成歌曲,并使之永久留传。“在故事所描绘的事件中,它们是一种有关家庭与地区的情感记忆”[13],在苏格兰歌曲文化中,某些历史经历尤其“流行”或有意义,比如,十八世纪的詹姆斯党人叛乱(Jacobite Risings)Jacobite Risings:Jacobite 这一名称源自拉丁语 Jacobus,意为James (詹姆斯)。“詹姆斯党人叛乱”又被称为“英国王位继承战争”,指的是1688—1746年间发生在英国和爱尔兰的一系列起义、叛乱和战争。其目的是让在光荣革命(1688—1689)期间被罢免的英格兰国王詹姆斯二世(苏格兰国王詹姆斯七世)回归王位。,或者是在传统民谣中,中世纪时期苏格兰与英格兰之间的边界战争。许多民谣关注的是对当地具有某种特别意义的国家的损失或失败或是一个悲剧性的事件;通过艺术形式铭记的历史事件并不总是“正面的”,这一事实是情感力量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就像仍然还十分繁荣的政治抗议歌曲,某个社区的人们可以通过创造民谣,来表达不安或担忧。诗歌与音乐,尤其当它们融为一体时,能够将文化记忆与社会团结珍藏起来。
因此,历史民谣为人们提供了一个理解过去的方式;它们将过去变得更加栩栩如生、更加直截了当,也因而更容易为人所理解,让我们得以进入到过去的虚幻境界。人物可以是真实存在的、有国家影响的人物,如玛丽一世(Mary, Queen of Scots) Mary, Queen of Scots (1542—1587):1542年12月14日至1567年7月24日统治苏格兰。苏格兰国王詹姆斯五世唯一幸存的婚生子女,父亲去世后,仅出生六天的玛丽继承了王位。她童年的大部分时间在法兰西度过,而苏格兰则由摄政统治。1567年,被迫逊位给自己年仅一岁的儿子詹姆斯六世。后被伊丽莎白一世囚禁长达18年,因被判密谋杀害伊丽莎白一世,于1587年遭斩首。以及英俊王子查理(Bonnie Prince Charlie) Bonnie Prince Charlie (1720—1788): 英格兰国王詹姆斯二世(苏格兰国王詹姆斯七世)之孙。;也可以是虚构的。民谣并非用一种常规的或直截了当的方式来描述历史;故事,而非可以证实的准确性,才是关键所在,尽管“历史小说家”沃尔特·司各特爵士(Sir Walter Scott) Sir Walter Scott (1771—1832): 苏格兰著名的历史小说家及诗人,英国历史小说的开创者。在他的选集中,非常仔细地包括了一些历史性的注释和信息。简单的历史事实,摇身一变,成为充满浪漫与暴力的戏剧。然而,不论民谣中所讲述的历史故事是多么缺乏想象力,它们也同样表达了“未被记录的经历”;这也就是说,在主流的历史纪录中,声音通常被淹没的那些人,可以在民谣中发声。
边界战争时期的民谣
(1) 《肯蒙特的威尔》(“Kinmont Willie”, Lyle 2)
民谣历史传统的第一个例子便是这首歌,最先收录于沃尔特·司各特爵士的《民谣集》(Minstrelsy, 见本书附录部分司各特所搜集的民谣)。它讲述的是一个名叫威廉·阿姆斯特朗(William Armstrong)的人的故事。他又被称为“肯蒙特的威尔”(Will of Kinmont),是十六世纪一个“大胆的”边界小偷,被英国军队所俘获,后在1596年4月13日,被巴克卢村(Buccleuch) Buccleuch: 苏格兰边界的一个小村庄。的勋爵,带领不到几百个苏格兰人,英雄般地救下。对于威尔的被捕,大家的感受十分敏锐,因为苏格兰和英格兰之间已达成休战协议:巴克卢宽宏大量地指出,“既然两国之间已休战/……我既不会伤害英格兰小伙,也不会伤害英格兰姑娘。”(since nae wars between the lands,/... Ill neither harm English lad or lass, st 15) 英文译文:since there is no war between the lands (of England and Scotland), /... Ill neither harm English lad or lass.与之形成对照的是,英格兰军队野蛮地抓捕了威尔,决意要将他处决,所有这一切都栩栩如生地被描绘出来了(请注意重复的使用):他们将他的双腿绑在马下,
他们将他的双手捆于背后;
他们看守着他,每边五个人
他们带着他跨过利德河的浅水。
他们带着他到了利德河的浅水处,
也带着他穿越了卡莱尔的沙丘;
他们把他带到卡莱尔城堡,
让他听命于斯科洛普勋爵。
They band his legs beneath the steed,
They tied his hands behind his back;
They guarded him, fivesome on each side
And they brought him ower the Liddelrack. 英文译文:They band his legs beneath the steed,/They tied his hands behind his back;/They guarded him, fivesome on each side/ And they brought him over the shallow part of the River Liddel.
They led him to the Liddelrack,
And also thro the Carlisle sands;
They brought him to Carlisle castell,
to be at my Lord Scroopes command. (st 3 and 4) 英文译文:They led him to the shallow part of the River Liddel,/ And also through Carlisle sands;/They brought him to Carlisle Castle,/To be at the command of Lord Scroope.威尔表现得英勇无畏——“我的双手被捆住了,但我的舌头是自由的”(My hands are tied but my tongue is free, st 5),他的这种精神与巴克卢愤怒的话语(与姿态)相一致:“他用手拍着桌子,桌上的红酒跳得老高;‘让基督来诅咒我吧’他说道,/‘但我会找斯科洛普勋爵复仇的!’”(He has taen the table wi his hand,/He garrd the red wine spring on hie;/ “Now Christs curse on my head,” he said, / “But avenged of Lord Scroop Ill be!”) 英文译文:He has slammed the table with his hand, /He made the red wine jump up high/ “Now Christs curse be on my head” he said/ “But Ill be avenged on Lord Scroope”.这里运用了特别的戏剧手段,有助于赢得我们对威尔的同情与支持:叙述的视角是巴克卢的某个人——“当我们跨到英格兰的那一边,/我们遇到的第一个人……”(When to the English side we held,/The first omen that we met wi..., st 20 英文译文:When we crossed over to the English side/The first man we met...)敌我双方之间有很长的对话:“‘你们这些精明的猎人,要到哪里去?’/萨苛德问道;‘过来告诉我!’/‘我们要去打那只雄鹿,/跑到苏格兰来的那只。’”(“Where be ye gaun, ye hunters keen?” /Quo fause Sakelde;“come tell to me!”/“We go to hunt an English stag,/Has trespassed on the Scots countrie”, st 21) 英文译文:“Where are you going, you keen hunters?”/Said false Sakelde; “come tell me!”/“We go to hunt an English stag/That has trespassed on Scottish land”.感情如此充沛的语言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土地与领土的重要性之上;透过这首民谣,人们看到这片“有争议的”地区的边界与河流从未失去其政治意义。威尔获救了,他骑着一匹名叫“红色花楸”(Red Rowan)的野马逃跑,在民谣中被喜气洋洋,近乎狂欢地描绘出来:他骑着马,跑得不可思议地快,“绑住他的链子叮当作响”(airns playd clang, st 39) 英文译文:irons (the chains that were used to bind him) went clang.。当快速的叙事节奏最终放慢时,巴克卢对“吃惊的”、站在伊甸河另一边的英格兰斯科洛普勋爵进行了最后的嘲弄:“如果你不喜欢我到你们欢乐的英格兰,/欢迎你来我们美丽的苏格兰!”(If ye like na my visit in merry England,/In fair Scotland come visit me!, st 44) 英文译文:If you dont like my visit to merry England/Come and visit me in beautiful Scotland!
