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幽,天鸿十七年春。 大雪初晴,暖阳高悬,和煦春风扑面撩人。 杨烨就是在这个早春里醒过来的。 他先是动了一下指节,停顿半晌,突然猛地从床上坐起,就见袅袅青烟盘旋升起,不远处还有一道纤弱身影正端着一碗汤药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 四目相对。 杨烨正愁不知该怎么称呼,就见少女捂着嘴“啊”了一声,手中的汤药洒了一地,稚气未脱的白嫩面颊上泛起一抹惊喜之色,手忙脚乱的就朝着屋外跑去:“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少爷?! 杨烨下意识的掐了掐自己的脸皮,他好像没有刷过钢丝球啊。 等等…… 哪里好像不对! 下一瞬,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痛得杨烨咧着嘴“嘶”了一声,一头朝着床上倒去。 杨烨—— 中书侍郎之子。 独子! 年方二十,长安四少之一。 平日里最喜欢寻欢作乐,招摇过市,不算什么好人,但也绝不是个坏人,从没干过逼良为娼,烧杀抢掠的勾当。 哪怕有美人自荐枕席,投怀送抱,每每提上裤子,也会留下不菲的缠头,是长安青楼妓院最受欢迎的金主恩客之一。 嗯。 这一点就和他很像。 不约,不白嫖,一百五的爱情说谈就谈。 昨天夜里,小杨烨照例在春欢阁寻花问柳,席间与人起了冲突,堂堂中书侍郎之 子,岂会受这委屈,撸起袖管就冲了上去。 但,勇气可嘉…… 小杨烨三拳两脚就被人撂翻在地,急忙亮明车马,把自家老爹搬了出来,在气势上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事情原本就该到此为止了,甚至被揍趴下的小杨烨还应该嚣张跋扈的指着那人的鼻子,趾高气昂的叱喝一声:“你再动小爷一下试试,小爷要你……” 可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该发生了。 小杨烨明明已经举手投降,连句狠话就没放,可那贼人却不依不挠,嘴里不断的嚷嚷着“该死的狗官,你竟要杀我全家”“不给老子活路,那就大家一起死”的狠话,双目赤红,浑身颤抖,真像是被逼得狗急跳墙了一般。 随后,就一拳朝着小杨烨的胸口砸下。 小杨烨双脚一蹬,两眼发黑,一头栽倒在地上,再没醒来。 他最后的记忆也定格在了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珠上,狰狞冷漠,好似不带半点多余的感情,哪怕是现在想起,也不禁叫人不寒而栗。 这纯粹是冲着杀人来的。 以杨烨看了上百集“东瀛最强小学生”的经验判断,这绝对不是什么激情杀人,而是有预谋,有目的的谋杀! 但是动机呢?! 杨烨仔细翻找着记忆,在他身上,唯一一件可能成为导火索的事情,那就是昨天上午,大幽的皇帝陛下下旨赐婚,将艳名远 扬的青玄公主下嫁给他。 这极可能无形之中破坏了某些人的好事,阻断了他们的布局! 而这幕后之人,又会是谁。 若是不能将其找到,杨烨断定,那人的屠刀肯定还会落到他的头上,而且会比这一次更重,更狠! 丝毫喘息的机会都不可能给他留下。 “妈的,一来就是天崩开局,真当老子好欺负啊!” 杨烨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刚想起身去外面打听一点消息,就见刚刚跑出门的少女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 女人面色激动,贝齿轻咬,皮肤白皙细嫩,瞧着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外面罩着一件靛蓝色的流云轻纱裙,内里,内里看不到。 腰肢纤细,胸脯鼓囊囊的,珠圆玉润,绝对是人间极品。 嗯…… 想什么呢,这是他现在的亲娘宋雨柔。 男人看着四十出头,国字脸,浓眉大眼,两鬓斑白,身躯挺拔,宛如出鞘利剑,不怒自威。眉间紧皱,挤出一个“川”字,眼神深邃,一看就是个城府极深的…… 这就是他的便宜老爹,当朝中书侍郎杨中衡了。 几人刚一碰面,宋雨柔就紧张的跑了过来,一把将杨烨抱在怀中:“烨儿,你这才刚醒,怎么就起来了,你是不是要吓死娘亲。” “娘,我不是没事嘛。”杨烨尴尬一笑,眼神却是小心翼翼的瞅向了她身后的杨中 衡。 按照他的记忆,家中小事,宋雨柔说一不二,连杨中衡都要乖乖听话。可在大是大非上,他这位宠妻狂魔的便宜老爹还是很立得住的。 果然。 杨中衡一碰上杨烨的目光,就板着脸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你这逆子,这次可知道厉害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你娘如何是好。” 凶归凶,但还是关心他的。 杨烨始终不是小杨烨那般无忧无虑,不谙世事,稍稍挣脱了宋雨柔的怀抱,面色戚戚的喊道:“阿耶息怒,孩儿知错了。” “嗯?!” 杨中衡狐疑的看来,杨烨立马就收起刚才的小心模样,咧嘴一笑:“孩儿知错是因为没能打过那贼人。可要说理,明明是他挑衅在先,孩儿才是被揍的那个,可疼了。” 就你歪理多。 不过这才是他那个不学无术还脸皮极厚的不孝子嘛。 “好了,是非对错自有衙门审理,你就不用操心了。大夫说你心脉受损,这次大难不死已是万幸。接下来的日子你就乖乖给我待在家中,修生养性,等钦天监和礼部定好你和青玄公主的大婚之日再说。” 提起这个,杨中衡的面色明显有些不悦,但又似有难言之隐,不好明言。 杨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但关在家中肯定不行,万一有人在他大婚之夜给他来上一下,岂不是防不胜防。 何况他也不想 娶这位青玄公主啊! “阿耶,孩儿有一事想请阿耶应允。” “说。” “孩儿这次遭逢大难,侥幸不死,自知不该再虚度年华,当知耻而后勇。但此事孩儿却是心中不平,那贼人挑衅在先,又羞辱孩儿,若是不能出了这口恶气,孩儿意不平,心不顺,诸事皆休。” 这是他那不孝子能说出的话?! 杨中衡眉头上的“川”字越走越紧,都快挤成一条缝了,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