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囚徒一、冰柜里的犯人站在那个躺着死人的冰柜前。我想离开,他却一把拉住了我。“既然来了,当了狱警,这点小事就怕成这个样子?胆小鬼!”他厉声喝道。“谁害怕了!我才不怕!”我慢慢走上前去,站到那个冰柜前,低下头。他撒谎了。冰柜里根本就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两具……那是我永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也许就是从那天起,我的人生彻底改变了……2008年2月4日,我28岁,被分配到了监狱病犯监区工作。尽管我报考的是政治处宣传干事,还是要下监区,当狱警。更令我没有想到是,我会与她相识,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这天,零下二十几度,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监区教导员带我从机关楼,徒步走向相隔几百米的监区。他是位中等身材,温文尔雅的三十多岁年轻警察,他低着头,慢吞吞地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赶往未知的未来。我看到白色的监狱围墙、铁窗密布的监舍大楼离我越来越近。他低着头问我:“你身体状况怎么样?”“身体健康,没什么问题。”我一愣,他怎么突然问起身体来。“从今以后,你要利用业余时间锻炼身体,我们监区是全狱唯一的一个病犯监区,里面关的都是病犯,残疾、肝炎、结核几乎占了一半……”“会不会传染啊?”我问他,“在传染期的病犯都已经转入病犯监狱,我们监区的罪犯都是病情较轻的,传染危险不大,但病毒还是有的。”我有种跌进万丈深渊的感觉——我不是警校毕业的学生,我比对监狱的陌生程度不亚于新投监的犯人。我抬起头,已走到监院大门口。进入监狱前,我把手机锁在门外的手机箱内——监狱规定严禁带手机进入监区。看守大队民警在核实我的身份后,由教导员签字,留下了我的照片。随着铁门的关门,我步入了监狱院内。我第一次站在被高墙、电网包围的院子内,莫名的压抑感令我喘不过气。教导员他走出几步后,回过头对我说:“后楼冰柜里有个死人,晚上,值班民警会带你去查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啊?死人?”我说。“只是例行检查而已,看一下冰柜电源是否通电。”“嗯。”我点头答应。院子里穿警服的狱警和穿灰白条“斑马衫”的犯人从我身边穿行而过。监狱内俨然就是一个社区。监舍楼内处处张灯结彩,贴满了对联、挂满了彩灯。“还有一天就要过年了,监狱里的犯人也要过年的。”教导员解释说,“因为我们监区有病犯,所以,被安排在顶楼四楼,我们有两个分监区,平时重病犯人基本上不出监区,病情较轻的犯人会出工劳动。”上楼时,一队队其他监区的犯人从我背后跑了过去,一窝峰地冲进了监舍。犯人们用狼一样眼神直愣愣地盯着穿便装的我。过了“隔离区”四个字时,我到达了病犯监区。教导员把我送到值班室,然后,向值班民警叮嘱一番后,他就走了。值班民警是三十多岁的瘦高男民警,方脸,大眼睛,他说:“我叫刘达。”“我叫齐枫。”“好的,小齐,你先在值班室休息吧!”他把我安置在值班后,就过去了锁了监门。值班门口是铁门,铁门栏杆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值班民警姓名、押犯人数。透过铁门的拦杆可以看到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廓。走廓右边是一个个罪犯寝室,走廓左边是储物间、厕所等。走廓里面灯光明亮,墙壁上挂着黑板,上面是罪犯写的一些小诗和改造宣传语。黑板旁边是一张大榜,上面写着每个罪犯的姓名及月考核分数。光头、穿着毛衣毛裤的罪犯们在走廓里来回走动。他们在洗衣服、剃头、抽烟、闲聊、打扫卫生。像个热闹的大学生寝室,里面还不时传出电视机的声音。我心里还在惦记着那个冰柜里的犯人,同时,也陷入了无尽的沮丧。我对监狱是完全陌生的,我父母是普通教师,我从小酷爱武术,练就了过硬的笔杆子和运动员一样的身体。我大专毕业后成为一名镇政府临时工,当过人口普查员、政府秘书。工作八年后,我决定换一种生活,因为不是公务员,相亲屡屡受挫。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失眠,健忘,几乎抑郁。我们吃过晚饭后,小刘依然不提那个冰柜的事。我忍不住地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那个冰柜?”他微微一笑,“别着急,天黑以后,到时我叫你。”晚上七点,看守大队巡逻队的民警开始每个楼层“点号”,也就是点犯人数。犯人们在监门内的走廓里蹲成整齐的两排。小刘打开监门走了进去,他站在走廓中间,停下。然后,他开始向走廓深处走,犯人们喊着:“一、二、三、四……”每个喊数的犯人都会站起来,像慢镜头回放的多米诺骨牌。他们站起来的速度和小刘的步伐刚好吻合。小刘走到走廓尽头时,犯人正好喊到了“九十九。”点号完毕,看守大队用他们的专用锁锁上监门。锁完监门,小刘开始写值班记录,很认真地写了十分钟。晚上七点二十分,天黑透了。小刘从抽屉里拿出手电,严肃地对我说:“我们现在就去吧!”“去哪儿?”“看冰柜里那个人?”他穿上警服大衣,关上值班室的门,走下楼梯。我紧随其后,我十分好奇,“他怎么会在冰柜里?”“他是跳楼自杀的!”小刘说。“什么时候的事?”“前天下午,他撞开生产车间的窗户护栏,跳楼摔死了。他精神有点不正常。”他说着,向我诡异地笑了笑:“是不是害怕了?”“怎么会?我可是工作八年的人哦!”“工作八年?也不一定有胆量!”小刘回过身,帮我拉上羽绒服的拉锁,“明天,我去给你弄套警服大衣,你这样穿便装走来走去,是不行的。”我们两个人在寒风中走了五分钟,终于到了那栋放冰柜的大楼。大楼黑洞洞的,平时是犯人教室,晚上一个人都没有。放冰柜的房间是在一个单独隔离的区域,门上有一大锁。小刘拿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打开了大门。大门离地面很近,推开时,我听金属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音。小刘打开灯,我看到走廓里很干净,也很暖和,有股热气扑面而来。冰柜就放在左手边的一个屋子里。小刘把小屋子的灯打开了,他走了进去,打开冰柜的盖子。我站在他身后,盯着那台知名品牌的冰柜,心里有点发毛,故意转移了视线。这时,小刘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猛地往前一拉,说:“来了就检查一下嘛!”我被他拉到了冰箱跟前,心跳突突地跳个不停。冰箱里空空如也。他坏笑了一声:“他不在这个冰柜里。”我转身一看,屋子里竟然还一个冰柜,那个冰柜更大,更阴森。“他的脸摔得稀巴烂,你还是别看了。”说着,他走向了那个大冰柜。我看到他正缓缓地推开冰柜的透明盖子,我屏住呼吸,屋子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他满脸肃穆地注视着冰柜内部……那个冰柜是通电的,发出嗡嗡的声音。他突然激动起来,双手胡乱的拍着冰柜,“谁把电源拔了?”“怎么可能?指示灯是亮的!”我说。“可是,冰柜怎么还会有水呢?”他把手朝着我伸了过来,我向后退了两步。他手里根本就不是水,而是血。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个冰柜到底装的是什么?我大着胆子,对小刘说:“你手里的是血!”“怎么可能,这明明是水啊!”他冷笑着,“不信,你来看啊!”我有点害怕,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想离开,他却一把抓住了我。“既然来了,既然当了警察,这点小事就怕成这个样子?胆小鬼”他厉声喝道。“谁害怕了!我才不怕。”我站定了。我走上前去,站到了那个冰柜前,低下头。他撒谎了。冰柜里根本就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两具……◆◆◆二、夜班惊魂那两具尸体一老一少,年老的脸型扭曲,年轻的身上布满伤痕。“两个都是跳楼死的?”我说。“年老的是跳楼死的,年轻的是打架死的,被刺了26刀,死得很惨。”他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吓到你了吧!”“没有,我只是紧张,有点不适应。”我说。“在监狱上班,可能随时会碰到意外,除了自杀、斗殴等非正常死亡外,还会有罪犯病重死亡的。对于病犯,我们都是及时救治,既使是无亲无友的三无罪犯,我们也是全力挽救生命;对于有死亡危险的罪犯,我们除了及时办理保外就医外,就是与家属签订死亡协议,防止罪犯死亡后发生纠纷——一些犯人突发疾病,还是令人防不胜防。你要敢地面对。”他说拉上了冰柜的透明盖子,这时,他的对讲机响了。“小刘听到讲回话!”小刘回话:“收到,请讲。”“监区里有个犯人心脏病突发,赶快回来。”……我和小刘回到监区时,我看到监内部分犯人在叫嚷着,监区长让他们都回自己的寝室,犯人们乖乖地回去了。这时,看守大队巡逻队的民警和120急救中心的工作人员都来了,民警打开监门,把那个心脏病突发的犯人抬上了单架。我站在监门口,看到那个犯人被抬了出去,他长得浓眉大眼,相貌凶狠,脸色惨白,身材高大,只有一只左臂,臂膀上纹着一条青龙,右臂只有一半——他是个残疾犯。小刘要陪那个犯人去医院,他说他没有带手机,他说想借我手机用用,我把我手机箱的钥匙给了他,他走后,值班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监区长安慰我不要担心,有事情随时找他,而且,楼层的另一边是二分监区,那里还有两名民警在值班。我站在上锁的监门外,看到监区走廊里有值星员(值夜班的犯人),正坐在小凳上聊天的,走廓里静悄悄的,原来在走廊的走动的犯人,都已回到了各自的寝室。一个四十岁左右,满脸络腮胡子的中等身材男犯走到监门口,满脸堆笑。我们只隔了一个铁门的距离。他狡猾的望着我,说:“新来的?”我没有理他。“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其实冰柜里那个从楼上摔下去的家伙,是被人推下去的。”“被谁?”我没有抑止制住好奇心。“就是刚才抬出去的那个家伙!他是整个监狱里最怪异的一个人,他每天都喜欢把耳朵贴在地上,听来听去,之后,一惊一乍,胡言乱语。”他嘿嘿地笑一声。“不过,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我只告诉你了,如果你想今晚睡个安稳觉,就老老实实的。”