(2) 《哈尔洛之战》(“The Battle oHarlaw”, Lyle 4)
《肯蒙特的威尔》这首民谣中欢快的、近乎连环画的活泼,展现了个人英雄主义的勇气,“国家”的胜利(尽管十分微小),与其他的一些战争历史民谣中的情绪与风格形成了对照。《哈尔洛之战》所讲述的战争,发生于1411年位于阿伯丁西北的哈尔洛,交战的双方分别为高地武装力量与低地武装力量。前者得到英格兰支持,由唐纳德勋爵所领导;后者由斯图亚特伯爵所领导。该民谣将这场战争以戏剧化的形式表现出来,揭示了在任何战争中,都没有胜利者。双方都有年轻的生命牺牲于战场(高地军队尤其受到重创),战争的残酷与凄凉用几乎孩童般的、咒语式的副歌展现出来:“我看见六万士兵/向哈尔洛迈进。/咚嚓咚嚓,咚嚓咚嚓。”(I saw sixty thoosan redcoats/ Amarchin to Harlaw./ Wi my derry dey, dumpty dow, /A daddle um a dee, Lyle 4, st 1) 英文译文:I saw sixty thousand English soldiers (redcoats)/Marching to Harlaw./With a derry dey dumpty dow/A daddle um a dee (onomatopoeic sounds of marching men).歌曲以叙述者和两位战争的见证者之间的对话展开。在歌曲的最后一段中,士兵们被一个个杀死,就好像“大镰刀砍向青草”(as a scythe doth the green grass, st 17),尽管旋律刚劲有力,所呈现出来的画面却十分温柔:“若有人,真的,问你,/那些人去了哪里?/你可以告诉他,简简单单地,/他们在哈尔洛睡着了。”(If anyone did ask at you, / Wheres the men you had awa?/ Ye may tell him plain and very plain, / Theyre sleepin at Harlaw, st 26) 英文译文:If anyone did ask you, / Where had the men gone?/ You may tell him simply, very simply, /They are sleeping at Harlaw.现在时态的运用,让我们感受到历史事件的即时性与永恒性,那些牺牲了的战士们似乎永远地“睡着了”。
(3) 《奥特本之战》(“The Battle of Otterburn”,Lyle 1)
1388年,英格兰和苏格兰之间所发生的一场战争,是《奥特本之战》这首非常著名的边界民谣的主题。这场苏格兰的道格拉斯伯爵(Earl Douglas)和英格兰的珀西勋爵(Lord Percy)之间的争斗,以大胆的英雄式的方式讲述出来:“他们挥舞着剑,直至汗如雨下,/血流似雨。”(They swakked their swords, till sair they swat,/ And the blood ran down like rain, st 21) 英文译文:They wielded their swords, until they sweated profusely,/And the blood ran down like rain.民谣展现了对中世纪骑士礼仪的尊重:战败的珀西勋爵最终屈服于“谦恭的骑士”蒙特哥马利 (Montogomery)。然而,尽管这首民谣庆祝的是苏格兰的胜利,其曲调依然十分悲伤:身受重伤的道格拉斯,已经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st 19),想要悄无声息地死去,而不被人看见,“灌木丛中,荆棘旁”(by the brakenbush,/ Beneath the blooming brier, st 26)英文译文:By the bracken bush,/Beneath the blooming briar.。歌曲在庆祝苏格兰胜利的同时,也同样表达了对一个英雄逝去的哀悼。因此,在描绘一个更加脆弱的、传奇式英雄的同时,史诗般风格的英雄主义被削弱。然而,这并没有减弱这首民谣占主导地位的战争精神,以及其他表现战争与冲突的边界民谣;然而,通过从某些特定的个体视角来看待冲突的叙事中,边界民谣的创造者们让我们不要忘记一些划时代的历史事件背后的“人性”。
旧瓶装新酒——古老的事实,崭新的故事
历史民谣也可以以一个单一的人物或某个特别具体的事件为基础。比如,《杰米·道格拉斯勋爵》(“Lord Jamie Douglas”, Lyle 46)这首民谣从芭芭拉·埃斯基(Barbara Erskine) 的视角描述了她与詹姆·道格拉斯之间破灭的婚姻。《漂亮的墨里伯爵》(“The Bonny Earl of Murray”, Lyle 7)这首著名的民谣关注的是新教贵族詹姆斯·斯图亚特勋爵(Lord James Stewart)/墨里伯爵在1592年被天主教的亨特里(Huntly)家族所杀害的事件。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苏格兰,在经历了宗教改革后的背景之下,这首民谣引发了相当大的政治与宗教的争议;事实上,争议如此之大,以至于成了一首广为流传的民谣的主题。对墨里的描述带有一些浪漫主义的色彩,成了骑士之爱的化身:他衣饰华美,风流时尚,
戴着手套;
漂亮的墨里伯爵,
是女皇之爱啊!
He was a braw gallant,
And he played at the glove;
And the bonny Earl of Murray
Oh he was the Queens love! (st 5)这种对墨里十分风格化的呈现,很难说是不偏不倚的!毫无疑问,这首民谣就是为了让那些支持墨里的新教宗派对墨里产生同情,并忠诚于他。我们可以用这种政治的方式来解读一首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简单”的民谣(即便我们没有这样的历史知识,也同样可以享受其故事),这也说明了民谣既可以捕捉大众情感,亦可以展现政治观点。尽管我们无法精准地确定许多“以历史为主题的”民谣的确切时间(它们是在历史事件发生后就立即创作的,还是经过一段更长的历史反思期后才创作的?),这些民谣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是某段历史的一个生动的片段,又或者是人们希望记录下来的一个过程。往往正是民谣的这种形式让一些重要的历史事件得以代代相传,为人们所铭记;民谣有助于创造文化记忆——那些得以传承的关于身份的方方方面面(身份具有多重性,包括国家的、社区的和地理的等等)帮助我们构建了我们是谁。历史民谣同样可以被视为“教育的一种形式”,起初是向一个很大程度上不会读书识字的社区描述一个地区的“政治历史”。[14]正如《墨里伯爵》这首民谣所展现的那样,民谣既要娱乐大众,又要引发思考。
历史的激情:《亚当·戈登》(“Edom of Gordon”)
大卫·巴肯(David Buchan)观察到尽管民谣并不能直接作为历史“文件”或“证据”,它们却可以提供“情感的事实”[15]。《亚当·戈登》(“Edom of Gordon”, Lyle 8)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这首民谣所描述的是1571年亚当·戈登爵士焚烧了亚历山大·福布斯(Alexander Forbes) 在爱丁堡郡的城堡这一历史事件,尽管在这一版本中,事件发生地被搬到了更南部的伯立克郡(Berwickshire)。对于民谣创作者来说,事实的准确性并非最为重要的。令人悲伤的是,福布斯的妻子、孩子们以及仆人们通通都被杀害了。事件虽恐怖,却并未排除对所有有人性的主角进行同情的描绘。在这里,我们发现了戈登行为背后的动机(他渴望在勋爵不在家时,捉住“那位漂亮的夫人”);见证了这位女士大胆的抗议(st 10);仆人背叛带给她的伤害(st 1214);最令人动容的是,听到她的孩子们惊恐的叫声:最小的儿子,
坐在保姆膝盖上,
“好妈妈,快快出来吧,”他央求道,
“烟好大呀!”
