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大人的的确确对不起戚夫人，可他对得起你父皇元戎，对得起当年南溪一战中的数万将士，也对得起整个定元！”
葛员外颤巍巍地向元戚余逼近两步，“敢问殿下，太傅大人真该落得一个生前不得好死，生后无处葬身的下场吗！”
元戚余回不了话，葛员外的短短几句话已经说明了当年的真相，与其说是藩王元烈想要戚夫人死，不如说是元烈之女，元燕想要戚夫人死。
因为她爱元戎，根本不想跟任何其他女人分享自己喜爱的男人，可元戎偏偏独宠了戚夫人，一个男人两个女人间的琐事竟险些害得一国覆灭。
而如今，定元国安在，背后的祸手元燕已为贵妃，藩王元烈依旧独霸一方，唯独当年力挽狂澜拯救定元国的叶临，落了个凄惨下场。
“不该。”元戚余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将所有人目光都吸引住了，甚至连叶回都不可置信地盯着元戚余。
元戚余没察觉到叶回的视线，说道：“于理，他只不过是顾全大局，迫不得已丢卒保帅，他不该落得这般下场。”
可元戚余话音一转，“但于私，他与我之间有抹不掉的杀母之仇，所以他的牌位我容不得！”
他瞥了眼葛员外，劝道：“我敬你知恩图报是条汉子，只要你保证以后再不为他立牌位，今日之事我便全当不知晓。”
元戚余自问已经给足了葛员外情面，只要葛员外一句保证，葛家上上下下的命就能保下来，可葛员外却并不愿，他垂眼看着自己身旁满眼希冀的儿子，又看了眼手里的牌位，他艰难地摇了摇头，“恕难从命！”
“你！”元戚余气到眼里冒火，他本不想治葛家的罪，可这葛员外执拗如此，绕是他不罚都不行。
元戚余扫过一旁的典州刺史，他只知道只要他此刻表个态，这位典州刺史就会叫人把葛家上上下下一个不留地收押问斩，可元戚余始终还是有些犹豫，他有些不忍。
就在这犹豫的档口，叶回开口了，他扯了扯元戚余的衣袖，轻声道：“殿下，何必跟几个愚民计较呢？算了吧。”
本来叶回这幅软软糯糯的模样是元戚余最喜欢的，可此刻他竟是为了给几个不相干的人求情才摆出这般示弱的模样，一想到这里，元戚余就气地咬牙。
但元戚余还是心软了，他咬牙切齿道：“理由！”
叶回微怔，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最后硬着头皮回道：“他也是一片衷心......殿下便算了吧。”
“我没有问你这个！”元戚余语气不好，“我问的是你为何替他说话！”
叶回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元戚余又道：“别给我扯那些被他一片衷心感动的屁话，你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感动的人。”
叶回抿了抿唇，元戚余说的好像很了解自己一样，不过元戚余的话倒没有错，他的确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动的人。
一时间叶回沉默了，元戚余不依不饶，继续问道：“告诉我，你今日为何护着叶临的牌位，又为何要替这葛家求情，你所有反常行为究竟源何而起？”
元戚余的问题针针见血，直问的叶回把头一埋再埋，见着这个场景，元戚余更加怀疑叶回和叶临的关系。
原本叶回做事，不说滴水不漏那至少也是有条不紊，可今日的叶回竟会紧张兮兮地护着一个死人的牌位，若说没有关系那才是假话。
元戚余心里七上八下，他肯定叶回同叶临关系匪浅，可他实在不敢面对自己心里的那份猜测，所以他希望能从叶回嘴巴里听到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元戚余就瞪着眼睛死盯着叶回，直到叶回犹豫了很久后抬起头来问道：“我告诉殿下的话，殿下能不追究葛家的过错吗？”
元戚余掀了下眼皮子，未多加犹豫，“可以。”
叶回嗯了声，又对典州刺史几人说道：“还麻烦大人和员外先出去将葛家的女眷都叫出来，聚一块儿，我与殿下说几句话便出去，届时需察视一番这些女眷。”
典州刺史自然同意，他巴不得不跟叶回呆一起，因此立刻就扭头出门，临走前还不忘把葛员外和新郎官两人也叫了出去。
大堂里便只剩下叶回和元戚余两个人，叶回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攒足了勇气般，说道：“叶临是我的父亲。”
果然，元戚余感觉眼前有片刻的眩晕，转瞬即逝，可叶回的话却像是上了套，一直停留在了他的耳畔。
两人的关系他明明已经猜到了，可真当听见的时候竟还是这么难受，他想问叶回，为什么偏偏就是叶临的儿子！？为什么偏偏是那个逼死了自己母亲的叶临！？
他还想问自己，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上了仇人的儿子，是命吗？
看见元戚余瞬间白下来的脸和缓缓后退的步子，叶回感觉胸口一突一突地疼，他甚至有些想伸手拉住元戚余，却因为理智没有动作。
叶回默默低下头，无声苦笑，就哪怕他对元戚余并没有喜爱之情，可也一时受不了元戚余这般态度，就好像......被元戚余深深厌恶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是他的儿子？你怎么能是他的儿子？”元戚余有些激动，一个劲儿地问叶回，“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仇人，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人就是他！”
叶回紧紧攥着手，直到手指甲都嵌进肉里了也无动于衷，他任由着元戚余质问自己，一言不发。
可沉默却并没有让元戚余冷静下来，他甚至越发的激动，“叶临根本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刽子手！他凭什么去决定我母亲的生死？事到如今，他的老仆甚至还觉得我忘恩负义？”
“我该记他哪门子的恩？我该记他哪门子的义？我要记的、要恨的明明就是他这个刽子手的无情！”
元戚余怒吼时情绪波动很大，甚至伸手间就将桌椅摔了个七零八落，其间不少碎块砸到了叶回身上，叶回也都只是受着，没有吭气，可当元戚余说出刽子手三个字的时候，叶回颤抖了一下。
他紧握着的手已经青筋暴起，叶回几乎是在一时的冲动下脱口而出：“可是他已经死了！”
“不仅他死了，叶家上上下下全死了，我所有的亲人，乃至我这一生都赔给了您的母亲，如果这些都不够的话，殿下还想要叶家怎么样？还想要......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