说完,他悠然自得的走开了。我回到了值班室,锁好门,脱了衣服,上床睡觉。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喊声从梦中惊醒,监门被人“哗拉拉”撞得响个不停。我腾地从床上起来,喊道:“怎么了?我马上就来!”我打开值班室的门,一个头上正在流血的青年男犯,大喊着:“出事了!出事了!”我赶紧向监区长汇报,之后,按照他的指示,用对讲机喊监狱医院的医生。不一会儿,巡逻队民警及监狱医院的医生就来了,他们给青年男犯包扎了伤口,那家伙只是擦破点皮。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晚上,我去厕所时,刚一进去,就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头撞到了墙上。”青年男犯十分委屈,说着说着就哭了。“你看清是谁了吗?”“没有,当时,我迷迷糊糊的。”男犯抹着眼泪,像个孩子。有几个犯人从寝室探出脑袋看热闹,监区长喝斥几声,犯人们都缩回了脑袋。监区长又仔细看了青年男犯的伤口,始终没有问他一句话。我很疑惑,我对监区长说:“他受伤了!”“他经常受伤,你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他精神有点问题!”监区长对他似乎了若指掌。青年男犯在监门口又抹了一会儿眼泪,之后,被两个犯人扶了回去。他精神有问题?我不相信,他这么年轻,充其量也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差吧?这时,我透过监门的铁栏杆,看到在走廓的尽头,一个圆圆的脑袋从寝室门里伸了出来,光头油光可鉴,他向我微微一笑,然后又迅速缩回了脑袋。我能猜到他是谁。后来,我翻看了青年男犯的罪犯档案,他犯的是过失杀人罪,21岁时,他在北京一家饭店做服务员,一天夜里,他同一个醉酒顾客发生了争执,两个人撕打在一起。他身材瘦小,皮肤白净,根本不是那顾客的对手。而且那个顾客还叫嚷着:“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有种就杀了我?”听到这话,青年男犯就返回了饭店厨房,拿出了一把刀,捅进了顾客的肚子……午夜过后,小刘回来了,他什么也没说,脱了衣服,上床就睡觉。我一直疑惑,在看冰柜时,他的手上怎么会有血呢?我又仔细看了看他的手,他手上什么都没有。难道是他把手洗了,还是我看错了,根本就没有血?这时,小刘的裤子掉了下来,一个东西掉到了地上。我捡起来一看,那竟然是我的手机,小刘怎么把手机也带进来了?监门又响起了哗拉拉的声音,我扭头一看,又是那个大胡子。“借手机用用!”他厚颜无耻地说。我没理他。“我知道你的号码!如果你不信,过十分钟,就会有电话打给你,告诉你该睡觉了。”大胡子又是嘿嘿一笑。我再次上床,心里七上八下。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我接了起来,电话另一头,传来呼呼的风声。“喂,哪位?”电话那边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电话里传出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那声音很难听,很硬,很霸道,他说:“你该睡觉了!”我啪地嗯掉了电话,我听到监舍内传出一阵坏笑。我从值班室里走出来,除了值星员,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在灯光下,我突然发现手里竟然是满是鲜血。◆◆◆三、他家住在坟里我正在惊愕中,突然听到值班室有人喊我:“小齐,你有纸吗?”“啊?谁?”我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小刘不是睡着了吗?“我是小刘,我鼻子又流血了,给我拿点纸。”小刘说。我回到值班室,发现小刘满脸是血,那样子极其狼狈。“对不起啊!刚才在看冰柜的时候,可能是吓到你了,我手里的血是鼻血。”小刘看到我手里的手机,“不好意思,我出去的时候,用了你的手机,回来的时候,忘记锁在手箱里了。”“没关系。”我把纸递给他。“那个犯人怎么样了?”“在半路上就死了,现在存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小刘语气沉重,略显疲惫,“干咱们这行真是晦气!”“怎么了?”“他是在我的怀里死的,当时他手里还抓着你的手机。”小刘用纸把脸上的血擦拭干净,又喝了一口水。“啊?抓我的手机干什么?”“他说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可是却没打通。天亮以后,我们要去他家一趟,罪犯死亡,必须要在24小时内通知家属的。”小刘说,“据说,他父亲早就死了,家里只剩下母亲和妹妹,住在农村。”不久,我们上床休息,他很快就睡着了,而我却一直忐忑不安,难以入眠。第二天,小刘去监狱领导那里办理了外出的手续;并联系了罪犯家庭所在地的派出所,可是,那个村的村主任却一直关机。我和小刘又到监区长那里报到,他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样,我们就启程了。当天下午,我们坐火车到达了土阴县。傍晚时,我们到达了黑雾村,那是北方一个距公路较近的村子,依山傍水。除了交通便利外,其他什么资源都没有。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个村子却很富裕。将近一半的村民家是二层小楼,有的村民家门前还停有轿车。真是令人不得不产生疑惑。我们找到村委会,村里一位姓王的副主任接待了我们。我们给他出示了监狱介绍信,小刘还出示了警官证。他很热情,决定带我们去犯人家。那个犯人名叫马干,他妹妹叫马师。“这两个名字取得有点雷人,一干,一湿,干的已经死了,不知湿得长得如何?”小刘小声对我说,我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王副主任是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很淳朴,他边走边说:“马干真是不争气,自己杀了人,还连累家人。他杀了村霸以后,就跑了,可是村霸家又去他家报复。两家闹得不可开交,不久后的一天夜里,马干的爸爸从地里回来,半路上被人用刀捅死了,刺了26刀,真惨啊!后来,他妹妹又疯了,也不应该说是全疯,只是精神有点不正常。”26刀,怎么又是26刀,监狱冰柜里的家伙也是被刺了26刀。我的心好象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真后悔当这个警察,更闹心的是——我的手机没电了,我只要想到手机被那个死鬼马干抓过,我就觉得恶心。王主任带我们走出了村子,一直向西,越走路越偏、越走雪越厚……脚下咯咯吱吱的雪地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似乎每一步都踩到我的心里。我感觉前面根本就不是路。天黑了,小刘打开手电,手电光所照之处都是小小的土包。我终于看清,原来前面是一片坟地。“主任,马干家住哪?”我问他。“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他说。“可是,前面是坟地啊!”小刘说。一听到小刘的话,王主任突然站住了,他直直地伸出手臂,手指指向那个坟地,“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他家住哪儿我能不知道吗?就在前面,不信,我们去看看。”王主任好像很生气,他的声音很大,很刺耳,令我毛骨悚然。前面是坟地,后面是荒野,中间是两个警察和一个倔强的男人。事情有点棘手。我向后退了一步,小刘用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他小声说:“这个主任有问题!”风呼呼地吹着,下雪了……我转过身,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一丝光亮,一个黑影轻轻地向我们移动过来。◆◆◆四、鬼母女“刘哥,你看那是什么?”我问小刘。他目视前方,镇静自若。一个拿着手电的男人跑了过来,他是个穿着皮夹克,中等身材的男子,五十岁左右,步伐稳健。他抓住王副主任的手说:“老王,你怎么把他们领到这里来了?你怎么又假扮村主任呢?”啊?假扮村主任,我和小刘瞠目结舌。中年男子热情地与小刘握手:“是刘警官吧,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村主任林风,老王是我们那儿的打更老头,他以前是村主任,后来被人报复,脑袋被打坏了,经过治疗,现在恢复很多了。但他却经常说自己是村主任。不过,他值班十分敬业,但总爱忘事,实在抱歉啊,我这就带你们去马干家。”小刘无语,我也无语。老王除了带我们去坟地以外,他说的话都是真的。马干家在村子的东南角,一栋二层小楼,门口挂着一个破旧的牌子:“黑雾旅店”我感觉事情有点怪,马干家与公路还有一段距离,怎么会开旅店?店内十分冷清,根本就没有人住店。马干妈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十多,有点胖,小眼睛,视力有点不好,不过人很热情,说话爱用手势,只是有点年轻。我查看了她的身份证,上面出生日期是1950年,今年是2008年,她的年龄是58岁。可是,她看起来也就是五十出头的样子。她妹妹名叫马师,身份证显示,出生日期是1983年,今年25岁。她长得很漂亮,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瓜子脸,脸颊上有两个酒窝,清晰如水的透明眼睛,左眼角有颗黑痣,她穿着灰色牛仔裤和粉色毛衣,静静地站在她妈妈身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那味道浓烈得刺鼻,却很香,令人沉醉。我猜香水味是从她身上发出的。一个农村女孩,为什么要用这么浓烈的香水呢?不可思议。她很怪异,却非常美,美得像个照片,而不像是人。我看着她,怔住了。我可以想象得出香水从她雪白肌肤散发出的形状。应该是轻盈的、雾气一般迷离。她直直地看着我们,不说话,也不笑,就像美丽的雕像伫立在墙角。她那迷人而深遂的眼神令我有种似曾相识、怦然心动的感觉。在我的脑海里,她的形象并不陌生,我们一定在哪里见过……我搜索大脑里所有的记忆存储空间,结果都是——有这个文件,未命名!她是谁?她给我的感觉为什么是那么亲切?是同学,不是!是同事,不是!是过去工作中接触过的人,不是!难道是梦中?不可能,直觉告诉我,我和她见过,而且不止一次!