O then bespake her youngest son,
Sat on the nurses knee,
“Dear mother, gie owre your house,” he says,
“For the reek it worries me.” (st 15) 英文译文:Oh then her youngest son spoke,/Who sat on the nurses knee,/“Dear mother give up your house” he says/ “For the smoke worries me.”当她年幼的女儿掉落地面,结果被戈登的长矛刺穿时,民谣展现了一种“哥特式的”恐怖;这种暴力让我们感到不安,与此同时,这首民谣也着力描绘了戈登这一行为所带来的心理影响。戈登想象着这个小女孩可能会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不仅悔恨万分,亦深感吃惊——“勇敢的亚当·戈登/为一位女士而胆怯”(st 23)。尽管民谣以血腥的大屠杀结尾(福布斯归来,为了复仇,将戈登的手下杀死。歌曲的最后暗示戈登自杀身亡:“最终,在一片火焰之中,他消失了。”st 29),这个结尾不仅仅是一出哥特式的恐怖戏剧,同时也是一出情感戏剧。在传统的民谣风格中,事件和人物都仅仅为自己发声,不会有最后的评论或价值判断,除非我们自己在内心将亲人的逝去与故事联系在一起。
历史“沉默的”声音:《玛丽·汉密尔顿》(“Marie Hamilton”)《玛丽·汉密尔顿》(Lyle 75) 这首民谣说明了我们最开始的一个假设,即民谣可以为历史上没有留下记录的一些经历发声,显示了民谣的创造者如何通过想象将历史“事实”编织进“新的历史”中,从而形成一个新的充满想象力的整体。这首歌讲述的是一个名叫玛丽·汉密尔顿的女性的故事,在这里,她是以非常著名的玛丽一世为原型的四个版本的“玛丽”中的一个。在歌曲第三段中,我们知道苏格兰国王达恩利(Darnley),即玛丽的第二任丈夫,是她刚刚杀死的孩子的父亲:“漂亮的宝宝,沉下去,开始游泳”(Sink ye, swim ye, bonny wee babe, st 3) 英文译文:Sink, swim, bonny little baby. 。宫殿里听到了孩子的哭喊声,真相被掩盖;她走向位于爱丁堡皇家一英里的议会所在地,等待她的是在此地因杀婴罪而被处决。渐渐地,我们对于玛丽的行为而产生的恐惧,被她滋长的人性所缓和:从她承认自己的罪行,选择身着白色衣服,这样她便可以“在爱丁堡城一路闪耀”(shine through Edinbro town, st 7) 英文译文:/shine through Edinburgh town. ,到在“议会的楼梯上”感到恐惧、踉踉跄跄(st 9)。玛丽深知自己不会有缓刑,出人意料地,她开始饮酒,对着“那些快乐的水手/在海上航行的/让他们永远都不要告诉我的双亲/我来到这里被处决”(the jolly sailors/ That sail upon the sea/ Let them never let on to my father and mother/ That I came here to dee 英文译文:the jolly sailors/ That sail upon the sea/ Let them never let on to my father and mother/ That I came here to die., st 14)。令人悲伤的是,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怀抱着”她,父亲“将我举起”的情形(st 15, 16)。莱尔注意到,事实上,四个版本的玛丽中没有一个犯有杀婴罪,而是在女王当政期间,有个法国女性因为此罪行在1563年被判绞刑;1719年在俄国法庭,也发生过一起类似的事件,当事人是一个叫玛丽·汉密尔顿的人。这两位在历史上可以被确认的女性都或许曾是这首民谣中玛丽的原型。在十六世纪的苏格兰,有相当数量的年轻女性因杀婴罪而被判绞刑。这首民谣重要的意义在于,从历史的记录中,将这群女性中的一个唤醒。像《玛丽·汉密尔顿》这样的民谣,并没有降低或否认这种罪行的可怕本质,描述了这些犯罪背后最可能存在的现实:一个困惑的、天真的、害怕的年轻女孩。这种声音,如果不被记录下来,很可能在历史上会一直“沉默”(要么被消声,要么被压制)。借助民谣,这种声音得以呈现,强化了我们对于最好的历史民谣讲述的是人性故事这一认知。历史与想象编织在一起,普通大众与重大历史事件联系在一起,共同塑造了关于恋人、英雄以及国家的民谣。
超自然的世界 超自然的世界
在本章中,我们会探讨民谣非自然的、非凡的、充满魔力的世界,口头和民间传统、传统的迷信与风俗,以及从凯尔特故事讲述者传承下来的浪漫元素等塑造了民谣这一世界的物质的和心理的景象。民谣中使用了不同的名称来指代这一世界——cuntrie,即一个人的流放之所,通常是没有机会回归的,它或许被称为“仙境”(fairy land)、“精灵世界”(elf land)、“地狱”(hell)。但此处,我们仅仅使用一个包罗万象的词语“超自然”。各种各样超自然的主角占据了这种特别的歌曲样式:仙女、精灵骑士、精灵王国女王、“仙界国王”、巫师、鬼魂、海豹人、美人鱼以及魔鬼自己。尽管在大部分的通俗文学和传统文学中(通常是古典的、异教的与正统的宗教信仰强有力的混合),都能找到充满想象力的对“其他世界”的痴迷,但这一点是苏格兰民谣传统中尤其令人瞩目的特征。其吸引力,以及普遍性,可以从直觉上进行理解。像所有引人入胜的鬼魂故事一样,最好的超自然民谣会让我们脊背发凉。它们在情感上和心理上都很有力量,让我们进入一个无法解释的、非理性的世界,让我们相信神秘与魔法。在这类民谣中,梦境和预言会重复出现,暗示着不受人类所掌控的命运支配着尘世。在此,我们将会探讨重复出现的超自然的类型或人物,以及形式上的呈现、叙事功能和“其他世界”的象征性力量。
巫师
在传统的民间文学和迷信中有关巫师的描绘中(在十六世纪的苏格兰,被指认为“巫师”的,都要遭到詹姆斯六世国王的迫害,这也因此为大众文化的想象力添加了一把火),巫师几乎都不是什么正面的人物。比如,《布隆菲尔德山》(“The Broomfield Hill”, Lyle 40)中的“女巫”主动向一个年轻的女性提供帮助。这位女性不确定是该去布隆菲尔德山与她的骑士情人幽会,从而丧失处女之身,还是待在家里,冒着被指责为不忠的风险。女巫建议她两个都去做,如果她在骑士的身旁放一株金雀花的树枝,将她的戒指戴在他右手的手指头上,他就会知道,她已经去过,同时又可保住她的纯洁。但当骑士醒来,伤心地发现她已离去,便开始指责他“奶白色的骏马”(milkwhite steed) 和“可爱的苍鹰”(gay gosshawk) 英文译文:lovely goshawk.,于是它们反驳道(动物会说话,是司空见惯的):“主人,我扇了翅膀,/我一直在摇铃铛,/我一直在叫,主人,快醒醒,快醒醒,/在她离开之前。”(I clapped wi my wings, master, /And aye my bells I rang, /And aye cryd, Waken, waken, master, /Before the ladye gang, st 12) 英文译文:I clapped my wings, master,/And all the time I rang my bells/And all the time I cried Wake up, wake up, master/Before the lady went.骑士本能的爱、动物的忠诚与善良都无法战胜女巫恶毒的、摧毁了这对年轻恋人爱情的魔法:你不必让你白色的骏马筋疲力尽,
让它飞跃长满草的河岸;
她跨越灌木丛的速度,
比鸟儿飞过森林的速度还要快。
Ye need na burst your gude white steed,
wi racing oer the howm;
Nae bird flies faster through the wood,
Than she fled through the broom. (st 14)英文译文:You neednt exhaust your good white steed,/By racing over the grassy bank;/No bird flies faster through the wood,/Than she fled through the broom (bushes).
