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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高校出版社JIANGXIUNIVERSITIESANDCOLLEGESPRESSnotexist出版社图标孙流航著幸福打工路图书在版编目(CIP冤数据幸福打工路/孙流航著.—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13.12ISBN978-7-5493-2260-2Ⅰ.①幸…Ⅱ.①孙…Ⅲ.①长篇小说—中国—当代Ⅳ.①I247.5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3）第310689号幸福打工路孙流航著责任编辑邱建国宋美燕装帧设计杨青排版制作邓娟娟出版发行江西高校出版社社址江西省南昌市洪都北大道96号邮政编码330046总编室电话（0791）88504319编辑部电话（0791）88595397发行部电话（0791）88517295网址www.juacp.com印刷南昌市红星印刷有限公司经销全国新华书店开本700mm×1000mm1/16印张21.5字数290千版次2013年12月第1版第1次印刷书号ISBN978-7-5493-2260-2定价28.00元赣版权登字-07-2013-655版权所有侵权必究目录目
录/001引子/003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061漂泊男孩遇上富姐姐/163世态万象情迷在红尘/281风雨过后一片艳阳天/337后记引子引子我叫孙流航，1943年生，高中肄业，是江西省丰城市孙渡街道巍里孙家一个农民。年轻时到处流浪，从事过种田、养鸭、搬运、换糖、缝纫、会计、个体等多种行业。六十岁后学习写作，在《天池》《星火》《鸭绿江》《安徽文学》《中国文学》《天津日报》《当代小说》等报刊发表过一些让人有点开味的小说。得过一些小奖。也有小说编进了文学作品选集。出版过一本叫做《乡野人家》的中短篇小说集子。2008年加入了江西省作家协会，是个草根出身不入流的N等小作家。
我的儿孙常年在外打工，只有春节他们才背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回到贫瘠的家乡。家乡的每一个变化让他们兴奋，并引起了要留下来打拼的想法。他们回家时的情绪我特别关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也会让我揣测猜想：外面的世界是精彩还是无奈？作为长辈，我是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冬天的长夜，一家人挤坐在厅堂的火盆旁，听着他们讲述在外打拼的日日夜夜，喜怒哀乐，我嘘唏不已，悲喜交加。有个晚上，我做了个长长的梦，亲身经历了儿孙们在外的多彩人生，感觉太有意思了，所以醒来赶紧记录了下来，便是这个故事了。
001幸福打工路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幸福打工路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1
都市的清早，表面看似宁静，但行色匆匆的人们，内心都在算计着分分秒秒的时间。男人、女人、学生，还有那些在街道上匆忙行驶的车辆，全都在一个劲地往前冲。
早餐馆的大门前，用餐的人进进出出。
一位时髦妙龄女郎，轻盈地飘进了餐馆。在一个靠窗的桌子前，她轻轻落座，像一只美丽的孔雀，引来了许多惊慕的眼球。她向服务员要了一碗炸酱面，声音柔嫩悦耳，使人联想起吴侬楚语。
不一会儿，对面又坐下一个男青年。他也要了一碗炸酱面。
两人相对一瞥，微笑，无言。
女郎突然感到膀胱膨胀，这才想起因为赶时间，在出租屋里还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没做。她对着男青年笑笑，轻轻地说：“请关照下我这个座位。”起身就急步去了卫生间。
005幸福打工路一会儿，服务员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端上了桌子。
男青年接过面条，迅速拿起了筷子，一边挑动一边用嘴吹着，同时还歪着脑袋，伸长着脖子，试着用嘴去吸食，烫得他摇头晃脑，像个舞台上表演的小丑。
正在这时，女郎回到了座位。她杏眼圆睁，一手把面条抢了过去，并恨恨地剜了他一眼，说：“这是我的面条，你怎么端去吃呀？”说罢，拿起筷子，也准备享用。
男青年一脸的委屈，说：“怎么是你的呢？我是要了一碗炸酱面呀！”他亳不示弱，果敢地伸出了双手迎接战斗。
这碗面条，汤汤水水五彩缤纷，把个瓷碗装得满满实实。一双男人的手和一双女人的手，同时掌控着它，在桌子上你拉过来我拉过去，好不热闹。
男青年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不对，便松了手。可女郎把碗拉来身边时又反悔了，说：“你都吃了，谁吃你剩下的。”便又推了回去。
女郎转头向厨房望去，催促服务员说：“快点把面端上来喽。”女郎虽在生气，但发出来的声音，仍然优雅动听。
男青年赶紧拿起了筷子，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吃光了。
他站起身，扫视了一下餐厅里的食客，拍拍屁股就走了。
女郎接过后送来的面条，虽然烫得摇头晃脑，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但也很快就吃好了。
她叫服务员来结账，女服务员客气地要她付两份的面钱。
女郎很生气，说根本就不认识那人，凭什么要帮他付款。
服务员说：“就凭你们两个，你推我让的亲热模样，谁还看不出来，你们就是一对哦？”女郎脸都气紫了，肺都气炸了，看看时钟，什么也没说，忙忙乱乱地掏出钱包，付清了这笔糊涂又明白的账款。之后，她站起身，仰起脸，006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甩了甩满头的长发，又用双手捋了捋，然后轻风一样地飘了出去。
那位未付钱的男青年，晚上又走进了这家早餐馆。找到那个女服务员说要补付早上的面条钱。
女服务员见青年身材高挑，模样英俊，那双明亮的大眼还透着一些羞涩和幼稚，不禁看呆了。
“我来补交面条钱。早上有点急事，走得匆忙，忘了。”青年提醒说。
女服务员回过神来，说：“同桌的女友已帮你付过了呀。”她心想：早上怎么没发现这小伙子长这么帅气呀？
男青年愕然，脸上露出了许多愧疚。他解释说：“那美女不是我女友。为赶时间，我和她还为争吃面条，在这里弄得不好意思呢。”女服务员“啊”了一声，说：“难怪她非常生气，说根本就不认得你。
我还以为她想懒账呢，真是误会她了。”男青年很过意不去，一种内疚却又没法挽回的神态在脸上展现。
女服务员说：“世上还真有些贪利的小人，社会上的混混。昨天就有几个小青年，晚上在这里吃饱了，喝足了，我们一不留神，他们就都跑光了。”男青年对着女服务员笑了笑。
女服务员也对着男青年笑了笑，说：“像你这样为一碗面条钱专程送上门来的还真少。你叫什么名字？我会好好记住你的。”男青年说：“我叫亦康。吃饭付钱，理所当然么。”说完，转身走出了店门。
女服务员赶到门口，像和老朋友分手有点不舍地说：“亦康，我叫香儿，以后常来我们店里吃饭呐。”亦康转过头“嗯”了声。
亦康回到住处，天已黑了下来。他心情有些烦躁，又无事可做，便拿出那把好长时间没玩过的二胡来解解闷。为了不打扰邻居，便提着007幸福打工路二胡走出了出租屋。