但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的头痛了起来。“这几年,马干在监狱里服刑,多谢您的照顾了!”马干妈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刘,她说,“马干怎么了,他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没关系,这是我们监狱警察应该做的,只希望他努力改造,重新做人。他没犯错误。”小刘似乎也不知道如何把马干的死讯告诉她。“您的手机怎么关机了?”“我哪有手机啊?那是他爸爸的手机。”马干妈说着用手一指墙上的马干爸遗像,照片下面吊着一部破旧手机。马干妈说完,走到马干爸遗象前,认真地摆弄起手机,边摆弄边说,“老死头子,监狱来人了,你也和他们打个招呼吧!”这话有点疹人。房间里死静死静的。我心里惊呼,这是什么人家啊?都是精神病。林风主任有点不耐烦,劈头盖脸地说,“别说那些了,天都这么晚了,安排两位警官休息吧。”“啊,我们住在这里?”我说。“是啊!原则上我们不能住在这里,可村里又没有其他的旅店。”小刘也面露难色。“真没有,这里离县城三十多公里,天太晚,不安全。”林主任环顾四周,接着说:“你们住在这里吧,没事的。”“是啊,这里荒郊野岭,不住在这儿,住哪儿?我们付钱就是了。”小刘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小声对我说,“你知道吗,有一次外调,也就是犯人保外就医调查,我住在一个屠户家里,这家人半夜起来杀猪,满屋子都是血。我常常被猪的尖叫惊醒,更恐怖的是,吃饭的时候,那家人身上都带着刀,干警察这个职业,就是把脑袋别在腰上,如果胆小,不被犯人吓死,就是累死。”我点了点头,马干妈到里屋收拾房间去了。马师固执地站在墙角,她背着手,靠着墙,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确切实地说,她是在盯着我。我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脸火辣辣的。但我又被她的美丽深深吸引,我也会偶尔看她一眼,与她炙热的目光不期而遇。我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马干妈给我和小刘倒了一杯白开水,马师给我把水端了过来,我十分紧张,惶惶不安,把水一饮而尽。突然,她向我们走了过来,从背后拿出手,我这才知道那手里是什么,原来是一把脏兮兮的头发。◆◆◆五、与死人一夜情突然,马师嘿嘿地笑了起来,我的心咯噔一下。她走近我,与我面对面,四目相对。她说,“他们都说我疯了,他们都在撒谎。你说我像个疯子吗?”她再次把脸凑近我,气势咄咄逼人。我无助地摇了摇头。这时,马干妈过来了,一把把马师拉了回去,“不好意思啊,我这姑娘见到男人就这样。”小刘木然地点了点头。马师挣脱她妈,又把脸凑到我的面前,理直气壮地问:“你QQ多少?”我被她的问题问住了,摇了摇头。马师的脸色刹那间就变了,阴沉沉的,异常愤怒。她妈妈小声对我说:“她问你什么,千万别拒绝回答,否则,她疯起来可要人命啊!”我点了点头,说:“16914968。”她拿出手机,使劲摁了起来,说:“等着,晚上我加你。”小刘用臂弯碰了碰我的胳膊,他小声说:“你看她手机。”我这才仔细看那手机,我靠,木头的。那是一部用木头刻成的手机,惟妙惟肖,我对劳动人民的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马家房子很大,一楼四个房间,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人一间。我睡在中间那间,我右手边是小刘,左手边是马干妈,马干妈左手边是马师。我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我睡的这张床是马干爸睡过的,这是我刚要进屋时,马干妈热情通知我的。我躺在床上,感觉头有点晕乎乎的,整个身体轻飘飘的……我拿出手机,开机,上QQ,Q Q图标上的小喇叭忽闪忽闪着——有人要加我。我打开一看,对话框写着:“我是马师,加我。”这么晚了,她加我,我有点毛骨悚然。我拒绝了她。又过了一会儿,她又来加我,对话框写着:“干嘛不理我,你也嫌弃我是个疯子?”我再次拒绝了她。接着,她又来加我,“你不加我,别后悔!”说实话,我这个人有点优柔寡断,这是我的致命伤。我加了她。她的头像很美,是一枚红色的枫叶。她说:“你多大?”我说:“28。”她说:“我漂亮吗?”我说:“那还用说。”她说:“那我去找你啊!”我说:“别开玩笑了。”这时,我左手边的门发出了吱吱的声音,穿着淡白色睡衣的马师蹑手蹑脚地进来了。她轻轻地关上了门,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把食指放在嘴边,“小点声,别说话,一句也不要说。”我使劲地点点头,这是艳遇,还是鬼遇,还是?这怎么行?她是罪犯家属,我是人民警察(虽然还没有正式入警),这成什么了?我想让她出去,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我发现,头上的汗已经流了下来。她手里依然拿着木头手机。她笑了笑:“不知道你会来,真是个意外。”“哦,你有事吗?”我问她。“没事,就是太寂寞了,想找你聊聊。”她坐到了我的床边,依然用手摁着手机。“我喜欢晚上上QQ,你也是吧。”我点了点头。突然,她推了一下我的身体,我本能地挪了一下身体。她紧挨着我躺下了,就在我的右边,手里依然嗯着那个块木头。我感觉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转过了头,轻轻地说:“喜欢我吗?”她的手指柔软而冰凉,我愣住了,“这个?”“你不要撒谎,我不喜欢撒谎的人。”我感到喉咙干涩,头更加炫晕,我闭上了眼睛——“你不喜欢我?那你盯着我看了那么久干什么?不要瞧不起疯子。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根本就不是疯子——我是在装疯!”马师声音轻轻的,刚开始还像风中飞舞的棉花,瞬间又变成了刀子,向我猛刺过来……我吓得坐了起来,望着身边一袭白衣的她。“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马干根本就不是兄妹。”马师说。“那你们是?”“其实,我们是夫妻。在监狱里,你对马干那么好,我想,我也该表示表示。”她说着开始脱衣服。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这怎么可以?我想离开,却发现手脚已经不听我的支配。万籁俱寂的夜,她的嘴唇向我慢慢凑了过来,她的喘息令我的耳根奇痒无比……一阵翻云覆雨后,她杳无声息地走了,带着她的木头手机。屋子清冷阴暗,隔壁房间传出小刘的鼾声。我有点惴惴不安,魂不守舍。警察、罪犯家属、性关系……天哪!一个刚上班的民警?我——我完了!我打开手机,她还在网上。她说:“感觉如何?”“这样不太好。”“没什么的,我和刘警官也这样。”她淡淡地说。“啊?”我惊呆了。“他每次来我都这样,我和妈妈这些年全靠他了,他经常寄钱给我们。”“当我没听见。”“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什么问题?”“死人与活人之间有什么区别?”“活人有欲望,是恐怖的,活人无时无刻不在准备害人和防备被别人害;而死人不同,死人是善良的,是安祥的,死人没有那么多的欲望。”“你说错了,死人也是有欲望的,而且欲望更强烈;当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没有实现的欲望,死后就会加倍索取。一如活人,过去没有得到的东西,当这个人有权势的时候,他就会加倍追求,甚至走火入魔,粉身碎骨。”“同意你的看法,你学哲学的?”“呵呵,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说,和活人做爱好,还是与死人做爱好?”“当然是活人。”“未必吧!死人也不错,更美。你不是刚刚试过了吗?”◆◆◆六、鬼魂QQ马师的头像突然灰了,紧接着连头像都不见了。我翻遍整个QQ名单都没有找到她。我感觉自己被暗算了,至少是谁,为什么暗算我,无从知晓。我心如刀铰般躺着,头依然有点痛,接着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快起床,我们要出发了!”我睁开眼睛,刘哥正使劲地推着我。我依然躺在那张床上,难道是做梦吗?我坐起来,床边竟然有几根长发。我手机的QQ还开着,马师的头像依然还在,不过是灰的。聊天记录是清晰的,我看了一下,最后那段聊天记录在零辰二点。我穿好衣服来到客厅,看到马干妈和马师时,我惶恐不安,如坐针毡,几乎不敢看她们的眼睛。我回想起昨晚的一切,有点无地自容,我不敢相信昨晚的一切是真的。作为一个新考录的民警,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呢?这可怎么办?万一被领导知道,不开除我才怪。我抬起头,看到马干妈满脸悲伤地坐在椅子上,马师换了一件白色的绒衣,头发扎成了马尾,红光满面。她向我投来楚楚动人的目光,还示意性地向我点了点头,脸上有些泪痕,手里紧紧攥着那脏兮兮的木头手机。马干爸的遗像上依然挂着旧手机,怎么会给死人配手机呢?我感觉十分别扭和难受,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小刘递给我一个馒头,还有一袋榨菜,“吃点吧,然后我们就上路!”上路?晕。那馒头白花花的,圆圆的,像画在纸上的。我吃了一口,没有什么味道,我又吃了一口榨菜,有点异味,好像过期了。这时,我突然发现在房间的另一面,竟然多了一张桌子,桌上立着马干的遗像。遗像下放着一些贡品,其中就有馒头,和我嘴里吃的这个一模一样。我“啊”地吐了出来,肚子里翻江倒海。马师递给我一个青花瓷碗,里面是白水。我一口喝了下去,白水冰凉,我的胃疼了起来。我蹲在地上,痛心疾首,追悔莫及。她轻轻地走过来,把身体靠在我的头上。我的头挨着她的肚子,我的鼻子碰到了那个木头手机。我一激凌,又站了起来。于是,我们上路了。村主任林风给我们找了一辆微型面包车,把我们送到了县城。之后,我们四个人上了火车——我,小刘,马干妈,马师。一般来说,犯人死亡后,犯人家属都会倾巢出动,杀奔监狱,索要赔偿款。可是,马家除了母女二人,没有什么亲戚,这点我也倍感奇怪。我又想起昨晚马师说的那些话,她和马干是夫妻?还有,她跟小刘的事?这些都是真的吗?我又想起,刚刚进入马家时,马干妈对小刘的热情,不禁心生怀疑。火车上,马干妈和马师整齐地坐在我对面,马师依然勤奋地摁着木头手机。后来,马师离开了座位。我怕她走丢了,想跟出去。