鬼魂
民谣世界中最常见的鬼魂主角是“亡灵”(the revenant)——一个人死去之后的灵魂,回到地球来拜访那些通常是他生命中最为亲近的人们。亡灵居住于生者与死者之间的交界处;象征着过去,却又关联着现在,混杂着恐惧、爱恋与对生者的思念。
(1) 《儿子大卫》(“Son David”)
在这首民谣中,一个名叫大卫的年轻人,出现在他母亲面前,沾满了鲜血,十分吓人。母亲不停地问道:“这血是从哪儿来的?”他一会回答说是他的“灰色的母马”,一会说是他的“灰狼”,又说是他的那只不听话的“猎鹰”。可母亲并不相信他说的话。最后,我们终于知道了可怕的真相:大卫杀死了自己的弟弟约翰,“因为他不听我的话”(because he wadnae rule by me, Lyle 66, st 8)英文译文:because he would not be ruled by me.。他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何或如何消失,但他发誓说他会消失,永远地,“在一艘无底的船中”(st 9)。母子之间一节节的对话产生了戏剧性的效果:奇怪地、感人地,她似乎接受了所发生的一切。只是问了问他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大卫告诉她,只有两次,“当太阳和月亮在那边的山谷相遇时,/……我会回来”(when the sun an the moon meet in yon glen, /... Ill return again, st 11)英文译文:When the sun and the moon meet in that valley, ... /Ill return again.;换言之,作为一个亡灵归来。“太阳和月亮”这个奇怪的、占星学的融合是一种非常诗意的表达方式,经常出现在一些超自然的民谣中,暗指亡灵回来的时间。《儿子大卫》这首民谣由知名民谣歌者珍妮·罗伯逊(Jeannie Robertson,1908—1975)所演唱,她曾这样解释大卫杀死他自己的弟弟:“大卫是哥哥,弟弟对哥哥的权利与拥有的东西十分妒忌,袭击了他。大卫杀死弟弟是一种自卫行为。”[16]歌曲本身并没有提到任何杀人的动机或目的,如此一来,听众的视角和母亲的视角相同:像她一样,我们都仅仅目睹了大卫在世的最后一天。开头暴力的一幕,渐渐退去,我们的同情心似乎转向了那位母亲,最终,她要面对的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两个儿子的逝去。
(2) 《阿谢维尔的女人》(“The Wife of Ushers Well”)
《阿谢维尔的女人》(“The Wife of Ushers Well”, Lyle 31) 是最为知名的“亡灵”民谣,同样描述的是一位母亲和她的三个儿子之间俗世的,后来变成鬼魂的关系。这首民谣首先印刷在苏格兰的《民谣集》中,“来自居住在西洛锡安区(West Lothian) 的柯克希尔村附近的一位年老的妇人”,描绘了三个被送往大海的“肥胖强壮的儿子”。到歌曲第三段时,他们的母亲得知儿子们已经淹死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但她依然祈祷有一天,他们会归来;让我们确信的是,母亲的悲痛具有神奇的力量,招呼着儿子们在圣马丁节(11月11日)“漫长昏暗的”夜晚,从冥界归来。这首民谣构建了一种由冥界与人间所组成的“现实”。当母亲在做着准备,迎接孩子们归来时(st 78),似乎就是平平常常地欢迎他们回家,兄弟们进入家门,戴着用仅仅生长在“天堂之门”的桦树做成的帽子(st 6)。桦树象征着他们与人世间不可挽回的分离,同时亦是他们已抵达天堂的(舒适的?)信号。请大家注意一下在超自然的异教徒的背景之下,基督教的联想是如何被激发的:“红色的公鸡叫了,/灰色的公鸡叫了,/老大对最小的弟弟说道,/‘我们该走了。’”(Up then crew the red, red cock, /And up the crew the gray;/ The eldest to the youngest said,/“T is time we were away”, st 9)英文译文:Then the red cockerel crowed, /And the grey cockerel crowed;/The eldest to the youngest said,/ “Its time we left”. 除了这些对超自然的世界准仪式的展示外,这首民谣也显示了温柔的人性特质(儿子们不仅仅和母亲告别,也和“谷仓和牛棚”,以及“帮我妈妈生火的/漂亮的姑娘”告别,st 12)。这是一个鬼魂故事,但同时也是一个给人安慰的有关死亡与失去的故事。至少,母亲有机会见儿子们最后一面;人世与超自然界的边界被打破,不是为了引发恐惧,而是借由爱的力量,让那些因为死亡而将面临永久分离的人们可以短暂地相聚。
(3) 《好威廉的鬼魂》(“Sweet Williams Ghost”)
在人类与鬼魂的交流中,并不总是和平与和解。拉姆齐 (Ramsay) 的《桌边杂吟》(TeaTable Miscellany) 收录的这首“亡灵”民谣中,有一个名叫玛格丽特(Margret) 的年轻女性,她死去的恋人威利(Willy)“从苏格兰回家”来看她(Lyle 30, st 2)。亡灵威利让她确信“我不是活着的人”(st 6)。现在,他想要她发誓会对他“忠贞不二”,就好像他曾经承诺的那样。玛格丽特同意了,但她并没有意识到她需要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她穿上了“绿色长袍/一直到膝盖下”(st 11),这种公式化的行为象征着女性的美丽与繁殖力,只不过,这一次是发生在一个“漫长的冬日夜晚”的墓地(livelong winter night, st 11)。玛格丽特期待着与她“唯一的真爱”(st 16) 重逢,结果在黎明时分看着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伴随着一声可怕的“痛苦的呻吟”(st 15)。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温柔的亡灵恋人,只不过是想惩罚她罢了,因为她马上就死去了:“她的脸颊变得苍白,闭上了双眼,/伸了伸四肢,死了。”(Wan grew her cheeks, she closd her een/ Stretchd her soft limbs, and dyd, st 16)英文译文:Her cheeks grew pale, she closed her eyes/Stretched her soft limbs, and died. 民谣以“死亡”这个动词结尾,让我们注视着玛格丽特美丽的尸体,思索那些追寻鬼魂的人们是多么“愚蠢”。这首民谣集中体现了人们所称的苏格兰民谣中对待超自然的“实事求是”的本质。[17] 亡灵到达“玛格丽特的门旁”,平心静气地报告给听众;她毫无惧怕地追着他“死去的身体”进入冬日的夜晚,这一切都被简简单单地描述出来。我们仅仅是假设,而不是质疑,玛格丽特是那么爱他,可以与他一起躺在他的棺材里。这或许是亡灵类民谣力量的关键所在:民谣中的那些人物通常渴望看见他们死去的恋人和亲人的鬼魂。尽管民谣会有意地呈现一些鬼魂的东西,这(或许)是为了激起听众的恐惧,但同时,他们也描绘了愿望实现的一种方式。这一点从多个角度来看,都具有意义,不论是宗教的、迷信的或仅仅人类的:也就是说,死亡并非终点。
魔鬼与恶意的魔法(The Devil and Malicious Enchantments)对魔鬼的呈现也是苏格兰超自然民谣一个非常普遍的特征。在《虚假骑士》(“The Fause Knight”, Lyle 18) 中,魔鬼在一个去“上学”路上的“小男孩”面前出现,不停地问问题,最后小男孩成功地将诅咒放在魔鬼身上。在《人神恋人》(“The Daemon Lover”, Lyle 19) 中,“英雄”在离开了七年后,回到了他所爱的人身边(st 1)。七年这个时间段,在民谣的世界中,包含着超自然的意义。然而,他的恋人已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st 2),这让他怒火中烧:他转过身,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
“我永远也不会踏上爱尔兰的土地,
要不是为了你。
我可能会娶一个国王的女儿,
在很远,很远的海那边;
我可能会娶一个国王的女儿,
要不是我对你情深一片。”
He turned him right and round about,
And the tear blinded his ee:
“I wad never hae trodden on Irish ground,
If it had not been for thee.英文译文:He turned him right and round about,/And the tear blinded his eye:/“I would never have stepped on Irish ground,/If it had not been for you.”