他来到了一个路口，路口旁有个水泥墩，便坐了下来。就着蒙胧的灯光，他小心地打开包裹着二胡的白布，摆放到自己脚下，调整琴弦，试着慢慢拉了起来。
亦康最欢喜拉的就是《二泉映月》，瞎子阿炳拿手的那个曲子。那凄凄惨惨的音符，叫人心酸难忍，催人泪下。亦康越拉越进入状态，他闭上了眼睛，头随着音量的高低强弱，一上一下起伏，两手配合默契，一见便知是个娴熟的行家。
优美的琴声引来许多路人驻足，久久不愿离去。人越聚越多，越聚越热闹。赞赏声、惋惜声、叹息声不断，还有不少人陆陆续续把钱丢在了那块白布上。亦康沉浸在音乐之中，把苦难忘得一干二净，把孤独和烦恼抛在了脑后，痛痛快快发泄一阵，管他今夕是何年。
亦康也不知拉了多久，困了，累了，他收住手，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四肢。待他重新坐下，收起那块布来时，却意外发现那上面有很多钱，心里不禁一阵兴奋。但转念一想，不免又黯然神伤，心想：我这不是成了个卖唱的乞丐么？亦康还是把钱收了起来，一数，足有九十多块。管他乞丐还是老板，富贵还是贫贱，这么多钱，总是实实在在的吧。捧着手上的钱，亦康还是高兴不起来，拿着把二胡，没精打采，没有目的，向着明亮又昏暗的前方，一步一步慢慢走去。
都市的夜晚是有钱人的天堂。这天堂，穷人是感受不到的。
亦康走近了一家夜总会，前门的霓虹灯五彩缤纷，变化无穷。穿着时髦的阔佬，时代涌现的新贵，神气十足地在这儿进进出出。亦康一时心血来潮，很想进去见识见识，拓展一下眼界。亦康劲头一鼓，就向大门迈去。门卫一见，忙伸手拦住。亦康说：“我是老板请来的乐师。”亦康不知怎的，急中生智想出了这样的一个谎言。门卫见他手持乐器，008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就退了下去。
夜总会大厅富丽堂皇，宽敞的厅堂两边设有包厢。但空气混浊，烟酒杂味，无处不在。几个三点式的女郎，使劲在台上扭动。高雅还是低俗，美丽还是丑陋，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但亦康感到恶心，不愿在这逗留。不是说自己囊中羞涩，没钱玩儿，就是腰缠万贯，他也不喜欢这种地方。亦康正想离去，台上报幕员用专业的娱乐口吻说：“下面请青青小姐，演唱邓丽君的《我没忘记你忘记我》，大家欢迎。”顿时，全场一片掌声。
青青小姐，一身漂亮休闲装束，发型随意，素面朝天，显得清秀亮丽，与整个场面反差很大，使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随着音乐的轻轻响起，青青亮起了歌喉，全场肃静，使人回到了邓丽君时代。
亦康注视着青青，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他慢慢靠近舞台，定睛一看：天啦！这女孩，就是早上和自己争吃面条的人。原来她是卖唱的，说好听点，是娱乐场的一名歌手。
亦康走出夜总会，在霓虹灯闪烁的大门前，懒洋洋地走走停停。
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女人的尖叫，他本能地回转头。只见两个男人在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亦康大步跨了过去，一看是青青，厉声道：“干什么？她是我女朋友。”三人愕然，都呆住了。亦康对青青说：“我来接你回家。”青青一步就窜到亦康身旁，挽着亦康的手臂，暗暗用力挤着亦康走开。两个一老一少的男人，见亦康虎背熊腰的，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地走近小车，开门钻了进去。
青青步履蹒跚，一脸的惊慌。亦康感受到，她虽脱离了虎口，仍旧惊魂未定。对于自己，她也肯定心怀忐忑，不能相信。早晨阴差阳错，弄了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场面。自己用餐还害她付钱，十足像个社会上的小混混，谁敢相信他这种人啊？
009幸福打工路亦康对青青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并为早上吃面条的事道了歉。
青青的心渐渐平静，她说，都是误会，没关系。看着身旁的青青，亦康渐生好感。他想，一个女孩家，单枪匹马在外混，多不容易啊！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青青说：“你怎么知道我叫青青？”亦康说：“我刚才混到里面听报幕员说的呀。”这时，青青发现有辆小车尾随在后，便一手把亦康拉进了一家超市。两人装着想购物的样子,在超市里面绕来绕去好半天了才出来。这时夜已很深，两人走过了几条街道，青青说：“我到家了，你回吧。”亦康想她可能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详细住处，便好和她分手，独自折回。
2第二天，亦康又没目的没方向地在街上闲逛，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来到了香儿的饭店门口了。这时肚子饿了，就进去买饭吃。
香儿在顾客中忙乎，见到亦康，热情地迎上来，请亦康坐下。
亦康问：“你这里最便宜的菜，一盘要多少钱？饭怎么卖？”香儿说：“油渣炒豆腐，五元，饭一元一碗。如果你点得菜多，饭不算钱。”亦康说“：我要个油渣炒豆腐，但我饭量大，先来两碗吧。”香儿笑了，说：“你真幽默。”亦康认真地说：“不开玩笑，是真的。”香儿转头走了。一会儿，她笑嘻嘻地回来说：“老板说你这人很讲道德，所以只收你油渣炒豆腐五块钱，饭你尽管吃饱，不要你的钱。”亦康傻乎乎地笑了。
010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香儿弄了满满一盘油渣炒豆腐，端了满满一大碗米饭来。亦康大口大口地吃了一碗又一碗，把香儿都看呆了。心想：他还真能吃。看他外表像个学生，怎么吃起饭来，倒像个卖苦力的搬运工呢？
香儿觉得亦康挺有意思，一定是个充满了故事的人，便一个劲地帮他端茶送汤加饭，献尽了殷勤。亦康感激地连说：“谢谢！谢谢！”香儿笑眯眯地说：“我也是从农村来的，在家劳动时，也是吃了一碗又一碗的，总觉得那个饭特别特别的香呐。
亦康听着，吃着，时而抬头看她一眼，笑而不语。
香儿见他总不说话，怕冷下场来，又发表议论说：“会吃饭身体好，专吃猪肉呀鸡呀什么的会发胖。你看你身材多好，像运动员似的，真棒！———喂！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呀？”“在这宁波打工。”亦康说过后心里虚虚的。他现在连工作都没找到哟。
香儿马上回应他说：“我也是来宁波打工的，来几年了。虽在好几个地方干过，但这饭馆干的时间最长。”香儿还想知道亦康更多详细的情况，可亦康只顾吃饭，对香儿的问话，总是含着满口的饭菜笑而不答。
香儿活泼开朗，热情好客，又有些喜欢刨根问底，对于亦康的情况，她心里充满了好奇。
亦康这几天找工作到处碰壁。他累了，烦了，感叹生活真的不容易。他拖着沉重的身子，亳无目标地走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匆从身边擦肩而过，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都有自己的去处和打算。
自己却毫无目的地走着，望着，傻傻的，呆呆的。亦康自顾自怜又自笑，从饭店出来后，不知不觉来到了秀江桥头。