马干妈说:“她不会丢的,她平时精神还可以。只是见到中意的男人时,就不一样了。”“那会怎么不一样呢?”我问她。“她有时会做出很极端的事情,这个也不好说。唉,都是马干惹的祸,如果当初马干不整死村霸,就不会有后来的报复,马干爸就不会死,马师更不会疯。”“当时是怎么回事?”马干妈不语。小刘把我拉走,我们站在两节车厢的中间位置。“罪犯档案里写得很清楚,20##年,因为公路占地补偿的事。村霸林雷忽悠马干爸签了协议,马干爹根本就不识字,除了写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不认识。稀里糊涂地签了字,结果被人骗了,不是补偿协议,而是一个转让协议,是无偿的。马干找那人理论,结果,互不相让,马干一气之下,把那个村霸给杀了。”小刘了若指掌。“林雷也是这个村的?”我说。“当然,他是林风的弟弟。”小刘说。“那马干和林风又是什么关系呢?”“好像没有什么关系,林雷是刑满释放人员,个性凶残,无恶不作;林风却是作风端正,平易近人,温和友善。虽然住在同一个村,但他们两个人却从不来往。”“这还真有点奇怪,亲兄弟,却从不来往?”“这是有点奇怪,当然,还有更奇怪的,马干入狱后,他的母亲和妹妹从没来看过他。”“那是谁来看他呢?”“林风,几个月来一次,据说,马干曾经救过林风的命,但是,这事无法证实。”小刘说完,直直地坐在椅子上,“马干死得太突然了!以前,他所盼望的出狱后生活,看来是无法实现了。”“他出狱后想干什么?”我问小刘。“这是秘密,他只和我一个人说过。”小刘得意洋洋。马师还没有回来。这时,小刘说要去卫生间,也出去了。只剩下了我和马干妈,马干妈突然瞪大了眼睛,抓住了我的手,说:“昨晚,马师去找你了吧?”“啊?”我惊呆了。“这件事很重要,如实告诉我。”“是的。她找过我。”“她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知道吗?”我点了点头。瞬间,马干妈又恢复了悲伤的表情,开始哭天抹泪。我心想,她变化得可真快。不一会儿,她又对我说:“晚上,有的时候,她半夜会站在我的床上,玩着她的木头手机。”“哦?”“最恐怖的一次是,有一天,她站在我床上,我以为她依然嗯着木头手机。你猜,她在干什么?”“在干什么?”“她用手嗯着一把菜刀。便劲嗯个不停。她说在上网聊QQ。”我突然感觉后怕起来,浑身上下直冒冷汗。马干妈继续说,“从小到大,马干一直在受苦,没吃过好的,也没穿过好的,他善良,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他这个人就是太倔了,像他爸,宁折不弯。我会好好料理他的后事。你们监狱有什么打算?”“这个,我还不太清楚。我是新来的。”马干妈有点失望。我起身去卫生间。回来时,我看到小刘坐在另一个座位上,玩着手机。马师去哪儿了呢?这时,广播响了,“各位旅客请注意,三车厢有一位女性乘客突发疾病,请家属马上到三车厢。”我和小刘迅速跑到了三车厢。眼前的一幕,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马师竟然脱掉了上衣,只剩下里面的内衣,她坐在窗前,用手指点着车窗玻璃。嘴里还念叨着:“我加你,你为什么不加我,我加你,你为什么不加我?”乘务员给她穿衣服,她也不干,大喊大叫。我走到她的面前,不声不响地坐了下来,我也用手指点起了车窗玻璃。她看了看我,宛尔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看她心情好,我给她穿上了衣服,还把木头手机递给了她。她很高兴,她小声告诉我,说:“你知道吗?我们一行是五个人。”“五个人,还有谁?”“还有马干,他就坐在你后面,是他让我脱衣服的。嘿嘿!”她煞有介事地向我身后摆了摆手,我转过身,发现身上竟然是小刘。他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这时,他突然冲了过来,扇了马师一个耳光。她愣住了,然后,抱住我,哭了起来。我转过身,看到座椅的凹陷部分,看样子,那里刚刚有人坐过,我有种预感,马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马师的话有时也可以信一些,但是装神弄鬼就算了。后来,我问小刘为什么打她。小刘说,他家有个亲戚就是精神病,发病时打一耳光就好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要离开时,一个身材高挑,气质优雅,十分漂亮的女乘务员走了过来,她递给我一张纸,她说:“你是她的家属吧?这是刚才她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我接过那张纸,发现那是一个黄纸钱,圆圆的,专门烧给死人用的。马师突然把纸条抢了过来,塞进了嘴里。我用手去抠马师的嘴,却没把纸抠出来,她把纸咽了下去。我累得满头大汗。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又是一个QQ小喇叭,我点开一看,一个对话框:“我是马干,加我,我们聊聊。”◆◆◆七、又一次意外死亡我拒绝所谓马干的加好友请求,我想,一定有人在背后搞鬼。下午,火车到站了,监狱领导亲自来接站,我们一行人上了车,直接去了医院。看到马干遗体时。马干妈哭得差点背过气去,马师只是静静地抽泣。我发现,她根本就没有眼泪。之后的事情依程序办理,签订协议、火化、赔偿,这些完事后,我和小刘把马家母女送上了火车。事情就算到此完毕。我和小刘也回到了监狱,继续着枯燥无味的值班生活。我的手机依然锁在了监狱看守大队的手机箱内。有时,我还会想到马师,想起那个如梦如幻,令我心醉神迷的夜晚,直觉告诉我,那其实是一场梦,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尽管这个想法有点自欺欺人。我忽然担心起小刘来,那天晚上我和马师的事,他是否知晓?既然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还是想去领导那里告我的秘呢?我想到这里,不禁浑身发怵,惴惴不安。这天,晚上六点,我站在监门口,监督犯人打扫卫生。“队长,我身体不舒服,我想去医院。”一个叫顾明达的犯人嚷嚷着胃难受,表情痛苦,双手捂着肚子。于是,我带他去了监狱医院,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们相隔两米左右。在监狱里,民警和犯人走在一起,一定要走在犯人后面,这样,既有利于监管犯人,又可以很好地保护自己。否则,如果你走在前面,或者和犯人并排走在一起,他袭击你的可能性就非常高。回来的路上,他主动和我搭讪,他问我:“队长,你知道马干的胳膊是怎么没有的吗?”我摇了摇头。“他和别人搞同志,被他情敌发现,那个情敌纠集几个犯人,把他胳膊给打折的。”“鬼才信。”“你不信?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他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别罗嗦了,现在,你背监规给我听听!”我有点生气。“背监规没有问题,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告诉我什么?”“平时要提高警惕啊!”顾犯接着说,“我说的是事实,几年前,有个狱警在值班的时候,和犯人争吵,结果两个人撕打在一起,犯人失手,民警的头撞到了墙上。送到医院,没几天就死了,我是亲眼所见。就在你的值班室。”“啊?想吓我啊?”我说。“这事没人和你说起过?”“其实我早就知道。”我说。“那就好。”他拿出一支烟,吸了起来,“有的时候,人要适应环境,无论是什么环境,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你不犯罪,如果你守法,你就不会进监狱了。”我说。“可惜啊!就在我入狱那年,一批价值几百万元的海洛因神秘失踪,如果那东西是我的,就是让我再服刑十年,我也愿意。”“那时是失踪,也许现在早已被警方找到。”“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找到,你知道,最后毒品消失的地点的在哪儿吗?”“在哪儿?”“土阴县!”“马干家也在土阴县。”“就是那里。”他又是一本正经。“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不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当然,监狱里还有一人知道这件事。”“他是谁?”我问他。“下次告诉你吧!”他诡秘地笑了笑。我想,他这次又是在扯淡。这时,我的对讲机响了,是副监区长:“快上楼,出事了。”我和顾犯一起跑上楼,楼上围了一群人,小刘正被一个犯人用刀子架着脖子,刀子实质是铁刀自制的。那个犯人就是我刚上班那天,要我套近乎的大胡子。他丧心病狂,“给我准备车,准备钱,送我安全离开,否则,我就杀了他。”他已经被包围,他无路可逃。他身后还站了一个犯人,那是他的同伙,他很年轻,满脸通红,浑身发抖,手足无措。小刘在喋喋不休地做着犯人的思想工作,“你们是跑不了的,你们这样做是执迷不悟,监狱为你们提供这么好的改造环境,你们不去珍惜,却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们对得起等你们回家的家人和孩子吗?他们忍心看到你们再加刑吗?你们这样做,只有死路一条,你们现在悔悟,还来得及……”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情况下。他身后那个年轻犯人,被小刘的言语所感化,瞬间,他决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年轻犯人快步上前,夺下了大胡子手中的刀,民警们一拥而上,制服了大胡子。小刘被大胡子的刀划破了一点皮。后来,我才知道,大胡子是预谋已久的。我记得有个老民警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那就是在监狱里,犯人的话,百分之九十都是谎言。……这天下班,我拿出放在手机柜中的手机,发现里面有很多未接电话。我一个一个回拔过去,有我妈,我爸,还有以前的同学……等我回到第七个电话的时候,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是我,我等你三天了。”是马师。我放下电话,就打车去找她。她在一个旅店里等我。我看到她时,她还在摁着木头。她看见我,很高兴,“你来了!我等了你三天。”“是吗?你怎么没和你妈走?”“我想你,她不是我妈妈,我们分完钱,就各奔他乡了。”马师说得很决绝。