I might hae had a kings daughter,
Far, far beyond the sea;
I might have had a kings daughter,
Had it not been for love othee.” (st 34)英文译文:I might have had a kings daughter, /Far, far beyond the sea;/ I might have had a kings daughter, /If it had not been for the love of you.女人问道,她现在为什么要离开她的丈夫和“两个孩子”?他回答道,他有八艘船,“24个勇敢的水手/音乐随时响起”(four and twenty bold mariners, /And music on every hand, st 7)。有了这些,以及民谣世界独特的情感逻辑,她,毫不犹豫地,和她的恋人一起登船了。尽管这艘船十分漂亮(“镀金的桅杆”暗示的是非人间的、虚构的船只),船上并没有水手。让人确信的是,当恋人摘下头巾: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魔鬼。此时,这个人神恋人十分奇怪地变得抒情起来,承诺说她会看到“百合如何生长/在意大利的岸边”(st 12)。随后又有两个承诺:看见“天堂的山峰”(st 13);之后,在黑暗中,看到“地狱之山”(st 14)。地狱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在此之前,在最后一节中,魔鬼将船只沉没(st 15)。这首民谣震撼有力,并不仅仅是因为魔鬼的身份在突然之间被残忍地揭开,也不仅仅在转瞬之间,美丽变成恐怖,爱恋变成恐惧。
超自然的功能,在部分程度上,是为了带来出人意料与不可能。魔法,常常以护身符、小饰物及音乐等形式出现,可以化平凡为神奇。这种转变往往具有一些可怕的意义,或者至少与黑色魔法有关;最好的,尽管也是最令人不安的一个例子就是《两个魔法师》(“The Twa Magicians”, Lyle 39)。其中的两位主角分别是一位女士和一个铁匠。女士“站在卧室门边,/直如柳条”(stands in her bower door,/ As straight as willow wand)英文译文:Stands at her chamber door,/As straight as a branch of willow.;铁匠“手拿锤子”(wi hammer in his hand, st 1)英文译文:with a hammer in his hand.。这些描绘同时传达了女性的正直(象征着纯洁)形象与男性的侵犯;“黑如煤炭的铁匠”想要那位女性的“处女身份”(st 2) ——或换言之,童贞。她发誓说宁愿去死;然而,他心意已决(“我会让你做的”)。他强迫,她反抗。这种模式变成了一种神奇的、变态的形式,在接下来的八段中,她变成了一个动物,一心想避开他;他则变成了另外一个动物。他们所化身的形式越来越奇怪:“一个铁盘和一块蛋糕”“一艘船和一颗钉子”“一块丝绸格子呢和一块绿色的布”。然而,通过这种形式的转换,铁匠终于和她结合在一起:然后她变成了一匹欢快的灰色母马,
放松地站在那,
他变成了一个镀了金边的马鞍,
坐在她的背上。(st 11)
Then she became a gay grey mare,
And stood in yonder slack,
And he became a gilt saddle,
And sat upon her back. (st 11)在这里,变形,对于这个年轻的女性来说,不是一种获得解放的形式,而最终变成了一个圈套。对现代听众而言,这是一个有关性暴力的黑暗的、邪恶的故事。将性暴力与变形联系在一起,激发了古典神话,尤其是古希腊神话中有关菲洛墨拉(Philomela) Philomela: 古希腊神话中的女性人物,被其姐夫特瑞斯(Tereus)——瑟雷斯国(Thrace)的国王——强奸。二人后来都被天神变成了鸟。的故事。这一故事由拉丁诗人奥维德(Ovid) Ovid(公元前43—公元17/18):古罗马著名诗人。 重新讲述,菲洛墨拉被特瑞斯(Tereus)——瑟雷斯国(Thrace)的国王——强奸,后变成了一只小鸟。
民谣的“道德”与超自然的心理
像《两个魔法师》《人神恋人》以及其他一些类似的民谣引发了一些有关民谣的伦理范畴和本质等方面的有趣的问题:它们是否传达了某种道德的“讯息”?除了娱乐大众外,它们是否还有教育或指导的意图?一些评论家质疑,认为超自然的民谣涵盖了异教的以及民间文学的象征和迷信,是否可以在正统的基督教的道德框架之下去理解这些民谣?毫无疑问,在二十世纪之前,这一道德框架构成了民谣所出现的社区的基础。比如,对于《人神恋人》这首民谣,人们可以争论说,尽管它绘制了通往天堂与地狱的象征之路,它也描绘了一个受到诱惑的、犹如夏娃般的女性人物。
尽管我们可以做出更多的道德阐释,但只要看看在叙事描述及心理兴趣方面,民谣实际上倾注了多少的注意力来描绘“道德的违反”,我们不禁会大吃一惊。简言之,民谣(尤其是超自然类的民谣)探索了人类心灵中“更为黑暗”的方方面面。这一论断对于其他形式的传统文学和大众文学也同样适用。玛丽亚·塔塔尔(Maria Tatar) Maria Tatar (1945—): 美国学者,研究方向为儿童文学、德国文学及民间传说。 有些童话故事中的暴力与情感的论述也同样适用于民谣:“童话故事将我们带入一个世界,在那里,禁忌可能仍在发生作用,但违反道德是推动情节发展的发动机。”[18] 1975年,德国的精神分析学家布鲁诺·贝特尔海姆(Bruno Bettelheim) (1903—1990) 在其《魔法的用处》(The Uses of Enchantment)一书中提出,童话故事将内在的心理过程“外在化”(或转换成具体的事件、人物和意象)。基本的人类情感,如恐惧、焦虑和对爱的需求,在普遍的,或是“原型的”故事模式中得到体现。对于儿童来说,它们扮演着积极的情感角色;因为大部分的童话故事都有一个幸福的结尾,比如,它们会展示如何克服恐惧与孤独。
当然,在超自然民谣中,魔法运作的方式并不相同;然而,就像童话故事一样,民谣可以表达“显性的和隐性的”意义——事件的意义,以及用来传达事件的语言,可以是明显的(“显性的”),也可以是隐藏的(“隐性的”,隐藏于象征与比喻之下)。在这种“双重”方式下,特别的故事与象征都含有心理的力量:它们是探索或“外在化”诸如欲望与爱恋这样复杂感情的方式。因而,深沉的或浓烈的感情可以“安全地”在幻想的故事中得到调节或控制。在“好威廉的鬼魂”中,玛格丽特超自然的恋人可以被视为她自己的情欲或性欲的一个象征性的投射;可能会将她带入那片未知的、可怕的领地。
最后,超自然的民谣拥有一种了解我们自己的力量——所有我们已知的以及隐藏在深处的(有意识和无意识的王国)——当这些民谣让我们着迷,有时甚至是恐惧之时。
或许,在《人神恋人》及其他类似的民谣中,我们倾向于将其“合理化”或寻找其中的道德意图,就好像现代编辑将十九世纪格林童话中有关暴力和色情的潜在意义“剔出”一样。事实上,威拉·缪尔注意到,沃尔特·司各特是如何处理《谭林》(下面会进行探讨)中模糊的、色情的内容的:“他拉着她奶白的手/绿油油的树叶中/他俩做了啥,我不能透露/绿油油的树叶在他俩间。”(Hes taen her by the milkwhite hand/ Among the leaves sae green/ And what they did I cannot tell/ The green leaves were between)英文译文:Hes taken her by the milkwhite hand/among the leaves so green/And what they did I cannot tell/ The green leaves were between.[19]
两个“怪诞的”童话故事
《谭林》和《预言家托马斯》是两首流传甚广、深受大众喜爱的民谣。二者在主题上有关联,讲述的是一个凡人(在两首民谣中,都是一个年轻人)被仙女所绑架的故事。仙女绑架的主题在中世纪的民间故事和传说中极为常见。比如,十二世纪的玛丽·弗朗西(Marie de France) Marie de France (约1160—1215):诗人,可能出生于法国,在英国生活。可能在英国国王亨利二世的宫廷中工作过。所写的诗歌,描绘的是亚瑟王骑士兰瓦尔爵士(Sir Lanval) 如何被美丽的仙女悄悄带到阿瓦隆岛 (Isle of Avalon) Isle of Avalon:亚瑟王传说中的岛屿,又被称为“天佑之岛”(Isle of the Blessed)。传说中该岛为沼泽、树林和迷雾环绕,只有小船可以抵达。该岛是来世与身后之地的象征。,并为了她而放弃一切的故事。预言家托马斯,是十三世纪的诗人,亦被称为“来自厄尔斯顿的托马斯”(Thomas of Earlston) Earlston: 苏格兰边区的一个小镇。。在传奇文学及民谣传统不断的讲述中,他传奇式的命运与兰瓦尔相似。然而,谭林因为有尘世间爱他的女孩不顾一切的努力,他被精灵王国的女王捉住只是短暂性的。这两首民谣很好地展示了超自然民谣传统中将象征与情感融为一体的做法。