桥对岸是开发得热火朝天的新区，高耸的大楼和已初具规模的绿化带十分壮观，江畔成排翠绿的树木，沿着河流伸向远方。亦康在树011幸福打工路下供游人休息的长条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手伸进口袋，取出了一包劣质香烟，笨手笨脚地用打火机点燃，悠闲地抽了起来。他歪着脑袋，眯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张张嘴，慢慢把烟圈吐出来。亦康恨自己什么都没学会，倒学会抽烟了。现在长到一米七六的个头，真正的男子汉了，还一事无成。可不抽烟，又何以解愁？
记得读书的那会儿，理想真高呀！如果那时候有人说：“亦康，你长大了拿个县长给你当当，爽吗？”亦康那时候心比天高，说县长有什么了不起，要当就当个省长。少年不懂世事艰，真是太可笑了啊！
亦康左腿交叉放在右腿上，靠着靠椅，双手张开，头仰向天空，嘴里叼着一支快要燃尽了的香烟。路过的人斜看一眼，谁都会说这人真安逸自在，太会享受人生了。可有谁会懂得，现在亦康心里有多难受多难熬嘞。他浑身像爬满了蚂蚁，内脏像被人掏空了一样，没有了一点底气。住在这个城市里，别说租房、吃饭、买牙膏、牙刷、毛巾、手纸、劣质香烟等等需要用钱，就是大小便有时候都要钱啊！这可怎么办呀？
亦康刚来这个城市还在做着好梦，可现实迎头给了他重重的一棒。虽然有一阵子没一阵子干了点活，挣了一些钱，却远远不够自己的开销。现在家里带来的钱，贴得也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马上就要成为一个流浪街头的乞丐丢人现眼了。这个世界太复杂太艰难太不容易了，多少人忙忙碌碌一生一世，也就是混张嘴，拖拖拉拉带大一两个小孩罢了。不这样还能怎样呢？亦康想到这儿，心里好像一下子懂事了。他鼓足内气，用力把烟头从嘴里吹出老远，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亦康走向街头，又开始寻找张贴在街道巷尾店铺门口的招工信息。有家服装店门口，贴着一张招工红纸条。亦康进去一问，几个妙龄女郎抬头见他就笑。一女孩转过头，对坐在吧台里的老板娘喊了声，说有人来应聘了。老板娘走出吧台，把亦康从头看到脚，然后笑嘻嘻012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地说：“长得真帅，可惜我们这儿不需要男孩子卖服装。”亦康灰溜溜转身走出来。走出店门时，他扭转头又看了一眼店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继而又汇入了街市人流。
亦康在街头又走了一阵，见一家连锁药店要招工。进去一打听，他们说几个分店都满员了，是招工的纸条忘了撕下来。
亦康边走边留心看招工小广告，问过不少处，可不是因为这里的问题，就是那里的原因，尽管不挑不选，可工作的事总落实不下来。
太阳渐渐西沉，眼看这一天又要过去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亦康又来到了和青青抢吃面条的饭店门口。现在吃晚餐的顾客还没这么早，香儿闲来无事站在店门口玩。她远远看见了亦康，脸上乐得像一朵鲜花，挥动着双手，亲切地高声喊叫着：“亦康！亦康！进来坐坐。
亦康！亦康！过来玩玩哦。”亦康看见香儿也笑了，并加快了步伐，走进了店铺。
香儿急急忙忙倒茶，双手捧着杯子递了上来，两眼笑眯眯地盯着亦康，像是见了亲人。
亦康也真想喝茶，可茶好烫。
香儿很乖，马上又去端了一杯凉开水过来，说：“掺点凉的，掺点凉的，不要烫了。”亦康听话地掺和着，几口就喝光了。他一天都没喝水，这水流进肚子里真是舒服。他抹抹嘴笑笑说：“这水比蜜还甜呢。”香儿打趣地说：“你这是拍我马屁呢，还是经过我手的水，当真就甜了呢？”亦康见香儿随和，就壮着胆子说：“姐姐漂亮，心也善良，手也灵巧，喝你端来的水，自然会从心里感到又香又甜啊！”香儿假装嗔怪地问：“你多大啊，还叫人家姐姐呢？”亦康说：“你猜猜。”013幸福打工路香儿说：“你肯定要比我大吧？”亦康说：“我二十二岁。”香儿笑了起来，说：“鬼才会信嘞。”“信不信由你，我真二十二岁。当然，因为我长得高大，也是有人不信的。”停了一下，香儿说：“姐姐就姐姐吧，姐姐现在问你，哪里人？”“江西鄱阳。”香儿惊叫一声：“哟！我也是嘞！你是鄱阳哪里？”“板田乡。”“我是柚同镇。”香儿真是太高兴了，闪动着一双惊喜的眼睛，走过去就拉着亦康的手，紧紧地，久久地。
两人又用鄱阳方言，亲切地交谈了许久。末了，香儿问到了他现在的工作。
亦康来到宁波市，从来也没和什么人这样高兴地交谈过，正在兴头上呢，香儿的一句问话，使亦康又回到现实中来了。他沮丧地把自己眼下艰难的处境，一股脑儿地告诉了香儿。
香儿表现出极大地同情和怜悯，挺认真地问：“你来我们餐馆行不？这里正要请个男工打杂，就是店里有什么事你就做什么事，比如买菜进货送盒饭等等什么的。听老板说工资八百到一千，包吃但不包住。”亦康沉默了，他主要考虑的是，现在租住的地方，离这儿实在是太远了点。香儿急了，忙说：“来吧来吧，这里伙食也不差，老板也不错，伙计们都很好玩的。那个厨师心肠挺好，也是我们鄱阳人，说不定他还会教你炒菜的技术呢。”014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亦康想想住的地方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到这附近另找一家不就行了嘛。他答应了香儿。香儿高兴地去向老板报告。老板知道是那个特地来补交面条钱的小伙子，便以每月一千元的工资把亦康雇了下来。
3亦康没在出卖体力的地方干过，他从来也没有小看过自己，总认为自己是属于白领阶层的人。迫于无奈，他现在只能屈身于此了。好在他和香儿非常投缘，香儿对他的关心、爱抚、帮助，使亦康有了家的感觉。在那一声声温暖的话语，那一个接一个关爱的眼神的鼓励下，亦康虽出卖体力，却并不觉得怎么劳累。同时，香儿一有空闲还会替亦康打帮手，惹得店员们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那天，亦康拉了一大车啤酒和饮料，香儿正好歇着，马上就把衣服一脱，捋起袖子舍力地干起来。
厨师张师傅见了也动手帮忙。
亦康挺感动，忙说：“你们都别动手，我自己能行。”他还上前去拉住张师傅。
旁边的人坏笑着说：“亦康，你只要拉开香儿，张师傅自然就不会去干了。”张师傅放下一扎啤酒，伸手到头皮上抓了几下痒，冲那人笑笑，说：“就算你没说错，我是对香儿献殷勤，可这是我的权利，人人都有这个权利嘛，我这样做有错吗？你也可以参加呀。”那人说：“香儿心里装的是亦康，这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香儿因干活用力，加上这么多人都在说笑她，脸蛋羞得红红的。
也别说，香儿虽是个农村姑娘，长得还真美，而且这种美，不是城里人015幸福打工路的那种，是天然的，纯朴的，没一点修饰没一点做作的，特别耐人寻味。
香儿仰头甩了甩长发，笑着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亦康他比我小，是我弟弟，你们怎么乱说呀。”店员更是笑开了，说：：“小怎么啦，现在不是风行老牛啃嫩草么？
多少富婆都喜欢抱男孩子玩啦。电视里也曾报道过，东北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和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太婆好上了呢。”香儿听了就过去打他。那人见状，一转眼就溜了。
香儿回过头来一脸幸福的表情，亦康却有些尴尬。厨师张师傅的表情就更复杂了。
这天晚上店铺打烊后，亦康要乘公交车回住处，香儿出来相送。