“哦,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跟你好。”马师晃动着马尾,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可以出去找工作。”“你?”“当然。”她还在摁着木头手机。“跟我回家吧。”“好的。”我带他回到我租住的房子,她好像很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我开始收拾屋子,这时,电话响了。是监区长,“小齐,小刘死了,出了车祸。”◆◆◆八、木头手机小刘是在回家的路上被车撞的,肇事司机逃逸了。小刘当场死亡,出事地点是一个城乡结合部,没有监控录像,没有目击证人,究竟是什么车撞的他,都未可知……我想起小刘之前和我说的话,他说马干对他说过自己出狱后要做什么,小刘说那是个秘密,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呢?小刘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刻出意外呢?难道这也和马干有关?还有马师,她的神秘来访,又是什么目的呢?为什么,她刚见到我不久,小刘就出了意外呢?我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无底洞,那里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真相。在医院的太平间走廓里,小刘父母哭得死去活来,监区长面如死灰,满脸泪痕。我站在走廓里,回想过去的一切,我发现很多事情都很诡异,自从我和小刘从黑雾村回来,怪事就不断发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监区长把我拉到楼梯上,小声对我说:“马干死后,家属情绪怎么样?”“很稳定。”“哦?今天,我接到了马干家公安机关的电话,他们说马干的母亲和妹妹出事了!”“啊?出了什么事?”我很紧张。“他们在回家的途中,也遭遇了车祸,全都死了。”“怎么可能,我今天还见到马师了,她现在就在我的家里,我想公安机关一定是搞错了。”“车祸发生在地处偏僻的乡村公路上,汽车撞到了大树,之后起火,母女两人全都烧死了,尸体已经无法辨认,司机去向不明。但是,他们的身份是公安机关已经证实的。”“怎么证实的?”“DNA,两具尸体和马干是血缘关系。”“不会的,这绝对不可能的,马师怎么会死?她现在就在我家里。”“好,那我们去你家看看。”……我打房门,屋子里一片寂静。我喊了一声:“马师!”没人答应我。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人,在方厅里的茶几上,放着她那个木头手机。我拿起手机说:“这是她的手机。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回的家。我是从旅店把她接回来了。”刑警满脸质疑地望着我手中的木头手机,都无语了,我们又去了旅店,本以为可以监控器找出线索,结果旅店监控器已经坏了一个星期,一直没找人来修。至于马师,老板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又亲自去了土阴县存放马家母女遗体的医院。马干妈和马师被烧得变了形。我想事情越来越离谱了。村主任林风来了,他说他是代表村委会来负责处理后事的。我有种预感,这两具烧得像烤鸡一样的尸体可能不是马师母女。公安机关却是充分肯定,他们相信科学,不相信我的武断猜测。对于遗物方面,他们一无所有,全部化为灰烬。他们所领到的赔偿款也早已化为灰烬。更没有看到马师的那个木头手机,我坚信,我家里的木头手机就是马师的。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又是一个小喇叭。对话框:“我是马干,我们应该聊聊。”我加了他。他的头像晃动了一下,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写道:“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我还活着。”“你到底是谁?”我问他。“我是马干,我没死。”他说。“滚!”我关掉手机,并立即把这个QQ号码交给了公安机关。我说这个人自称是马干,有人在搞鬼。警察没有理我,他们认为我说的话毫无根据,也许只是个恶作剧。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我只好又回到了监狱。我脑海中始终浮现出马师的音容笑貌,想起我把她从旅店带回家的经过。在家里时,我似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存在。还有那个木头手机,我把它带在身上,每次值班的时候,我都会把木头手机拿出来仔细端详,在那块破旧的木头中,似乎隐藏着天大的秘密一样;有一点,我感觉很奇怪,这个木头手机很重,根本就不像一块木头,那他会是什么呢?在监狱,监区长又重新给我排了班,我与狱警小赵一个班。小赵比小刘年龄大,34岁,微胖,性格内向,做事细致,不太与犯人接触。这天晚上,我隔着监门给病犯发药,监督他们吃药,并做好记录。小赵坐在我对面,督促犯人们排队,他凑近我,问道:“当狱警感觉如何?”“和我想象的不一样。”“队长,我吃护肝片,你发错了。”一个老头对我说。我又给他换了药,他身后是二十几个排队的犯人。“刘哥的案子破了吗?”我说。“没有。”小赵摇了摇头。“真没想到,和他出去一次,竟然是最后的旅行。”“你和他去哪儿了。”“马干死后,我和他去找马干的家属。”小赵略有所思,“有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什么事?”“后楼冰柜里的两具尸体失踪了一具,就在小刘死的第二天。”“啊?这是真的吗?”“当然,排查了两天都没找到。”小赵收起药箱,“锁完监门,我带你去看看。”我点了点头。锁完监门,八点时,我和小赵去后楼,他拿出钥匙,打开冰柜。我向里面望去,里面仍然是两具尸体。“尸体没有失踪啊!”我问小赵。小赵看了看冰柜,说:“明明是少了一具,怎么还是两具呢?难道他自己跑回来了?”小赵表情严肃,不过,我能感受到,他是在强作镇静。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赵哥,你逗我的吧?”我问他。“这都被你看穿了,哈哈。”小赵边锁门,边回头不好意思地说。会走的尸体,怎么可能呢?◆◆◆九、惊魂旅程我们两个从楼里出来时,天又下起了雪。四周武警岗楼的灯亮着,数栋监舍大楼灯火通明,透过一个一个铁窗,可以看到犯人们晃动的身影。“你知道吗?从前,我们监狱晚上是不让睡觉的。”小赵说,“那时,大家都是整夜整夜地熬着。不过,有时可以把手机偷偷地带进来,我和我老婆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听说我们值班室曾经死过人,是吗?”“哦,是有这么回事。”小赵有点犹豫。“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监狱警察工资没有纳入全额财政拨款,发工资都成问题;导致警力严重不足,都是值单班。那个民警平时身体不好,恰好,监区里有个犯人会按摩,于是,那个犯人就天天给他按摩。犯人很年轻,是过失杀人。他希望可以通过给队长按摩得到有效奖分。虽然狱警给了他一些分数,但是,他仍然没有够减刑资格。就在减刑大会召开的那天晚上,这个犯人就问起减刑的事。狱警有点不耐烦,于是,犯人就开始殴打狱警,狱警的头撞了墙,之后,没几天,狱警就死了。那件事出了以后,这个值班室一度停用了几天。后来,实在没有睡觉的地方,还是用了。”小赵说着说着,瞪大了眼睛,“其实,他就是在你的床上和犯人搏斗的。”我现在有点相信曾经和我说起这事的顾贩了。小赵的眼睛湿润了。“你怎么哭了?”我问他。“他是我表叔。”小赵擦了一把眼泪。“那个摔死的家伙是自杀吗?”“是的,当时,有几个犯人,还在拉他呢。”我点了点头,回到监舍,我没有睡觉。我找出了那个摔死的犯人档案。有一行字让我大吃惊:家庭住址:土阴县黑雾村,故意伤害罪。土阴县黑雾村,这不是马干家的那个村子吗?怎么什么事情都与那个村子有关呢?如果马师没死,她有可能回到黑雾村,既使她不回去,也可以通过别人了解到她的线索。我决定再去那个村子走一趟,查出事情真相。我上了两个白班一个夜班后,我休班一天。利用这一天时间,我踏上了开往土阴县的火车。没想到,我刚在卧铺躺下,就听到广播在喊:“三车厢有一位乘客突发疾病,请家属马上到三车厢……”又是这节车厢,又是突发疾病的家属,难道是她?我从卧铺上坐了起来,急忙跑向三车厢,事情是重复还是巧合呢?我真的希望可能看到马师。我没想到,我又看到了那类似的一幕。一个女的脱得只剩内衣,背对着我,在车厢里张牙舞爪。我走到她的前面,我发现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眼神迷离。我想,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妙。我转身要走,她突然安静下来,转过身拉住了我,她说:“哥哥。”“啊?”我晕,我打下她的手,“谁是你哥,你搞错了。”她一把抱住了我的胳膊:“哥,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哥……”我真是没招了,怎么什么悲催的事情都让我遇上。这时,我的身后聚集了一些人,他们挤得我很难受。乘务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她打量我一番后,用手捂着嘴,笑了起来:“咦,你就是上次那个裸女的家属吧!我认得你。哈哈,你家亲戚都这样啊?”我瞪了他一眼,“我不是她家属,她认错人了。”另外两个乘务员去拉那个疯女孩,结果,她死拽着我不放手,还拒绝穿衣服,乘务员们也无计可施。我给试着拿着她的衣服给她穿上,她没有拒绝,两只类似天真的眼睛楚楚动人地望着我。乘务员让我拿出证件,我把警官证给她看,好奇地说:“原来警官证全名叫人民警察证,这是真的吗?”“当然是真的,监狱警察的警察证是由司法部监制,正面是单位及姓名,并有防伪标志。”我拿着证件给她解释。她点了点头,“好吧,为了安全起见,我和你先陪着这个女孩吧。”于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到了座位。乘务员和我聊天,“上次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吗?”“算是吧。”“这次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她死了。”“你真会开玩笑!”女乘务员咯咯地笑了起来,“你们警察都喜欢开玩笑吗?