(1) 《谭林》(“Tam Lin”,Lyle 35): 人类之爱与精灵王国的力量
第1—7节:这首民谣的第一段是一个警告:“我警告你们,所有的少女们/头发上戴着金饰的少女们,/来去都要绕过卡特豪,/因为年轻的谭林就在那儿。”(O I forbid you, maidens a /That wear gowd on your hair,/ To come or gae by Carterhaugh, / For young Tam Lin is there.)英文译文:Oh, I forbid you, all maidens/Who wear gold in your hair,/To come or go by Carterhaugh,/For young Tam Lin is there.这个警告是从一个无法确认的叙述者口中发出的,暗含着谭林对漂亮的年轻女性的纯洁性或童贞构成了威胁。珍妮特(Janet),我们的女英雄,马上违反了这个禁令(这是她多次对抗“权威”中的第一次),“撩起她绿色的外裙”,编起了她的头发,向禁区出发。当她摘下一朵玫瑰,“你为何摘下了玫瑰……/你为何来到了卡特豪(Carterhaugh) /未经我的允许?”(... why breaks thou the wand.../ why comes thou to Carterhaugh/ Withoutten my command?, st 6)英文译文:Why do you break the stem (of the rose) .../why do you come to Carterhough/Without my permission?珍妮特在未获得谭林允许的情况之下,便已到了那里,尽管她没有透露她为什么将玫瑰连根拔起,对民谣中的象征主义非常熟悉的听众,可能会从比喻意义上来解读珍妮特的这一行为,认为她心甘情愿丧失童贞(玫瑰常常被用来指女性的纯洁)。珍妮特对谭林的反抗,似乎也是她大胆地对卡特豪这一地方宣称所有权。
第8—16节:在这个版本的第8段中,有一个叙事插曲,和其他四行的段落不同。珍妮特回到家中,在她父亲的城堡里,“24”个女性(这是一个惯用表达)正在玩着宫廷游戏,这暗示了民谣是以中世纪为背景的。但珍妮特是最漂亮的:“绿得像玻璃”(as green as onie glass)英文译文:as green as any glass.,这个短语,虽有些怪异,但也很不错,将她的美丽与象征性的绿色联系在一起,也因而具有了春天与繁殖力的内涵。当受到一位年长的骑士(也是她父亲)的责备时,她为自己辩护。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就像他们所怀疑的那样,那也是她自己的责任。和其他一些民谣中被男性所偷走或掠走的年轻女性不同,她,心甘情愿地,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我们,作为听众,现在明白了,在第七段和第八段的叙述空隙中,珍妮特和谭林已经做过爱了。在第16节中,她的恋人所骑的马是银色的,戴着金蹄铁,这就开始在提醒我们,他可能不是一个“人间的骑士”。
第17—21节:第17段是另外一个包含六行的过渡段落,在这一段中,珍妮特回到了卡特豪。为了召唤谭林,她重复了之前的行为,但这一次,谭林很震惊:她在试图“杀死这个漂亮的孩子吗/我俩共同孕育的孩子”(to kill the bonie babe/ That we gat us between, st 20)英文译文:To kill the pretty baby/That we got (conceived) between us.?至此,我们知道了他们是情侣;但民谣中并没有解释(叙事性的省略是民谣极其常见的一个特征,能够留给我们想象的空间)为什么珍妮特的行为可能会危及孩子的生命。相反,她所关心的是她的爱人并没有经受洗礼:“你是否曾在神圣的教堂,又或是曾见证过基督教?”(“If eer ye was in holy chapel, or christendom did sees?”, st 21)英文译文:If ever you were in a holy chapel, or ever saw Christendom (the Christian world).换言之,她也在怀疑,他不是一个尘世间的人。珍妮特十分虔诚,其世界普普通通。然而,在谭林讲述了他自己奇怪的童话般的生平后,珍妮特不久便要经历超自然界的冒险。
第22—35节:谭林承认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儿,被精灵国的女王所绑架,被带到了“那边绿色的山里居住”(yon green hill to dwell, st 23) 英文译文:To live in that green hill.。人们普遍相信,精灵国的精灵居住在山下,高地地区有关精灵的迷信中尤其如此。谭林告诉珍妮特,精灵国足够“好”,但也警告说,“七年之后,我们向地狱偿还债务;我是如此英俊潇洒,/我害怕我自己会是那债务”(at the end of seven years/ We pay a tiend to hell;/ I am sae fair and fu oflesh,/ Im feard it be mysel, st 24)。 英文译文:At the end of seven years,/ We pay a due (something that is owed) to hell;/I am so fair and full of flesh, /Im afraid that it will be me.精灵世界是一个黑暗的,几乎犹如地狱的地方。这种说法,起初十分令人震惊,因为这与我们从维多利亚时代所继承下来的、关于仁慈的仙女的概念正好相反。事实上,传统的苏格兰童话中,精灵世界被视为死者的国度,精灵们则被认为是坠落的天使。民间故事和传说中“与精灵有关的生物”、妖怪和小精灵 (brownies) 等常常会做一些恶作剧,因此,这首民谣中对于精灵世界的描绘,可以在这一信仰体系中得到解释。谭林唯一的逃脱机会是在万圣节的当晚,当尘世与超自然界之间的边界被暂时打破之时,即深夜时分。只有在那时,尘世间的人们才可能赢回他们被偷走的“真爱”。谭林准确地告诉了她将要发生的一切:他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会骑着什么样的马,以及在他被变成一个“赤身裸体的骑士”之前,他会经历怎样的不可思议的变形。
第36—42节:珍妮特十分勇敢,决心去拯救自己的恋人。在“阴暗的”万圣节前夕,她找到了通往英里十字山(Miles Cross) 的道路。当然,事件正如谭林所预料的那样展开。民谣中使用了描述性的细节。当珍妮特听到精灵界的铃声,她“十分高兴/就好像是尘世间的声响”(st 37),当然,这具有讽刺意义,因为,毫无疑问,这是来自超自然界的声音。将“最漂亮的骑士”从“怒气冲冲的”精灵国女王那里偷走,绝对是一件大大的功绩。这里的女王和许多童话故事中邪恶的女王类似,而不是莎士比亚笔下的缇坦妮娅(Titania) Titania: 莎士比亚的戏剧《仲夏夜之梦》(A Midsummer Nights Dream)中的妖精王后。;她对珍妮特发出了狠毒的诅咒:“让她丑陋的脸充满羞耻,/让她不得好死”(Shame betide her illfard face, /And an ill death may she die, st 41)英文译文:May shame befall her ugly face,/And may she die a horrible death.。这样的人物刻画将我们的同情放在了民谣中人类的主角一边。女王宣称,如果她早知道谭林会从她身边逃走,她会“把他的两只灰色的眼睛挖出来/放在树上”;换言之,她会让他双目失明,这样他就永远没有机会看到珍妮特的美貌。
不同寻常的是,在《谭林》这首民谣中,人类世界最终战胜了超自然的世界。珍妮特的乐观精神与不屈不挠征服了精灵世界的怨恨;我们,作为听众,分享了谭林和他的拯救者的喜悦与慰藉。珍妮特是一个深受欢迎的民谣女英雄,因为她颠覆了传统的传奇文学中骑士与他的女主人之间“自然的”关系。在这首民谣中,人们所期待的英雄般的“尘世间的骑士”(st 29)显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而不是那个历经重重考验的年轻女性。她对于谭林(她“孩子的父亲”)的爱,以及对他们孩子的爱,是如此深沉,让她牢牢地抓住了不断变形的骑士。这首民谣是对生命的肯定,颂扬了牢固的爱情背后不可思议的能量。民谣以精灵国女王的诅咒结尾,充满了毁灭性的嫉妒与仇恨,但我们仍然可以感觉到这些诅咒毫无力量;珍妮特正面的能量更为强烈,“犹如春天的鸟儿般幸福”(as blythes a bird in spring)英文译文:as happy as a bird in spring.。民谣展现了女性爱的力量的两个方面:一种在强度上具有毁灭性,另外一种具有创造性与再生性。变形,或许是这首民谣关键的主题:谭林的变形与“重生”,以及最终回到尘世间,象征着爱情本身具有巨大的改变力量。(2) 《预言家托马斯》(“Thomas the Rhymer”, Lyle 36): 精灵王国与精神王国
