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你这莽夫!谋财害命,丧尽天良!今儿个爷爷我便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孽!”靠把老生目露凶光,腾空而起,手中匕首一转,就朝着那凶神恶煞之徒袭去,直取那人心口。武净弓腰疾步后退,武花脸上神情暴躁,边退边咬牙切齿地扯开嗓子嚷道:“大路朝天,我便是横着走,也未见得碍了你的道!”语罢,他一个翻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老生刺来的匕首。武净眉头紧皱,瞪着老生,“你若再要纠缠,休怪我不讲情面!”“你又何尝讲过情面?那杨家夫妇何错之有,竟被你屠了满门!”靠把老生手中匕首挥舞,声形兼备,后台更是鼓声激起,如奔腾的脱缰骏马直揪住人心,“法不饶你,天更不容你!”老生屈腿蓄力,猛一蹬地面,“看刀来!呀!”“入你娘的!”武净一脚踢在老生小腹上,借力腾空而起,愣是在半空中翻转一圈,稳当当地落在地上。“好!”先前屏息凝神的台下看官皆是拍手叫好,面露神光。“哟!这不是张大人吗?怎的,大人不在府上读书练字,还有闲情来这看戏?”白发老者一身华贵官袍,从席位后边走来,满带笑容地朝着身前胡须灰白的张平拱手行礼。“李大人真是说笑了。张某不过一届老粗,哪来的这般闲情雅致。”张平回礼,“只是突然来了点兴趣,想看看这京城最富盛名的杂剧班子到底神在哪里,让皇上如此喜欢。”“哦,那大人觉得如何?”“外行看个热闹吧。前几日看过一场这东京的另一家戏班子赵家班的傀儡戏,都看不出来妙处。”张平苦笑摇头,“只是觉得台上这老生好厉害,具体厉害在哪,张某就有些说不上来了。”“大人好眼力。您刚来京城上任不久,不认得他也是情有可原。这台上的靠把老生乃是圣上最喜欢的戏子,辉家班家主宁无尘,人称宁爷。您别看他只是一戏子,但在京城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李达说。“因为圣上喜欢?”“因为他好交友,善济贫。为人颇有风度,乃正人君子也。”李达指着台上的武净说,“那武净是他徒弟张朔,自幼随宁爷学戏,至今已有十八载。素闻师徒二人不和,不知真假。”张平点头示意,再次将目光投向台上,认真看起戏来。李达见状也不再言语,相继看戏。台上二人仍在缠斗,后台鼓声越来越急促,揪紧台下看官的心。刀光剑影中,一切皆变幻莫测。倏忽,鼓声乍然停止,靠把老生大吼一声,一记扫堂腿正中武净脚踝,武净重心不稳就欲向后倒下。老生看准时机,匕首前刺,径直刺入武净心脏。刀入血肉,鼓声再次响起,台下看官终于松掉一口气,无不为这场即将落幕的杂剧欢呼鼓掌。然台上老生和武净却猛地色变。这是真的刀入血肉!武净带着震惊与痛苦地睁眼死死地瞪着面前一脸错愕的老生,不甘地朝后倒去。老生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武净,将他慢慢放在地上,老眼里隐隐闪有泪光。武净不断翻着白眼,双手颤抖却有力地死死抓住老生抚在他胸口上的手,刚一张嘴,大口大口殷红的血液便从口里淌出,瞬间染红他涂成黄色的武花脸,“为…什…么…”武净在临死前最终还是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三个字,死不瞑目。老生跪在武净身边,还未回答他的问题,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他抽出被武净握紧的手,颤抖着抚上武净的眼睛,拉下他的眼皮。老生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滴浊泪自眼角滑下,滴落在武净狰狞的脸上,展开水花一朵。台下先前还在欢呼的看官此时也看出了端倪,自那武净口中淌出的鲜血瞬间便搅得戏堂内一片混乱,鸡犬不宁,台下谁人不是来看戏的,那能料想到看个戏会死人?“嗯,怎么回事?那个宁爷……”张平是少数几个没有乱了阵脚的看客之一,他虚眯着眼看着台上的情形,朝身边的李达问道。李达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若有所思。这时从后台走出一队带刀士兵,迅速将戏堂围住,开始组织看客离场。一年轻将士腾身跳上戏台,指挥着身后跟来的几名士兵将跪在那一动不动的老生拉进后台,他则是蹲在那死去的武净身边,似乎是在检验着什么。“嗯?”看台下的李达突然惊疑一声。张平偏头看他一眼。“那台上的年轻将士好生眼熟,可这朝堂之上老朽却并未有这号人物的印象。”李达说,“而且,这些士兵怎么来的这么快,就像……”“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张平接过他的话头。“张大人也意识到了?”李达问道。“这事不简单,我看咱们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的好。走吧,喝茶去?”张平说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李达欣然答应,二人相伴出了戏堂,没入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