呵呵,我的理想也是当一名警察。”“不当乘务员了?”“我还没有想那么长远,我现在在准备公务员考试,也许不久后的一天,我们就会成为同事。”她很自信。“相信你会成功的。”我看到有几个人向我们走了过来。这时,乘务长把疯女孩的家属找来了,女孩恋恋不舍地走了。我这才松口气,准备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奇怪的是,女乘务员还没走。她专注地望着我,我发现她眼睛很大,很圆,含情脉脉。“你好像很郁闷,也许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谢谢你的好意,不麻烦了。”“你要去哪儿?”“土阴县。”“太巧了。我家也住那儿。我们一同下车吧。”她很兴奋,她穿着蓝色制服,上面印着她的名字,是两个字的,其中好像有一个“顾”字。我不理她,埋头睡觉。到了土阴县,我们一同下了车。当时,天已经黑了。我决定投宿旅店,她却希望我去她家坐坐,我婉言谢绝。我们互相留了电话,之后,我就找了一家名为“花前”的旅店住下了。夜里,我辗转反侧睡不着,我起来抽烟,想起马师,是很想,很想……旅店的隔音能力很差,隔壁房客在看电视、说话、“嘿休”的声音都宛若一室。闲来无事,我把耳朵贴到了墙壁上,一对隔壁男女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我本来是只是出于好奇,结果我却被粘到了墙上,因为,他们的谈话太恐怖了,而且还与我有关。◆◆◆十、黑雾村梦魇隔壁男女说话断断续续,类似说梦话。“都是那个家伙坏了我们的好事。”男的说,“嗯,可恶,如果他再晚来一会儿,我们就得手了。”女的说。“是呀!只差一步,那个老头的东西马上就快要到手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不知道,听说是个警察,我们还是躲得远远的吧!”“好的,回家再说。”“昨天,我给姓林的打电话,让他把钱准备好,否则,他那些破事够他受的了。”……之后,我听到了关门声,透过猫眼,我看到白天在火车上脱衣服的那个女孩。原来,她在火车上是装疯。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下意识地想起钱夹,我拿出背包,发现包上裂了一个口子,钱夹及钱都不见了。刚才到旅店付款时,只是拿随身携带的钱,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查看这个钱夹。幸好,那个木头手机还在。我打开门,追了出去,可是那两个家伙早已不知去向。我想报警,想想又觉得麻烦,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我身上只剩下了一百块钱,连回去的路费都是个问题。我想到了那个女乘务员,我拿出手机,拔了她的打电话。“您好,是我。”我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客气什么,齐警官。我在看电视呢!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还不知道您叫什么?”我故意转移话题。“我叫顾美。”她呵呵乐了起来。“我叫齐枫。”“好的,齐警官,你住哪儿?”“花前旅店。”“我住在月下小区,就在你对面,你透过窗子可以看到我。”我走到窗前,她在电话里笑了,“我看到你了。”“你在哪儿?”我问她。“我在五楼。”我看到她了,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一如见那晚漂亮的马师。第二天早晨,她给我拿来了一千块钱,我要把警官证和身份证留给她,她却不要。于是,我就给她写了个借条,她问我去哪儿,我没有告诉她。我说回来时再联系她。她点了点头,告诉我路上小心。我想去寻找我想知道的真相,这件事与她无关,我相信那天,我从旅店接回的是真正的马师,而不是一个鬼魂。我上了长途客车,晚上五点,到达黑雾村。村民家中的灯光星星点点,幽幽如鬼火;村子的巷路错综复杂,与主路相互交叉,偶尔有村民开着小轿车从巷子中穿过,转眼间就消失在另一个巷子里。村主路上车流不断,基本上都是跑长途运输的车辆,我站在村口,我在想,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子,为什么有那么多村民家中都有车呢?他们除了种地以外,还有其他的副业吗?我先去的村委会,第一个见到的还是打更的老王。当时,老王正坐在村委会值班室里看电视。我敲门进去,他看了我一眼,没理我。我说:“老王,还记得我吗?”老王摇了摇头,“您找谁?”“我找您呀!您不记得我了?”我把脸凑近他。他打开灯,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仍然摇了摇头,“有点面熟,但是不记得了。”“马干家,您带我去过马干家!”老王又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我不记得了!”过了一会儿,老王好像想起了什么:“我记起来了。”“是吗?太好了!”“你是卖保险的,以前来过两次,去马家推销过。”他握住了我的手。“你要去哪儿,要我带你去吗?”老王很热情。“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去。”我怕他再把我带到坟地去,“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林主任家在哪儿住?”“就在村子中间的位置,他家开小超市,名叫黑月亮。”老王说完,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小声说:“在村子里要小心哦,没事别乱跑,如果不行,你就住我这里,这样,你的小命才会保险。虽然我有点疯颠,但我人不坏,我起码不会害你。”“是的,我知道。可是,为什么不能乱跑呢?这儿有什么?”“有不干净的东西,特别是在夜里。我以前喜欢把陌生人带到坟地,是因为我老了,疯了,迷失了方向;其实不是的;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比坟地更安全,更安宁的地方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没什么!”老王脸色阴沉,继续看电视。我走出了几步,想起自己没有向老王道谢,就又回去找他。他依然在那里看电视,他看到我时,仍然是十分陌生:“你找谁啊?”我晕,我转身就走了。我想,老王可能是那种间歇性的失忆症,只是短暂失去记忆而已。我走出去没多远,老王突然又跟了出来,抓住我的衣服,“刚才你回来了,是吗?有一件事,我还要提醒你,你以为你上次去的就是马干的家吗?你能确定你见到的人就是马干妈和他妹妹吗?”“啊?”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老王怎么又突然恢复记忆了呢,但是,他不记得我是警察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一下掉进了深渊中,我该怎么办,我该相信谁?我还是想去马家看一下,无论会遇到什么。我要先去林主任家。旅店里那对狗男女,要敲诈的人姓林,难道就是这个村主任?黑月亮超市还亮着灯,我走了进去。一个睡眼惺松的女人正在玩电脑,我瞄了一眼,她在斗地主。她的头发是淡棕色的长发,脸很瘦,个子不高,皮肤略黑,有点像南方人。她头没有抬,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她甚至都懒得看我一眼。“林主任在吗?”我问他。“不在。”女人说话的语气像吃了狗屎一样。“有手电筒吗?”“有。”女人拿出一个粉色的手电筒给我。我付了钱,她瞧了我一眼,“外地人?很面生啊!”“来看亲戚的。”“看哪家?”“马家,马干家。”“那家人早就死绝了。”女人又吃了一大块狗屎。“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积点阴德不行吗?看你也是个受过教育的人,怎么说话这么损?”我承认,我很冲动。“哪儿来的野男人?逞爷们是吧?哦,我知道了,又是那个小狐狸勾搭上的吧?”女人再次吃狗屎。我想骂她是臭婊子,感觉不太好,作为人民警察,和群众对骂,形象都没了。我不理她,悻悻离开。我走出门时,看她拿起了电话,正在拨号,神情诡异。我凭着记忆,摸着黑,花了二十多分钟才找到马家,马家院子里一片漆黑,我看到那些黑乎乎的窗口,又想起了马干爸的遗像……我翻墙而入,撬开窗子,爬了进去。满屋子的灰尘,马干爸爸遗象下依然挂着那部手机,我把手机拿了下来。之后,我又到了马师的屋子,床单上依然有她的味道。在抽屉里,有一个大日记本,还有一个影集,我都拿走了。正在这时,我看到窗外有光,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院子。我赶紧躲进了衣柜里。门开了。为首的是林主任,我能清晰听出他的声音:“他妈的?敢查到老子头上?”说完,他就走了。我依然躲在衣柜里,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是死寂,那衣柜是红色的,很老式的,我感觉像个棺材。大概过了一小时,静得我快要窒息了。突然,我的手机响了,又是那个QQ号——马干。他说:“很闷吧?要不出来聊聊!”,我不回。他又说:“你不出来,那我进去了?”我说:“你进地狱吧!”这时,衣柜对面的另一个衣柜,门“吱——吱——”地开了。我目不转眼地盯着那里,盯着那黑洞洞的衣柜。我感觉有个毛哄哄的东西正在我脖子后面嚅动。突然,我感觉有一只手搭到了我的肩上。一个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你不知道这衣柜里能装两个人吗?”◆◆◆十一、那是做棺材用的我从梦中惊醒!四周一片漆黑,刚才我坐在衣柜中睡着了。眼前的衣柜门是关着的。我满身是汗。我伸手一摸,衣柜里竟然有一件毛皮大衣。我从柜子里出来,感觉头晕恶心。我摸黑走出了村子,回到了花前旅店,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晨吃了点东西,全吐了出来。顾美来看我,我把钱还给了她。之后,我们一起上了火车。顾美周六才会休息,我直接回了家。我先打开那个手机,也就是遗像下的手机。还有电。我打开,里面,竟然也有QQ,而且是马师的,也就是说,她以前用这个手机和我聊的QQ。我翻出聊天记录,还有她的好友。一个熟悉的号码被针一样,刺痛了我的眼睛。那是所谓马干的。不过,令人奇怪的是,竟然没有聊天记录。于是,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打开了那个日记本,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这时,电话就响了,是监区长。