第1节:这首民谣在情节的中间开始,这在民谣叙事中非常典型。托马斯躺在苏格兰边界区艾尔顿山(Eildon Hills)的一条河的岸边,看到了一位“漂亮的女性”骑着马,向他走来。他的名字,“真实的托马斯”,让我们把他和生活在亚历山大三世(Alexander Ⅲ)时期的历史人物“来自厄斯杜恩的托马斯”(Thomas de Ercildoune, 1219—1299) 联系起来。描述性的词语“真实的”来源于他曾宣称被精灵国的女王所俘获,获得了预言的能力(他只能讲真话)。这个传说也在广为流传的中世纪传奇文学“来自厄斯杜恩的托马斯”中被描绘过。因此,从一开始,听众便会将托马斯与诗歌、雄辩和“真实”联系在一起。
第2节:此时,托马斯还不知道那位漂亮的少女的身份,但她身着“绿色的丝质”裙子,她的马的鬃毛上悬挂着“59个银铃铛”,这些都暗示着她来自“超自然界”。
第3节:托马斯认为这种超自然的美丽很可能就是圣母玛利亚自己,于是他跪拜在她面前。这是民谣中一个最为有趣的宗教指称,在民谣中常常是异教或者很大部分没有宗教。这种神奇的玛丽亚的设想传达了托马斯本能上的虔诚,将这首民谣及其渊源植根于中世纪天主教的精神框架之下。她被证明是一个精灵女王,而不是一个天使女王,这暗示了该民谣被注入了明显的“灵性元素”。
第4—8节:她显示了她作为“精灵国女王”的身份,故意去寻找托马斯。她吟唱着“来和我唠叨唠叨吧,来找找茬吧”,她向托马斯提出挑战,做一个“尘世的”交换:“如果你敢亲吻我的双唇,/我就能确认你的身体”(st 5)。托马斯对可能会发生什么并未细想(“奇怪”这个词引入了命运的概念),他的的确确亲吻了她,“在她玫瑰色的双唇上”,在艾尔顿的树下。他的命运就此注定:他必须要为女王服务七年(“必须”一词的重复强调了这个邪恶联盟的不可避免性)。
第8—10节:托马斯被绑架了。这一点从视觉上和听觉上被描绘出来(马儿一路狂奔,“比风儿还快”,悬挂在它身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也通过有效的重复手段(动词短语给予了强大的女王在叙事上的力量)表现。他们这段奇异的旅途在到达“一片广袤的沙漠”,即“有生命的土地”之外时,达到高潮。这里的沙漠暗示着它可能是一片荒野(包含《圣经》的内涵),或者一片遥远的、几乎是异国的地方。
第10—14节:女王温柔地将托马斯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念出咒语,出现了三种奇异的景象,三条道路——一条很窄,一条很宽,一条很美。他们只能选择其中的一条。在此,这首民谣似乎反映了中世纪寓言 (allegory) 的风格与规范(“allegory”这个词来源于希腊语,字面意思为“说得不同”):这是一个象征性的场景。事实上,女王给出了自己的解释。第一条路,是“正义之路”,显而易见,它象征着通往天堂的艰难之路;“荆棘”的意象,引发人们对于耶稣的“荆棘皇冠”的联想,暗示着选择了这条路,就是一个朝圣者。第二条路是通往地狱的;它的“邪恶”具有诱惑性,就像女王讽刺般地暗示到,它通常被人误认为是“通往天堂的路”。但托马斯和女王要走的是第三条路,任何对民谣中的数字命理学很敏感的人都可能会猜到:“通往精灵王国的路”(st 13) 非常漂亮、迂回曲折。他们出发前,女王警告说托马斯必须要发誓保守秘密,否则,他将永远无法回到“自己的家园”(awin countrie英文译文:own country (homeland). , 这是民谣中很普通的一个短语,体现的是旅行、回归以及从熟悉和热爱的地方被流放之意)。
第15—17节:接下来的三节栩栩如生地描绘了他们通往“精灵王国”的旅途。惯用表达“他们骑着马,不断向前”,节奏感强烈,展现了他们无休无止,一直前行。这段旅途的描述没有普通的时间概念(“他们既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月亮”),只能通过听觉和知觉去感受:“大海的咆哮”与河流潮水般的涌动。在黑暗的夜晚,“他们蹚过齐膝深的红色血液”。这恐怖的一幕是什么意思?如果它所指的是洒在地球上的一滴血,可以从基督教的角度去解读吗?“那个国度”(精灵王国?)是炼狱(Purgatory) 吗(一个暂时忍受痛苦的地方,将死的灵魂可以赎罪之地)?鉴于这首民谣将异教与基督教的语言融合在一起,这会让人们联想到伊甸园。女王,好似另外一个夏娃,摘下一个苹果(圣经中智慧之树的果实):“真实的托马斯,把这个带上吧,/它会让你的舌头永远不会撒谎。”(True Thomas,/ It will give thee the tongue that can never lie, st 17)来自精灵王国的女王,这份礼物让人怀疑:它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
第18—19节:当然,托马斯宁愿女王自己留着那“漂亮的礼物”。他宁愿将它处置掉,“在我可能出现的某个集市或其他地方”(at fair or tryst where I may be)英文译文:at a fair or meetingplace where I may be.!突然,托马斯谦卑地发誓,他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不管是“王子或是勋爵”(prince or peer)英文译文:prince or lord. 或者“漂亮的夫人”(fair layde)英文译文:fair/beautiful lady.。然而,女王凭借她的权威,只是让他安静。民谣在此突然结束,似乎反映了女王所说的话,不可思议,却不容置疑:“因为我说了,它就必须如此。”最后的一节集中体现了民谣结尾的简洁性:我们所知道的便是,可怜的托马斯,再接下来的七年里,都要穿着“光滑的外套”和“天鹅绒的绿色鞋子”,无法被尘世间的人们所看见。
《预言家托马斯》这首民谣展现了超自然民谣许多重要的特征:人类和其他世界,突然之间,跨越了一个神奇的界限而相遇;在超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的脆弱;意象作为一种非常强大的描述性和象征性的工具,和民谣中神秘莫测的事件一样,本身就具有意义;情欲的力量推动事件的发展。民谣强化了这些方面,因此,我们被故事深深吸引,但最终它拒绝我们用“常识”去解读其意义。它将两种非常丰富的、象征性的话语融合在一起:民间文学的和异教的,以及基督教的,尤其是罗马天主教。民谣中有关天堂、地狱、血、树和苹果的暗指,拓展了我们对于这首民谣的想象空间,暗示着它含有复杂的宗教或精神观念。这首民谣是有关罪的本质吗,(托马斯“堕落”了吗?又或是因为他被引诱,所以受到了惩罚?反抗的是女王的美貌还是她的欲望?)还是关于“知识”的诅咒(因此来讽喻原罪)?民谣所描绘的世界当然十分恐怖,但同时也非常美丽。如果想从道德的角度来看待这首民谣,它可以被解读为对美丽两面性的警告:我们的感觉和情欲可能会欺骗我们。既然托马斯以诗人而闻名,这首民谣是有关诗歌力量本身的吗?诗歌可以创造奇异的、虚构的世界吗?这些足以说明了这首民谣的丰富性,它可以有很多不同的解读,比如心理的、宗教的或是道德的。当然,它本身也是一个十分精彩的故事。
海豹(Selkies) 与美人鱼:爱与生态的寓言
尽管这一部分包括了非常著名的selkie民谣(selkie 是苏格兰奥克尼群岛的方言,意为“海豹”),我们也认识到这些非凡的半人半动物的生物,应该属于神话,而不是“超自然”本身的范畴。有关海豹的传说来源于传统的民间文学中有关水及其各种各样的精灵,比如,苏格兰高地地区的水魔鬼,马形水鬼(kelpie) kelpie:苏格兰民间传说中能引诱人溺亡或预测人溺亡的马形水鬼。 、水牛和水马;在凯尔特传统中,它们常常被认为是某种精灵,或是洛赫兰国王(King of Lochlann) King of Lochlann (公元前849—873?):古斯堪的纳维亚影响在苏格兰出现时的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很可能是中世纪早期统治爱尔兰海域的国王的祖先。的孩子们。这种在苏格兰海岸常见的海豹拥有温柔的面部和好奇的眼睛。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它们会被赋予了一些人类的特质。长久以来,人们渴望对自然界进行解释,又渴望将之神秘化。尤其是有关海豹的传说,向我们展示了故事如何从这些渴望中诞生。雌性和雄性海豹都以非常漂亮而著称,传统的故事以及民间传说常常关注它们与尘世间的人们相遇时的情欲。我们下面将要探讨的这首民谣非常有名,有很多不同的版本,来自奥克尼群岛,其歌词和曲调在1938年的弗洛塔岛(Island of Flotta ) Island of Flotta: 位于苏格兰奥克尼群岛(Orkney)上的一个小岛。被首次收集。《苏尔礁岛的海豹》(“The Great Silkie of Sule Skerry” Sule Skerry:苏格兰奥克尼群岛大陆西部的一个礁岛。, Lyle 34)