香儿说：“还是早点就近换个住处吧，免得每天又花钱又费时。”亦康说：“那边租期还没到，钱又这么难挣总不能白白丢掉啊。”香儿想想也是，就没作声。
过了几天，亦康对香儿说：“坐车真的太麻烦了，还是依了你，我明天还是抽空到附近找个房子吧。”香儿说：“这就对了，我陪你去。”亦康“唔”了声。他又觉得“唔”一声回答得不好，人家一个女孩子家，主动热情地帮助你，却热面碰你的冷屁股。于是，他又抬高声音说：“你能同我去，那当然更好，两个人有商量，也方便讨价还价咯。”这天下班后，两人看了几处，没找到房子，人也走累了，香儿就邀请亦康去对面草地上坐会儿，说反正这么早也睡不着。
草地坐落在街道的拐角处，一幢高层大厦的后面。场地宽阔，灯光幽暗，路人稀少，绿茵茵的，草地像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毯。
亦康紧挨着香儿坐下，扭头对香儿讨好卖乖地说：“你长得真像我表妹。”香儿露出了惊喜的眼神，说：“真的呀？”016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亦康说：“真的。”香儿说：“你不是比我小吗，现在怎么我就成了你表妹呢？”亦康说：“因为我喜欢你，你就应该是我妹妹。”香儿笑了，笑得是那样不可琢磨。不一会儿，她收起了笑容，说：“可惜我真是你姐姐，我都二十好几了。”说完，四仰八叉地向后一倒，闭着眼躺在了草地上。
时间对于每个人来说，快慢都是同样的。而在特定的环境中，某个时间段，对于某个人的感受，就各有不同。当香儿躺下去的这段时间里，亦康是有生以来从未体会过的好奇、羞涩……香儿双眼微闭，脸带微笑，两颊红嫩，眉毛清秀，一头乌黑的长发，零乱地散落在绿茵茵的草地上。这是上天精心雕塑的一件艺术品。艺术品又怎能与之相比，她有生命，有血有肉，有灵气，有感情。
乡下有句俗语，说“色心大于贼心，色胆包天”。但这俗语，也不是百分百的灵验。亦康毕竟是亦康，他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努力叫住自己，没有做出出格的动作来，只是伸手把香儿额头上的刘海儿理了理。
香儿微微睁了睁眼睛，轻微地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香儿静静地躺着，亦康痴痴地盯着，悄无声息。香儿就像天上的星星，寂静而美丽，含蓄而富有诗意。
时针在快速又缓慢地跳动，一秒，一秒，又一秒……猛然，香儿一纵身坐了起来。然后，她站起身来，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又在亦康的身边坐了下来，和在饭店里平时说话时一样的语气说：“亦康，你是个好男人！”亦康问：“怎么啦？”香儿笑而不语。
其实亦康懂香儿的意思。亦康脸红得发烧。
两人谁也没说话，呆了一阵子后，香儿说：“你就做我弟弟吧，我会017幸福打工路尽力照顾好你的。”亦康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香儿说：“我也不知道。”亦康说：“我是男人，只有我照顾你才对。”香儿说：“我们是同乡，大家互相关心照顾吧。”亦康笑了，香儿也笑了。
4亦康和香儿这几天到处找房子，总算在餐馆附近找到了一家。虽然简陋，但租金不贵，还算是称心如意吧。
搬家的那天，香儿忙里忙外，又是扫地抹窗，又是洗衣洗被子，忙得不亦乐乎。亦康看到香儿忙完这里又赶那里，心里真是高兴。他暗暗想，在远离父母的外地，有位关心爱护自己的姐姐在身边帮忙，许是前世佛念得好吧，所以才有这样的机缘。
香儿拿着亦康带来的那两件乐器暗暗发笑，心想真是个小孩，在外谋生，还玩这东西。帮人打工忙得拉尿都没空，哪有时间玩？
亦康看见香儿拿着两件乐器发愣，突然来了兴趣，兴奋地说：“香儿姐，我演奏一曲你听听，让你高兴高兴吧。”自那以后，亦康真改口叫香儿做姐姐了。
香儿说：“这里东西还没收拾好，还有心思玩？你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哦。”“这不马上就行了吗？反正老板准了我们的假，我要让你心情舒畅，永远年轻。”亦康一边说一边拿起了那把吉他。
“我就老了吗？”香儿做了个鬼脸，喜滋滋地说，“我正年轻着呢，有多少人在那儿排着老长的队，抢着想要我做他的女朋友嘞。”018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亦康“扑哧”一笑，说：“臭美吧，你。”香儿见亦康把弄吉他，说：“我不欢喜听那个‘嘣嘣嘣’的声音，拉二胡吧，二胡的声音我喜欢听。”亦康就拿起了那把二胡，问“你：要听什么曲子，欢快的？还是忧伤的？”香儿笑着看了一眼亦康，边忙手上的事边说：“管你欢快还是忧伤，你拉什么，我就听什么噻。”“拉首《想你想断肠》吧，你听好啊。”亦康一屁股坐到那个木制的方凳子上，神气活现地就拉了起来。那曲调软软的，酸酸的，没什么活力，没什么激情，挺没劲的。香儿说：“没意思，没意思。一点也不好听。”亦康说：“还是弹吉他吧，弹首欢快跳跃的给你听，二胡拉不出那种效果。”香儿懒得理他，独自去楼下倒垃圾。
当香儿回到楼梯口时，一首亦康边弹边唱的歌曲，在楼道里千回百转地响着：一颗真心加九十九朵玫瑰等于满分的恋爱心动感觉感动像综合巧克力多变但怎么选择都是快乐滋味爱情添加了梦想秘密花园就会浮现等我们一起去探险原来爱的甜美就制造在每一个瞬间……019幸福打工路听着这跳跃的乐曲,香儿精神一振，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踏歌。这就是音乐的力量，这就是年轻人的本色。
她没料到亦康这手还挺来劲。
香儿三步奔两步爬上楼来，笑眯眯地问：“这是啥歌啊？真带劲，很好听啊！”亦康说：“这是张韶涵演唱的那首《喜欢你没道理》。怎么样，来劲了吧？”香儿兴奋得举起小拳头，在亦康肩膀上敲了一下。亦康撒娇似的说：“打痛我了。你这个当姐姐的，还打弟弟哟，我回去会告诉妈妈呐。”香儿开心地笑了。
在亦康看来，这屋子已经弄好了，可香儿还在手脚没停地收拾。
经她一摆弄，还真又好多了。看着香儿满面的汗水，亦康心里感动不已。他飞快地跑下楼去，要买瓶饮料来给香儿解渴。
在楼道里，他听见香儿自言自语地说：“《喜欢你没道理》，这是说我吧？我真是有点喜欢你没道理了。”亦康听了，高兴得一脚跨过了两个楼梯步子。
5自亦康来餐馆打工以后，厨师张师傅像吞食了一只腐烂发霉了的大头苍蝇，非常难受。虽然香儿还是一如既往地和他谈笑风生，甚至打情骂俏，但只要一看见亦康和香儿两人在一起那种情意传递的眼神，就怒火攻心，却又无从发泄。张师傅尽管和香儿没有确定朋友关系，但他相信，只要真心去爱她，总有一天会把她感动的。现在半途杀020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出这么一员帅小哥，张师傅真是连一点底气都没有了。但张师傅看到的唯一一点点曙光就是，亦康比香儿年纪要小。当听到亦康喊香儿姐姐时，张师傅心里燃起一线微弱的希望。
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男比女大，而且男人喜欢自己的老婆越小越好。但现在，世道变了，姐弟恋的有不少。为此，张师傅又不免感到有点儿担心。
下午三四点钟，是餐馆工作人员一天里较为空闲的时候，大家都聚在一起，南京的城墙，北京的土庙，胡乱瞎侃。亦康因为是勤杂工，这个时候，他正忙着呢。香儿这时就会帮着亦康整理那些散乱的啤酒瓶子和乱七八糟的纸箱。张师傅从不放过向香儿献殷勤的机会，他也会伸出粗壮的手臂，把一箱一箱啤酒瓶码得整整齐齐。香儿见他做事动作敏捷，干劲十足，这明里是在帮亦康，暗里分明是在帮自己，心里便会生出了许多感动，也会生出许多的不安。