他问我:“你在哪儿呢?”“我在家”我说。“赶快来监狱值班。”“可是……”“可是什么,有几个警衔培训的,还有病假、婚假,政治处还搞学习,还要外出给犯人看病、看冰柜,单位人手不够,赶快回来了吧!”我只好把日记放进包里,马上打车上单位,几十公里,打车费就近百元。到了监狱值班,我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个冰柜。冰柜里那个老兄还在,他的家属还在上访告状,以致于他不能入火为安。小刘的案件依然毫无进展,司机逍遥法外,几乎要成为悬案……至于马师最开始和我说的那些话,我也无从查证,一个疑似精神病人的臆语,有多少可以作为事实去思考呢?这天晚上,我在监狱值班,分监区长给我安排了一些业务工作,主要为下半年罪犯减刑做准备,我的工作就是整理罪犯档案,将每名罪犯卡片上的有效奖分录入到了电脑里面,每个犯人每月最高6分,主要根据据罪犯学习、改造、劳动等方面评分,其中劳动和改造表现在分数中占有主要地位;罪犯每月有效奖分达到3分以上,全年累计在50分以上,就有希望在监区全体罪犯累计有效奖分中名列前茅,就有希望减刑。这是一件十分悲催的工作,每犯人都要几十张卡片需要录入,不仅如此,还要逐项核对,漏掉一分对犯人来说,就是意识着要少减几个月甚至一年的刑期。我干到晚上班12点,才整理出十几个罪犯的档案,我累得头昏眼花,几乎崩溃。之后,我又开始回值班室洗自己的警服,两个半袖夏执勤服、一个警服内长衬,三件警服都是天蓝色的,这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以前的警察内长衬都是灰色的。由于灰色与犯人斑马衫的颜色相近,为了区分开,才把内长衬的颜色换成了天蓝色。忙完这些后,我站在监门口查看里面的动向,值星员坚守岗位,各寝室门紧闭。这时,从监区厕所里走出一个人,是那个姓顾的毒贩,他看到我后,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双手扶在铁门的栏杆上,像只大猩猩。他说:“队长,你最近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管你屁事!”“你印堂发黑,估计是撞鬼了。”“谢谢,没事的。”我想骂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你。”“你帮我看看这个。”我把马师的那个木头手机拿了出来。他仔细端详了一番,说:“这是一块檀香木啊!质地真不错。”“檀香木?什么意思?”我问他。“这是高级棺材用的木材。”“棺材?”“这个东西最好别带在身上,多邪性啊!”顾犯脸扭曲着,张大嘴巴,他的话给我一种耸人听闻的感觉。“可是,我喜欢。我想带着。”“这样吧,我给你写道符,贴上。怎么样,保你平安。”说着,毒贩伸手把东西拿走了。“站住!给我!!”我大喝他一声,他又小跑回来了。“谢了,不用。”我说。我才不信他会写符呢,写符有个屁用。我拿着木头手机,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天晚上四点,快下班时,小赵来找我,神秘兮兮地,说:“晚上有个活动,参加不?”“联谊会,介绍对象,参加的都是警花。”小赵色咪咪地说。“好吧。”我答应了,然后换上便装。在脱警服的时候,我发现换衣箱下面有一小圈绳子。更准确的说,那是从事汽车亚麻座垫加工时剩下的亚麻线,也就是个边角废料。我捡了起来,放进了便装里。下班后,我们一起坐车去了饭店。我们去晚了,三十多人,坐了三桌,那些人已经喝了起来,三十人中有二十个是女的。我和小赵都做了自我介绍。我心里不舒服,一杯白的举杯就喝了,然后傻呆呆地坐在那儿。女警们开始露出喝酒本色,举白就喝,举啤就干,面带桃花,觥筹交错。我坐那里,没人理我;我要了一碗面条;吃完后就到走廓里抽烟了。散场时已是夜里十点,小赵喝多了,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女警扶他出来,他还没走到卫生间就吐了。我们走出酒店时,那个女警送小赵回家。我自己站在路边打车,等了十分钟,却没见到一个空车。这时,我看到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也在等车。他们是一男一女,窃窃私语,时而拥抱,时而拉拉扯扯。他们的怪异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一辆空出租车驶了过来,我刚要上前。那对男女却抢在我前面打开了车门。男的还很客气,“哥们,借个方便,我老婆怀孕了。”女人听后哈哈大笑。我这才看清这个撒谎的男人和那个令我恨之入骨的女人。我上前一把就抓住了那个男的,一个标准的擒拿动作,把他摁倒在地。随后,我拿出随身携带的亚麻线把他的手绑了起来。那个女的想逃,没跑出几步,鞋跟却掉了。几个正在等车的女警见此情景,一拥而上,女警们不费吹尘之力就制服了那个女的,她像小鸡一样束手就擒,随后,我立即拨打了报警电话。这一切,我只用了几分钟。◆◆◆十二、她接近我想干什么?这对狗男女就是在火车上偷我钱的家伙。在公安局,他们两个如实供述偷窃、敲诈等罪行,同时还包括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那就是马干妈和马干妹的车祸是一场阴谋。阴谋的主使者就是村主任林风。他想独占马家的耕地,还有一件事,就是林风贩毒,至于规模和范围,尚未可知。我突然想起手机上那个叫“马干”的家伙。我上线,他也在。我说:“我要见你。”他说:“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你别后悔。”“后悔就不当警察了。”“时间地点我定,等我消息。”“马干”消失不见了。之后的许多天,那家伙都无影无踪。我找到了在市公安局工作的同学,请他帮助定位一下“马干”的位置。奇怪的是,他却从此消失了。线索又断了。一名普通狱警的生活仍然周而复始,感情生活舒心惬意。我开始和那个列车乘务员顾美约会,一周见一次,平平淡淡。我原本以为可以在马师的日记本里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读来读去,发现那里面竟然全是亲手抄的《聊斋》,我对马师的思念与日俱增,那些回忆令我浮想联翩,甚至有点走火入魔,既使在与顾美通电话或者见面时,也经常心不在焉,我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但是,离奇的事情仍然在不断发生……由于各种原因,我们分监区的人手又不足了,只剩五名民警,每人每周最多能休息一次,而且是单班与双班相结合,我是新民警,只值双班,不值单位。值班时,每天早晨,我都会亲自带8名犯人去监狱后勤监区(犯人食堂)打饭。我每天早六点起来,六点半,我带他们从监区出发,这八个人,不是聋子,就是哑巴,反正都是老弱病残,无脱逃危险的罪犯。他们手里分别拿着个铁制大饭桶、抬饭桶的木棒、不锈钢饭盆等。我走在最后,看着这参差不齐的一行人,顿感人生苦短,监狱工作漫长。正如老民警所说,犯人有期,狱警无期。特别是那个哑巴。四十多岁,盗窃罪,每次出去,他都走在前面。有一天傍晚,我带他们去打饭,回来时,他走在最后面,我走在他后面。他突然停下来,向我乌拉乌拉张着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很着急,神情非常惊恐,他直直在指着我的身后。我转过身,什么也没有。我抬起头,看到4号监舍楼。我指了指4号楼,哑巴点了点头,我摇了摇头。他伸出手,直直地指着我,然后张开双臂,我晕了。他说什么?等我再次回头时,还是什么都没看到。我能感觉得到,他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东西。我装作听不懂,既使我身后站个青面獠牙的女鬼。我呵呵一笑。哑巴前面有个瘸子,他来到我的身边,说:“哑巴说你身后有鬼。”“你还僵尸附身呢?抬你的饭桶去吧,不抬饭桶就背监规,要不这样,你回去后,把文化课学习笔记拿给我看。”我知道瘸子在学习上不上心,他听后闭上了嘴巴。当天晚上,我就听说四号监舍楼出事了,有个犯人在床上上吊,结果没死成,把脖子勒出一道血痕。那个哑巴似乎还有点预见性。在犯人食堂打犯时,我会遇到五监区的民警,他们与我们监区打饭时间相同,其中有一个比我小两岁的民警,姓李,十分健谈,他会和我讲监狱里很多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奇闻轶事。那天,我和他正站在食堂一楼聊天,我的烟抽光了,他的烟也抽光了。我们两个感觉很尴尬。这时,一个高个子,长相魁悟的男犯,满脸堆笑地跑了过来,递给了小李一盒软包中华。小李笑纳了,他拆开包装,给了我一支。“这样不好吧?”我感觉拿犯人的东西是不对的。他却不以为然,“一包烟,算不了什么。”我谢谢他,却没拿他那支烟。我带犯人抬着饭桶离开时,我看到他仍然在爱抚着那盒红色的“中华”。我想,他还年轻,不能这样贪图小便宜,那样,早晚会出事。回监舍的路上,瘸子对我说:“队长,你知道那个抽中华的男犯叫什么吗?”“他叫什么?”“外号叫佘涛,很凶猛的一个人,没有人敢惹他。据说,以前曾经当过兵。”我点了点头,心想,军警类罪犯是一直被监狱列为重点犯,严加防范,他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呢?这个民警和他走得这么近,不是什么好事。晚上,我整夜睡不着,值星员有时会偷懒,经常会在走廓里睡着,我时不时地从值班室出来,查看坐班犯人是否到岗。他们坐班,就是在走廊里值班,防止犯人自杀一类的事情。零辰二点的时候,有个病犯发疯地冲向监门,大喊大叫,“马干,我看见马干了,他浑身是血,他浑身是血,他说还要和我玩。”几个犯人把他架了回去。顾明达还没有睡,他靠在监门口,对我说:“队长,我劝你晚上还是别在这个值班室睡了,太邪性。”“不要整天神神叨叨的,这里是监狱,是刑罚执行机关,不允许存在任何装神弄鬼的事情,还有,如果你再妖言惑众。我就申请监区,扣你这个月的有效奖分。”“我和您无怨无仇,不要这样啊!”顾明达语气软了下来,转身想要离开。我突然想起,他上次与我的谈话,又把他叫了回来。“你说,监狱里还有一个知道那批失踪毒品的人,是谁?”“失踪毒品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其中就有佘涛!”“五监区的佘涛?”“正是他。”“他怎么会知道?”“他以前干过毒品买卖,我知道他知道,但是,他自己却不承认。”顾毒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佘涛很怪,他本是一匹凶残的狼,现在却成了绵羊,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有很大区别?”