第1节:民谣以一个温柔的场景开始:“一个尘世间的保姆”(earthly nurse)在对她的孩子唱着摇篮曲;“earthly”这个词非常显眼,让我们想到它的反面“非尘世间的”。她的声音带着悲伤;她对“孩子的父亲”一无所知,最为神秘的是,对他“来自哪里,居住在哪里”都一无所知。
第2节:似乎受到这种悲伤神奇的召唤,一个“坏脾气的客人”(我们的叙述者如此描述,作为事件的见证者),出现了,说他自己就是孩子的父亲。
第3节:我们通过有节奏的、咒语般的语言得知了他的身份:“我是一个男人,陆地上的/我是一头海豹,大海中的/当我离陆地很远很远时,/我便居住在苏尔礁岛。”(I am a man, upo the lan/ An I am a silkie in the sea/ And Im far and far frae lan,/ My dwelling is in Sule Skerrie)英文译文:I am a man, upon the land/ And I am a silkie in the sea/ And Im far and far from land,/ My dwelling is in Sule Skerrie.这段话中运用了内在的节奏、谐音和头韵法等手段,从感观上描述了海豹的变形。海豹退去了皮之后,便获得了人形;它们的皮肤具有神奇的变形的魔力。
第4节:语言不断重复,不仅仅“苏尔礁岛”这个地名不断重复,还有这个女性的哀叹“这不太好”也在重复。尽管我们常常被海豹温柔与美丽的外表所欺骗,这种重复还是能马上激起我们的同情与关注,也预示着危险的来临。
第5节:突然,似乎他们的团聚完完全全没有爱的成分,因为海豹只是让孩子的母亲把孩子给他(“把孩子给我……/拿着这个”, Gie to me ... / tak thee up)英文译文:give to me.../take you up.,他给了她“一包金子”,作为她“照顾孩子的费用”,似乎那个年轻的女人只是临时照看了一下孩子而已。我们再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第6节:海豹开始预言;请大家特别注意连接词“and”在行与行之间的重复使用,这使得他的预测变得不可避免。第一个预言温柔美丽,这个海豹的孩子将会在一个炎热的“夏日”学会“在海中游泳”(swim the faem)。
第7节:第二个预言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反转,不是父子之间美好的交流;他预言道,那个女孩,也就是这个孩子的母亲,会嫁给一个“自负的枪手”——他会将海豹男人和他的孩子都杀死。民谣以海豹想象中的残酷画面结束,令人震惊。至此,我们的同情发生了变化:之前,我们为女孩仅仅是作为一个创造了海豹的孩子的工具而心生怜悯;现在,我们看到海豹世界中爱的联系被人类的残忍所威胁。民谣中并不存在一清二楚的道德世界。像其他的海豹民谣一样,这首民谣也同时是一则永恒的生态或环境寓言;自然界的生物应该不受打扰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人类与海豹人的交流很少以幸福结尾。在《科尔文牧师》(“Clark Colven”, Lyle 33) 中,危险的联系是在一个年轻的男性和一个“美人鱼”之间发生的,结局是双双死亡。对于这首民谣最初的听众来说,美人鱼很少是安徒生童话故事里温柔的生物;在民间文学和传说中,她们的美貌具有危险性。许多美人鱼的故事来自奥克尼群岛和谢特兰群岛(Shetland) Shetland:位于苏格兰大陆北部的群岛。。在这首民谣中,就像在《谭林》中一样,警告并没有得到重视:一位骑士的夫人警告他,有一个可爱的美人鱼居住在“波涛汹涌的河口”(“the wall o Stream”)英文译文:the wall of stream, a tidal race (turbulent stretch of water, caused by violent tidal movements) at the mouth of the river Stream.。起初,他似乎对美人鱼的魅力具有免疫力(“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性/我喜欢的,如你一样的”,“For I nae saw a fair woman/ I like so well as thee”,st 13)英文译文:For I never saw a beautiful woman/Whom I like as well as you.,但当他看见美人鱼洗澡时,奶白色的肌肤是如此美丽,他不禁将自己的爱人抛诸脑后。和美人鱼同床共眠之后,他受到头痛的折磨,没有药可以医治。对此,美人鱼只是一笑置之(“它会越来越严重,直到你死去”,It will ay be war till ye be dead, st 10)英文译文:It will always be worse until you are dead.。当他想杀掉她时,她变成了一条鱼,逃之夭夭;骑士回到家,死了。民谣倒数第二段,非常平静地将情感表达出来:“哦,妈妈,帮我把床铺了,/爱人,将我轻轻放下;/哦,兄弟,兄弟,把我的弓拉直,/我再也没有机会将它弯曲了。”(Oh, mither, mither, mak my bed,/ And, gentle ladie, lay me down; /Oh, brither, brither, unbend my bow,/T will never be bent by me again., st 13)英文译文:Oh mother, mother, make my bed/And gently, lady, lie me down/Oh brother, brother, unbend my bow/It will never be bent by me again.。他让自己所爱的人们为他所做的事情简简单单(他们都一一照做了,在最后一节中反映出来),近乎一种仪式,暗示着他们并没有惩罚他。当少女再次变成美丽的美人鱼,她的死期也到了,民谣在悲伤中画上了句号。
附言:当超自然不再是超自然
超自然民谣模糊了已知与未知、可以解释与神秘莫测之间的界限——因此,民谣人物自身常常会感觉难以解码他们自己的世界。有时似乎是其他世界的,却被证明不是的,就好像《爱恋格里戈》(“Love Gregor”, Lyle 58) 这首民谣。一个年轻的名叫安妮的女孩,非常渴望见到她的“不能回家的”爱人,于是和她年幼的儿子跨越了“咸咸的充满泡沫的大海”(“sat sea fame”)英文译文:salt sea foam.。当她到达“爱人的城堡”,急切地敲门时,格里戈(Gregor) 的母亲应声而来,却拒绝让她进入,认为她是一个超自然的生物:“快走开,快走开,你这个邪恶的女人/你不是来干什么好事的/你只是一个女巫,或者男巫/又或是海里的美人鱼。”(Awa, awa ye ill woman/ Your nae come here for good/ Your but some witch, or wile warlock/ or mermaid of the flood, st 10)英文译文:Go away, away, you evil woman/You havent come here to do good/You are only some witch or evil magician/Or mermaid of the sea.。格里戈得知了所发生的一切后,愤怒不已,他冲向岸边,可一切都为时已晚;安妮已再次启航,这一次遇到了暴风雨,溺亡海中。带来悲剧的不是什么奇怪的、神秘的力量,而是母亲这个人物没有慈悲之心,是一种表面上看起来是善意的恶毒。她不愿意相信安妮的真爱,恰恰是最“不近人情”之事。正如这首民谣设置了超自然意义的可能性,仅仅是为了揭穿它,因此,有时民谣世界中最令人害怕的,不过是情感上的残忍,而不是什么超自然的魔法。女性人物:女性歌者、人物和故事 女性人物:女性歌者、
人物和故事作家罗伯特·格雷夫斯 (Robert Graves) Robert Graves (1895—1985): 英国诗人、学者、小说家及翻译家。曾说过民谣“不是任何人的财产”,因此,如果我们说女性与民谣创作之间存在特别深的、长久的联系,似乎有失公允。然而,也有人指出,“女性的名字长久以来都与苏格兰民谣和歌曲联系在一起——作为可能的作者,当然也作为传统的承载者……”当然,男性曾经是,也将继续是民谣的承载者;但知名民谣歌者中,女性的数量十分显著。其中的一个原因是传统社区中女性所承担的社会的、家庭的以及劳动的角色,滋养了这种特殊的创造性。比如,在意大利北部,在十九世纪初,民谣的女性歌者主要来自较大的乡村家庭,集体劳作的经历使得她们有机会一起创作和演唱歌曲;这是一种打发时光的方式,亦是一种保存文化传统的方式。在苏格兰高地文化中,流行歌曲、讲故事与女性的工作也以类似的方式联系在一起。在本章中,首先,我们会探讨来自不同背景的几位重要的女性民谣歌者;接着,会讨论民谣中对女性的一些描述如何反映了女性具体的关注。
声音与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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