女孩的心深不可测，不说别人摸不到底，有时候她们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每个人对婚姻的选择标准各有不同，有时也会因某种情况而改变主意，原先订下找对象的标准，在某种情况下，又会发生一些变更。但香儿自己明白，仅张师傅的外貌这点，无论他怎么献殷勤，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嫁给他。谁叫他爹妈生得他又矮又胖，还加上一个像怀了几个月崽的将军肚呢？她不想伤害这么爱着自己的一个好人，也不想委屈了自己，所以香儿的态度使张师傅迷茫。
一切收拾好了以后，张师傅到水龙头旁边去洗手，香儿也挤了过去。她用手臂碰了碰张师傅说：“下班后，我请你去吃点心。”张师傅心里“咚”的一声，像口里掉进了一块超级甜的巧克力糖果，惊喜得都要昏了过去。心说：自己日夜盼望的好戏，现在总算拉开了序幕。
香儿和张师傅并肩走在深夜宁静的街道上。张师傅感觉香儿没有一点恋人约会的气氛，更谈不上暧昧了，心里不免有些惆怅。他见021幸福打工路香儿没有挽住自己的手臂，想伸手去揽住她的腰，见到香儿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便鼓不起那个勇气。
香儿在一个露天食摊的小圆桌前坐下。张师傅忙问：“想吃点什么？”香儿说：“说好了今晚我买单，你就不要争了，要不，我会不高兴的。”吃什么的问题，两人讨论了一下。因为肚子都不饿，又都是挣点辛苦钱的打工仔，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找个地方，沟通一下思想，了解一下彼此的心思，消除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以便更好地在一个地方相处，所以就随便点了两个菜。
香儿是个快嘴开朗的姑娘。她说她很欣赏张师傅的勤劳、善良、诚实、纯朴，很感激张师傅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但是，一个女孩子要找终身伴侣，可不单单是这些，她还有其他的想法和要求。张师傅说：“你要什么条件，我尽力满足你，因为我非常非常地喜欢你。喜欢看你笑，喜欢看你走路的背影，喜欢听你说话的声音，还喜欢你生气的样子。就是晚上做梦，也常常和你在一起。总之，有你在身边，心情舒畅，干活不累，整个世界都好像变得无比的亮堂和美好。”张师傅在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就什么顾忌也没有了，什么讨好的肉麻的话，也都敢大胆地说出来了。
香儿说：“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情意，我一辈子都会刻骨铭记。但是，好感并不等于爱情，爱情是需要冷静考虑不可冲动用事的。只有这样，婚姻才能幸福，才能永远。希望你不要责怪我，更不要怨恨我。
我们可以成为兄妹，但绝不可能成为夫妻。”是啊，青年人找对象，首先是凭第一感觉，说白了就是看外貌和气质。对方长相好，一辈子看着舒服，走出去也体面。张师傅这个样子，像香儿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说一千道一万也是不会答应的。碍于张师傅的面子，香儿不好直说。
022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张师傅说：“是不是因为亦康来了的原因？”“绝对不是。”香儿为了表达清楚，她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绝—对—不—是！他也只能是我的朋友。当然，我们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像亲兄弟姐妹一样。”说完香儿对着张师傅像小妹对着亲哥哥一样地笑了起来。
“真的吗？”张师傅也高兴地笑了。
香儿说：“亦康比我小，他就是追我，我也不会同意。女大男小的婚姻是没有好结果的。在家乡，这事我听多了，到头来，既害人又害己。
要相信，我考虑问题是会思前想后，不会用一时的感情冲动，来处理自己终身大事的。所以，我和亦康是不可能的。”张师傅没有作声，用手支撑着脑袋，默默地抽着香烟。
香儿用手指去拨弄张师傅的头发，说：“今后我叫你张哥，你会认我这个妹妹吗？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关心我，爱护我吗？”张师傅抬起头来，没有作声，也没有表情。
香儿唤了声：“哥哥！哥哥嘞！”那声音虽是轻轻的，却透着一股亲情，一股甜美，一股磁力，一股力量。
张师傅终被香儿弄笑了。虽然笑容有些苦涩，但也甜美。
6亦康发工资的这天，买了许多吃食。晚上下班后，他把张师傅和香儿叫了出来。亦康说：“今天我要犒劳犒劳你俩，以感谢这段时间以来你们对我的帮助。”三人来到秀江河畔，月亮高高地悬挂在空中，城市的灯光在江水中闪烁。亦康三人坐在江畔的小沙滩上，柔和的江水听不到一点流动023幸福打工路的声音，江面像天空般一样宁静。
亦康从塑料袋中取出食物，有饮料、啤酒、零食。他一样一样分给大家。
香儿说：“我们店里天天有东西吃，何必破费呢？”张师傅笑着帮腔说：“是啊，何必呢？”“店里是店里的，这是我的心意，我要让你们高兴高兴。”“我们卖苦力的，赚点钱多不容易呀，下次可不要这样了啊。”香儿叹口气说，“有文化就好啊，就不用卖苦力啊。可我只读了个初中毕业，还是断断续续东转学西转学才读完的。我的童年非常苦，几乎天天都在辛酸的泪水中度过，那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张师傅听了，心想自己虽恋着香儿，可连人家的身世一点儿也不清楚啊。于是叫香儿把小时候的苦难说出来听听。
亦康也想知道，忙问：“小时候怎么啦，说来我们听听吧？”想起童年往事，香儿一脸的愁容，一脸的无奈。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别人都是一个爸爸，我小时候却有五个爸爸。跟着妈妈，离开这个旧爸，又去认识接受那个新爸。可是，那个新爸他会接纳你么？
那样一个全新的环境，你一时间能适应得了么？就那么小小的年纪，在那么短短的时间里，要一次又一次地适应新的生活，完全陌生的家庭……”香儿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哽咽，她说不下去了。
张师傅和亦康都劝香儿不要太难过了。亦康说：“现在我们已长大成人了，东边的日头才刚刚升起，幸福的日子在后头呢。我们都要用心去寻找，去把握，去享受啊。”好一段时间，香儿才缓过神来，她一甩头，抹去脸上的泪花，平静地说：“我把小时候的苦难讲给你们听听，你们一定会为我难过，为我感叹。”说到这儿，香儿又露出了微笑，她说：“好在我和我妈最终还是熬过来了，现在我和我妈过得很幸福。”024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7
“我家住在一处山冈上。山冈一边秃地像被神仙猛地劈去了一刀，悬空下去是鄱阳湖畔的一个洲地。洲地靠湖修了堤，但春季仍旧是一片水域，待春汛过后只栽种一季晚稻，生活不怎么样。我妈因进城打工，认识了我爸，她不顾家人反对，千里迢迢硬嫁到这种鬼地方来了。
一年后生下了我。
“爸妈结婚后，我爸上半年进城打工，下半年就在家种田。妈妈留在家，养几头猪，几十只鸡，园里种点小菜，带着我打发日子。虽穷，但小日子还是过得有滋有味。
“可天有不测风云，谁知我爸在城里一个工地上值晚班，凌晨回住处被一辆疯狂奔驰的小车撞死了。因为正值天亮前，行人稀少，那时又没装摄像头什么的，所以连造成事故的车辆也找不到，什么也没得到。可怜我妈，看见我爸惨死的样子，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从此，厄运便接二连三地降临到我和妈妈的头上。
“我妈守了一年，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屠夫。那一年我三岁。屠夫是靠杀猪卖肉为生的，本来日子好过，可他好赌，家里常常弄得揭不开锅。这还不够，因为他还非常喜欢喝酒，所以总耍酒疯殴打我妈。我也太小，不长多少记性，有点印象的就是，妈妈老披头散发，痛心疾首地号啕大哭，边哭边诉说我亲爸狠心丢她而去，留下她和我在这世上受苦受难。”“你妈妈不知道起诉和那个狗东西离婚吗？”亦康听着很气，愤愤地说。
“妈妈不久是提出了离婚，可那个狗东西又不愿离，折腾了半年多。有一次，妈妈带着满身的伤痕跑到乡政府，妇联的女同志见了，没025幸福打工路一个不难过的，说现在还有这样的男人，对自己的女人下这样狠的毒手。在妈妈誓死的决绝下，在乡政府同志的支持下，那次总算是解脱了。
离婚后，妈妈又带着我回到家里。”“回到哪个家里？”张师傅不解地问。
“就是我亲生父亲的家里呗，”香儿瞟了张师傅一眼，接上说，“我婆婆因为我又不是男孩，妈妈守着我待在家里，那算啥呀？再说，妈妈那么年轻，这又不是旧社会，又没什么家当，肯定是要改嫁啊。所以就又张罗着帮我母亲说人家。不久，就嫁到了一个叫联云闸的小集镇上。
这个男人在镇上开一个小铺，经营副食杂货，人还重感情，按说应该是可以了。可就是他这种性格，惹下了很多麻烦。”亦康问：“重感情怎么会不好呢？”香儿笑了笑，说：“他和前妻虽离了，可有个小男孩判给了女方抚养，婆婆隔三差五就要前妻带来给她看看。同时，他们离婚也不是深仇大恨，走着走着又有点旧情复燃。我妈妈为了成全他们，就主动退了出来。他们一家人还挺感动，至今还在和我们走往嘞。”亦康和张师傅都唏嘘不已。
香儿说：“我最难挨的就是妈妈嫁的第四个男人———我的第四个爸爸。因为那时候我已懂点事了。加上这个男人，他前妻丢下了两个孩子，而且都比我大，我总受他们的欺负。妈妈没少为我的事操心，吵架，流泪，伤心。
“我婆婆，不！是他们俩兄弟的婆婆。那个老太婆只认她亲孙子，我在她眼里只是个外人，一个多余的碍事的小丫头片子。有次大热天，正是忙收割早稻，抢栽晚稻的时候———这里补充一句，我妈妈嫁的第四个丈夫是在平原，稻子一年两熟，是个田地上比较忙的地方。妈妈从田上有事回家，看见丈夫前妻的两个孩子，每人手上都端着一块很大的西瓜在吃，我却站在旁边，两手空空，两眼贪婪地望着两个哥哥吃026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瓜。妈妈见我口在嚅动，涎水顺着嘴角流得长长的。待有个小哥哥把吃剩的瓜皮随手丢到地上，又去拿第二块瓜时，我就迫不及待地捡起了地上那片瓜皮，大口大口地啃那上面那层白色的瓜囊。因瓜皮在地上沾有泥土，我前额、鼻子、脸颊全弄得脏兮兮的。而且，我还一边吃一边盯着另一个小哥哥手上，盼着他早点把吃剩的丢下来。也许就是我那双渴望的眼睛，彻底刺伤了妈妈一个当母亲的心。她果断地离开了我第四个爸爸，又回到了我亲生爸爸家里，一过就是五年。最后找到了我第五个爸爸，我和妈妈才算有了个比较可以的归宿。”亦康说：“这个爸爸对你母女一定很好吧。”张师傅也问：“你妈妈现在幸福吗？”香儿说：“我这个爸爸有点跛脚，他不会种地，靠上门帮人修理电器为生。他从没结过婚，是个乡下人说的老红花崽，人很好。我妈妈嫁过去以后，两人很恩爱。后来，我妈想办法从农村搬到了圩镇上，租了家门面。我爸搞修理，我妈开副食品店。为了多赚点钱，我妈还附带做中介，其中婚姻牵线的介绍费很可观，大方的，单男方就有拿上千块的。现在乡下说媒的价钱都很不错，最低也有六百元，男方给四百元，女方给两百元。去年我家在圩镇街市上买了栋小房子，现在开店也不用租别人的了。我妈妈现在很幸福，她还生下了一个弟弟，在小学读书。”亦康和张师傅两人听完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都为香儿母女最终有了这个幸福的家，感到由衷地高兴。
8香儿抹干泪水，笑了笑，说：“都吃东西呀。这都是陈年旧事，都过去了，别扫了我们的兴头。”亦康也说：“吃吧。我们边吃边聊。”027幸福打工路汽车的鸣叫，时远时近。城市的灯火，彻夜通明。三个来自乡下的年轻人，在这城中河畔相聚，以城市人完全不同的方式打发时光。
亦康说“：怎么搞的，今晚我没一点困意，和你们在一起感觉特别兴奋？”张师傅说：“现在也不是很晚，才十点多吧。难得这样相聚，难得这么好的月色，我们就到这里多玩会儿吧。”香儿说：“我一个女孩子家，独自在外，能结识你们两位好朋友，感到非常高兴，非常幸福。”亦康低头想了一下，突然抬起头来说：“我们三个，今夜当着明月，在这秀江河畔，发誓结拜成三个兄弟姐妹怎么样？”香儿首先站起身举双手赞成。
张师傅也很高兴，说：“好呀，这样我就多了一个妹妹多了一个弟弟哇。”香儿说：“我们现在也算是成年人了，真要结拜就不是闹着玩的，要有真心。我们虽不像刘关张那样，不同生，要同死，但我们在今后的日子里，一定要像亲兄妹一样，互相照顾，互相帮助，在远离父母的他乡，相扶相依，同心同德，风雨同行。”张师傅和亦康都说：“我们有很好的友谊基础，已经有兄弟姐妹的感情了。再郑重搞个形式，把它确定下来，我们就会更加团结、友爱，就再不是单枪匹马、孤军作战了。有了团队的力量，将来做什么都更有办法，更方便了。”香儿说：“都把年纪报来呐。我今年二十四岁。”张师傅说：“我二十六岁。”亦康说：“我二十二岁。”香儿说：“张哥老大，我老二，亦康老三。去买来香蜡纸爆，我们点香烧纸，跪拜天地，对江盟誓。”香儿兴致特高。
亦康接嘴说：“我去。我知道离这不远处有家香纸店。”028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张师傅说：“我同你去。”亦康说：“那不行，留下香儿一个女孩子独自在河畔不好。”“我们一同去吧。”香儿说。
三人兴冲冲买了香蜡纸爆，还买了一瓶烧酒和几个纸杯，又回到了江边。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显得特别庄严肃穆，没有半点马虎和儿戏的意思。
香儿先把三个杯子倒上了酒，然后用嘴咬破了中指，每个杯子滴了几滴血。
张师傅和亦康也跟着咬破手指，把血滴到三个杯子的酒中。
张师傅点燃长香和蜡烛，香儿烧纸，亦康拆开爆竹，理出头子到蜡烛火苗上一点，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寂静的城市上空，千回百转。
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一字排开跪在了地上，端起手中的杯子，异口同声地发誓说：“苍天在上，江水为证，自今日起，我们三人结为兄妹，情同手足，相互关照，直到寿终，永不反悔，否则不得好死。”然后同时端起纸杯，仰头一饮而尽。
亦康说：“古代陈胜吴广他们在大泽乡起义，发誓说‘苟富贵，无相忘’,我们也要和他们一样，将来无论谁发达了，一定不要忘记兄弟姐妹，一定要互相帮助，共同前进。”张哥说：“好！我们永远都不能忘记今晚结拜的兄弟姐妹。”香儿说：“是！一定不可忘记今晚的承诺。”宣誓完毕，三人同时起身，三双年轻有力的手，像磁铁一样无声地、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路灯无声地闪着亮光。满是星星的夜空，像母亲温暖的怀抱，任孩子撒野淘气。远离亲人的游子，在这亲切又陌生的都市，紧紧相拥，艰难打拼，携手同行。
029幸福打工路9
亦康住在一栋共七层第五楼的单间里，有个小阳台，有个卫生间，没有厨房。反正亦康也不自己做饭，没有就没有呗，晚上有个能安身的地方就行，小点又有什么关系呢？房子小点还能省点租金。
亦康一早一晚都会到阳台上站一站，望一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一看城市的景色。
一天早晨，亦康还没起床，忽然听到有人唱歌，好像就在他这屋子的阳台上。歌声优美，动听。他醒了，完全没有了睡意。这首歌港台味很浓。啊！想来起来了，是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留着你隔夜的吻感觉不到你有多真想你天色已黄昏脸上还有泪痕如果……亦康猛地爬了起来，衣服也没有穿，循着飘来歌声的阳台走去。
歌声是从一墙之隔的另一间阳台上传过来的。可一张不锈钢网，把两间房子的阳台分隔开了，没有办法继续探寻。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有这么好的嗓音？亦康越是见不着就越好奇，越想见，越想弄个明白。
他急得在房间和阳台之间走进来又走出去。
亦康虽不是行家，但懂点音乐。听这歌声好像就是在听王菲的录音磁带。这是个很棒的歌手啊！他从内心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030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这人和自己一样，住这样简陋的出租屋，想必也是个不得志的打工妹。可她有这么好的唱歌水平，为什么不去报考相关的专业学校或参加什么比赛，来赢得更好的工作，以赚到更多的金钱，用来改变自己的生活质量呢？为什么……亦康左右都猜想不出来。这么有前途的一棵苗子，竟然会落脚在这里？亦康越来越想探个究竟。他穿好衣服，匆忙洗漱一下，便推门出去。
当亦康走到阳台隔断网门口时，那只举起来准备敲门的手却停住了。亦康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犹犹豫豫。他暗暗责备自己没用，一鼓劲，就把门敲响了。可没一点反应，歌声也听不到了。亦康没有了当初的胆怯，一个劲地敲着门，可就是没一点动静。亦康待了一段时间，又敲，还是一样。亦康只好回到自己屋子里，拿好东西，准备上班。走出门他又在门上敲了几下，依旧没有一点动静。亦康想，也许她已上班去了，也许她不想见生人，也许……亦康一天都没有把这件事忘记。晚上回到住处，洗了个澡，把换下的衣服也洗了，然后坐到床上，拿出一本杂志来看。尽管背靠着床肩，很放松很舒服，可心里还是烦，根本就不知书上写的是什么。他起身下床，拿出吉他，坐到阳台上，弹起了《容易受伤的女人》这首曲子。
夜已很深，城市很静，琴声在夜空中盘旋回响。弹了一阵，他停下来侧耳细听，隔壁房里没有动静，阳台上也没有动静。亦康感到很无聊，就又回到了床上，静静地坐着。坐了一会儿，他起身开门，准备出去走走。亦康走出门来，看见一个女孩正在隔壁掏钥匙开门，他不失时机地轻声叫了声：“喂！”女孩一回头，亦康就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亦康万分惊喜地说：“青青，怎么是你？”青青莞尔一笑，走进了房间。
031幸福打工路亦康跟着走进了青青的出租屋。这屋子格式和自己那间一模一样，只是青青更爱美，房子的布局摆设有些不同，墙上贴了些明星画像。还别说，经她这么一弄，还真是漂亮了许多，也有趣了许多。
青青把挎包挂到墙上的壁钩上，转身就拿来一瓶矿泉水，递给亦康说：“没什么好招待，别见怪哈。”亦康接过说“：哪里，大家不都一样么，我那边也没办法烧开水的。”“办法倒是有，比如买把电子炉什么的，不就可以了么。但那个又花钱，又费时，挺麻烦的。将就一下算了，天天在外忙忙碌碌，不到深夜不得回来，谁有那精力啊？”亦康说：“我们真的前世有缘，这是第三次见面了。现在我就住在你隔壁，成为邻居了。真是奇了怪了，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有缘呢？”“我早就知道你住这里。”“我没来几天，你什么时候看见了我啦？为什么不打声招呼？”“那次我看见你和你女朋友来看房子。”“那是我姐姐。你看不出她比我大吗？”“我是看不出来。我看她比你要小。”青青说。
“你怎么看的哟，她真是我亲姐姐。”“亲姐姐？青青笑了起来。她不就是我们吃早点那家饭店的服务员吗。她如果是你亲姐姐，怎么会说我是你女朋友呢？怎么会叫我帮你付那碗面钱呢？”亦康笑了，说：“你真厉害，没有事瞒得了你。那天早上的事，我再次向你表示歉意。”青青打趣地说：“到饭店吃了东西不用付钱，还送上一个女朋友给你了，一个人桃花运来了，想躲也躲避不过的啦。”032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真的别瞎说了，真的是我姐姐，结拜的姐姐。”青青忍不住“扑哧”又笑了，说：“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啊？你说不是你的女朋友，那为什么会同你一道来看房子？那为什么两个人走在一起会那样暧昧？”亦康知道现在对她怎么解释都等于零，就辟开了那个话题说：“我去年高考被录取在这个城市的一所三流大学，可是我不喜欢上那个学校，瞒着父母没去报到，留在这个城市流浪。是她介绍我去那家饭馆做勤杂工，每月工资一千元，包吃不包住。其实我们也是刚刚才认识的啦。”“她很喜欢听你弹吉他，是吗？”“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这出租屋里弹过么？她听了不是非常高兴么？”“你还知道什么？”“不知道。但我现在很想知道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叫香儿。”“香儿挺香啊！像乾隆皇帝那个香妃一样，身上会发出特殊的香味来，所以就把你薰得神魂颠倒了哟，还说不可以谈恋爱。”亦康说：“你胡说。”青青嘻嘻地笑笑说：“不是吗？”亦康真是有口难辩，挺冤枉地说：“香儿把我当弟弟看，我还真是个大孩子啊。你何苦把我们想得那样复杂呢？告诉你吧，我现在不但有了这个姐姐，还有了一个哥哥，我们三人都在那家饭店工作。虽然我们三人相处时间很短，但真的非常投缘，真的结为三兄妹了。明天我就带你去认识认识他们。好吗？”青青说：“现在很晚了，我不跟你说了，赶快回去睡吧，要不，我会生气了。”亦康怀着一肚子的怨气，只好乖乖地离去。
033幸福打工路10亦康一进店里，香儿急忙迎上去说：“你怎么才来哟，这里等着你去提货嘞。面粉没了，大米也没了，还有……唉！我们还等着你的米下锅材料上案呐。老板会把我们骂死的哦。”亦康也很自责，飞快地拉出车子，急急忙忙地就上路了。
城市的早晨，显得格外地忙碌。来来往往的各种车辆，你追我赶，大家都像亦康一样心急火燎。
亦康把材料拉进了店里，店员们手忙脚乱飞快地做着手上的事，总算没耽误正常营业，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从来不迟到，今天怎么啦？我们想打电话给你，可你又没手机，真会把大家急死哦。”香儿用责备又带怜爱的口气说。
亦康低着头不做声。
张师傅说：“亦康，买个手机吧，现在有的中学生都有手机了，可你都这么大了，连个手机都没有。哪像个已经有了工作的青年喽？”亦康从来都没用过手机，爸妈也没用过，家里只装了个座机。手机每月最低消费也要一二十元，哪吃得消？可现在是信息时代，没个手机还真不方便。经张师傅这么一说，亦康还真动了念头想买一个。
张师傅说：“没钱我借给你，下午我们就去把它买来。”“听说有预存话费送手机活动，只需交一百元钱，你就可以得到一部手机了。”店里有人插话说。
香儿的手机早就坏了，爸妈早就叫她换。香儿因外界也没什么朋友，爸妈的电话又可以到店里接，所以她身上那个手机也只是摆个样子而已，就没有急着去换。现在听到这个消息，香儿说也去换部新的。
034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张哥说：“好哇，我们顺便去合个影，留个纪念。”到了下午三点多钟，店铺里的锅碗案板清洗得清清爽爽，地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了，三人便去向老板请假。
因为金融危机，周边的工厂没有了海外订单，许多工厂都处在半停产状态了。外地来打工的人有的已经打起被窝回家了，留下来的也没有多少工资，所以店铺生意冷淡。反正没生意，老板就准了三个小青年的假。
在移动公司的大厅里，看清楚了相关的活动资料，亦康和香儿都挺高兴，决定申请办理预存话费送手机这项业务。张师傅想想也说要办，说手机用太久了，也想换个新的。
香儿一听蹦了起来，说：“好！我们三人用同一样的手机，号码也花点心思，张哥尾数‘1’，我的尾数‘2’，亦康的尾数弄‘3’。你们说好不好？”张师傅和亦康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说这个创意非常好，就这么办。
三兄妹在大厅里交清了钱，办好了相关手续，都笑盈盈地拿到了一部新款手机。出门又找到了一家照相馆，三人开心地照了一张合影，然后又听取香儿的建议，照了几张生活照，接着就赶紧回到了饭店。
这些天生意越来越淡，稀稀拉拉来过几个客人之后，店铺就静下来了。别说老板心里急，就是伙计们也没什么劲了。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又不是饭店本身的问题，也不是宁波市的问题，这是全世界的金融危机啊！
店里没了生意，伙计们只好闲坐。亦康拿出了手机，开心地玩起了手机。这辈子他还是头一次玩手机哟，心里能不好奇，能不高兴吗？
张师傅和香儿看见，也拿了出来。这手机是预存话费送客户的赠品，035幸福打工路但货色还真可以，享有声誉的名牌正品诺基亚，小巧玲珑，还彩色屏幕嘞，就是功能不多。要那么多功能干啥呢？能打出去接进来就行了呗。
亦康心满意足。张师傅和香儿也心满意足了。
亦康偷偷摁动键盘，张师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张师傅惊奇地拿起手机准备接听，口里还自言自语地说“谁打我电话呀”。亦康忙伸手过去拦住，说：“你新号码谁知道啊，是我打着试机呗，你脑子想哪去了啊？”香儿嗔怪地伸手打了一下亦康，笑着说：“就你花样多。”“谁花样多啊，试试机还不行吗？”亦康委屈地申辩说。
“咦，你要事先打声招呼么，谁一下子就反应得来哟？”张师傅也出口帮腔。
亦康就憨态可掬地笑了。
香儿说：“现在有手机了，晚上把闹钟调好，这样你就可以安心睡觉了。”亦康说：“迟到是因为那个和我争吃面条的女孩就住在我隔壁。
她早上起来唱歌，我听了会儿，所以来晚了点。”“哇！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巧啊，真是奇啊，你们俩还真是特有缘嘞！
搞文艺的女孩子？那准漂亮吧？歌唱得好听吗？”亦康赞叹说：“唱得特棒，她是夜总会有名的歌手，很专业的嘞。”香儿马上追问亦康：“是吗，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啊？”“喜欢就追呗，怕什么呢？让她成为我们的弟媳妇。”张哥为亦康鼓劲。
亦康说：“我自身都难保，还有什么心思去追女孩子呐？”亦康说的不完全是心里话，他对青青确实有好感。但这点意思，他是不敢对着哥哥姐姐们说出来的。
“做艺人是很赚钱的呀。用句时髦话说，这是只潜力股，你把她弄到手，那是不会吃亏的哟。”张师傅还在鼓动亦康。
“张哥说得不错，如果她人正派、善良，能成为我们的弟媳妇也很036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好。”香儿这次也是认真的，像大姐姐关心小弟弟那样地对亦康说。
“你介绍给我们接触接触，了解了解，我们帮你把把关。”张师傅又献策说。
亦康说：“别瞎说了。不过，大家见个面，和她交个朋友还是不错的。下次，我把她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好吗？”11亦康很想早点把青青介绍给张哥和香儿姐，可这几天都不见青青的踪影，人不知跑哪去了，心里不免有些暗暗着急。亦康这些天不但一早一晚会到青青房门前去观察一番，敲几下门，就是深夜，他也会爬起来听听动静，到阳台上贴着墙，伸长着脖子，轻轻叫唤几声“青青”，看她是不是回来了。
亦康有天中午来出租屋拿点东西，看见青青斜背着个包，踏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走上楼来了。亦康赶紧迎上去说：“你这几天上哪去了？害得人家好担心你哟。”青青笑着说：“真的呀？你担心我？”“谁和你嘻皮笑脸的，好几天了，连人影也没见着。想起那晚在夜总会门前的情景，我真的很为你担心喽。”青青有些感动，说：“下次有事对你说一声。我拿个电话号码给你，好时常联系。”亦康接过青青写下的电话号码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把张哥和香儿姐介绍给你，他们想认识你。”“好呀，什么时候？”“下午三点以后，你去店里找我们，或晚上收班后，叫他们来我们037幸福打工路这儿。”“那就今晚叫他俩来我这里吧。”“好吧。唔，告诉我，这几天你上哪去了？”“凤姐好寂寞，她叫我陪她散散心。”“什么凤姐？哪里又来了个凤姐？她是你什么人呀？”“我的闺中蜜友。”“上哪玩儿？一去就这么多天？是天天泡酒吧歌厅夜总会呀？”“不！逛超市，溜公园，进网吧，整夜坐床上天南海北瞎侃。”“凤姐是何方神仙？整天玩，不要上班吗？”“美女！富姐！有吃有喝一辈子都不用为生活发愁可又心灵空虚一天到晚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应当去干什么的人。”青青一口气像放机关枪似的说了一连串的话。
“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物，我们打工仔没法和她搭伴。你是怎么攀上她的呀？”“也不能这么说，有钱的人，也不一定人人都好过，个个都坏。凤姐这人很温和善良。她对我蛮好，帮我介绍工作；遇到客人对我不怀好意时，她会出来帮我解围；我手头紧的时候，她会送钱给我用。总之，我是很喜欢她的。”“有钱人就善于算计，会算计的人就会有钱。她看你将来对她有用，就千方百计拉拢你，收买你。到时候她就利用你，出卖你。她是在做一本万利的买卖吧？你要知道，天上不会平白无故丢下馅饼的。你看张恨水《纸醉金迷》那部小说就知道了。”“不要把人看得都这么阴险好不好？我有什么利用价值？我就一小丫头，除了唱唱歌，跳跳舞，什么也不会，什么也没有呀。”“这还不够吗？小丫头加上能歌善舞，有人欣赏那就是个宝，没价的呀。”038初涉江湖河畔三结义“越说越离谱了，我又不是一件东西，她能把我怎么样？”“你还是当心一点好，‘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其实你不了解她，是挺好的一个女人。”“好就好吧，我懒得管你。”亦康收住话说。
青青话锋一转：“亦康，我看你对我就挺关心的嘞。嘻嘻，你怀的又是个什么心呢？况且，你还是个男人呀！”亦康哑了，答不上话来了。他红着脸说：“我们是邻居哟，远亲不如近邻么，几天没见你，怎么不会过问一下呢？”青青一笑过之，没有紧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