“当然,他刚入狱时,性格很暴烈,他还与马干打过架。”“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马干同性恋!马干的胳膊就是被佘涛打断的!”佘涛?马干?我想了一夜这两个人,没有找到答案。第二天上班,我在车间带工,回监舍的时候点名,发现少了一个犯人。找了半个小时,才在车间的仓库里找到那个强奸犯。他当时正蜷缩在角落里,目光惊恐,“我躲在这里,他们就找不到我了。有人要害我。”“你要是躲在这里不出来,你就把我们害了。”小赵伸出手想打他,但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小赵后来和说,我们实行的是人性化管理,不允许打骂犯人。现在犯人的人权意识普遍增强,你打他,他就去检察院告你,你不打他,他也告你,他可以讹你。这样,犯人告你,你要花钱摆平犯人,检察院的人来查你,你还要摆平检察院的人,这就说明一个道理,狱警等于弱势群体。我回去后,翻了那家伙的档案。十年前,他强奸了一个女中学生,其实应该说是未遂。之后,他又强奸了一个中年妇女,就在农村的户外厕所里。案卷写得十分详细,包括内裤、精液、证人等,写得五花八门,事无具细,我对法院法官撰写判决书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被强奸的女中学生,虽然写的是化名,却是一个“马”字。我现在有点神经质,看到“马”字,就想起马师。这个挨千刀的臭裱子,害得我魂牵梦绕。这个问题困扰着我,既使第二天,带犯人去会见室接见,我也是无精打采。会见的犯人是一个杀人犯,二十多岁,他和他妈妈,隔着玻璃和铁栏杆,拿着电话,都在哭。我一只手拿着电话,监听他们的讲话,另一只手拿着笔,写他们的谈话内容。我心不在焉。妈妈说给儿子赚钱,希望他早点减刑;儿子说如何如何后悔,尽说些没用的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透过会见室的玻璃,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顾美。她坐在角落里,对我摆摆手。我把犯人送回车间后,就出了监门,她见到我很高兴。“你怎么来了?”我说。“我想你了,我来看看你。当然,也是看一个亲戚。”“你家亲戚也在这里服刑。”“当然,一个远房亲戚,就在你们监区。”“谁?”“他贩毒。”顾美丝毫没有感觉她的话有什么不妥。她的远房亲戚就是我们监区的顾明达,她的表叔。我感觉自己的感情被人欺骗了,无论顾美出于何意与我接触,我实在无法接受她是犯人家属这个事实。第二天,我关掉了手机,再也没有接听她的电话,也没有和她见面。她给我发了很多短信,我都没有回。这个周末,我回到家,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顾美坐在我家楼梯上,哭得像泪人一样。“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我说。“不行,你可能误解我了。”“怎么会?”“我这儿有你不知道的真相。”“别他妈的骗人了。”我有点歇斯底里。◆◆◆十三、谁的阴谋我开门进屋,顾美也跟了进来。顾美坐在沙发上,我问她:“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我见过你要找的那个女孩。”“哪个女孩?”“你的前女友啊!我第一次见过她之后,不久,我又在火车上见到了她,就是她和她妈妈回家的那列火车。”顾美很坚定。“当时,我正在工作,之前,我见过那个女孩,她在列车上脱光的表现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她们两个人很高兴,根本就看不出来那女孩有精神问题。”“什么?”我惊呆了。“可以说是谈笑风生。”她说,“那个犯人死前的最后一刻,给家里打了电话,也就是给这对母女打的电话,犯人当时用的是你的手机?”“当然,你怎么知道?”“是她们两个说的。还有,我感觉,她们两个实际上已经是死人了。”“怎么这么说。”“她们两个人根本就不是马干的母亲和妹妹,而是假扮的,真正的马干妈和妹妹,应该是早就遇害了。”“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个女孩对那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女人叫嫂子。之后不久,她们身边又多了几个男男女女,他们是一个团伙。”“啊?怎么可能。她们的后事是村委会操办的,我是看着她们火化的。”“你上当了!她们两个人领完赔偿款后,根本就没在土阴县下火车。”顾美说。“那她们去哪儿了?”“不清楚,看样子是远走高飞了。”“那车祸是怎么回事?”“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我猜测他们没有死。”顾美煞有介事地说。“没有死?这不可能,你说,他们没有在土阴县下车,这并不能说明他们没有死。”我说。“我也只是猜测,我们可以再去一次黑雾村,这次我和你一起去。”顾美坚定地说。“好吧!”我说,“还有一件事,我怀疑小刘的死与马干马师有关,他是被杀人灭口的。”顾美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作为人民警察,小刘是不可能和她们有任何关系,她们和你说起小刘,主要是为了干扰你对事情的判断。”我拿起桌子上那个木头手机,想起马师,真不知道那晚的马师是真是假。突然,我发现木头手机有裂痕,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鼓,我扔掉了手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用刀子撬开那个裂痕,整个木头手机也撬开了。里面竟然有一部货真价实的手机,诺基亚的。檀香木只是个手机壳。难道马师一直是用这个手机和我聊天。开机——里面没有QQ记录。也上不去马师的QQ在最后一次通话记录中,竟然是和小刘。时间是就是小刘死亡当天。也就是说小刘的死也许和马师有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黑雾村?”顾美问我。“过几天。我要整理一下思路。”“好的,那我走了,改天再给你打电话。”顾美打开门,刚要走出去,她又回过头,问我:“你真的那么狠心和我分手?”“我感觉我们现在这样挺好。”我说。“不是所有与犯人有关系的人,都是一无是处的,这点你要清楚。”顾美关上了门,我没有去送她。我想,如果马师是凶手,那么,她所留下的相册、日记就全都是假的,甚至连那个马家的房子都是假的,还有那马干爸的遗像,应该也是假的。几天后,我又得到了一个消息:黑雾村村主任林风被逮捕了,被捕的原因是贩毒。林风说出一个重要线索,马干妈和马师两个人都吸毒。马师吸毒?我真是无法接受。对于其他的事,林风绝口不谈。为此,他的妻子也被警方带去调查,结果,没出三天,他老婆疯了。我想,关于马干妈和马师的死,林风一定是知道一些线索的,但是,他却装聋作哑。现在只有等林风开口了。◆◆◆十四、又一次意外死亡我发现,马干的突然死亡,在犯群中产生了不良影响……这天早晨,大队长让我带一名盗窃犯去附近的医院看病。那个犯人二十多岁,大眼睛,高个子,瘦得像狼似的,手指细得像铅笔。我把他带到监狱大门口,看守大队民警给他带好手铐、脚镣,副监区长办理完相关手续后,我和小赵以及其他四名民警将盗窃犯带上了车。这是我上班以来第一次押犯人出去。为首的是一个副监区长,他对我说:“把他的手铐打开!”“啊?为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把手铐打开后,一个铐他,另一个铐你。”副监区长表情很严肃。官大一级压死人,没办法,我只好打开犯人手铐,一个铐他,另一个铐我。小赵碰了我一下,小声说,“铐你自己那个手铐,别太紧,松一点没什么的。”我点了点头,于是,我和犯人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心里很忐忑,听说过很多犯人越狱的案例。有一些越狱就是发生在押送期间。前些年,就发生过“手铐事件”,也是一副手铐铐着警察和犯人,结果,犯人逃跑,先把警察给弄死了,案件触目惊心。到了医院,我依然和他铐在一起,他判了十五年,余刑还有八年。他此时跑路,正是当时。医院里很多人用异样的目光望着我,那目光火辣辣的,令我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盗窃犯低着头,脸色苍白,我死死地盯着他,我甚至想和眼神杀了他。“队长,别那么看我,我跑不了。”“你要是敢跑,我就和你同归于尽,报效国家和人民。”“可是你手里什么都没有。”“我可以一口咬住你的脖子,深深地咬下去,咬穿,然后,血就喷了出来……”我说的是实话,如果我不咬死他,犯人在我手上跑了,我就是赎职,我就要被判刑。“昨晚,我梦见马干了。”“放屁,全监区的犯人都说梦见马干了,他是你们大众情人啊?”犯人无语。晚上值班,小赵有事,大队长要我自己值。我说,我是新民警;他说,过了三个月就不算新民警了。这天晚上,窗外下起了小雨,我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夜里,我听卫生间的门开了,而且还有冲水的声音,只有我一个人值班,怎么会有冲水的声音呢。之后,我又听到了脚步声,穿着拖鞋,好像走到了我的床前。我闭着眼睛,我想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我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我心跳加速,我似乎可以感受到人的呼吸声……“咣咣咣……”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又是犯人从栏杆里把手伸出来,砸我的门。“来了,怎么了?”是一个结核病老头,被两个年轻犯人扶着,他满嘴是血。“队长,他又吐血了。”年轻犯人说。我带上口罩,拿起对讲话,呼唤巡逻队和医院的医生。十分钟后,老头被看守队和医院医生带走了。我回到值班室,刚进屋,又听了充水的声音,还有人咳嗽。我又想起了曾经被袭击而死的老警察。“谁?”“是我。”原来是副大队长来用卫生间。“别总那么胆小,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些年,我见识了太多的死亡。”第二天,驻狱检察室的检察官要找我,当时,我正在带工。他把我叫到了民警值班室,他说:“有人举报你收受贿赂,我们要对你进行调查。”“你们搞错了吧,我刚上班才四个月。”我很惊讶。“没有,举报信写得清清楚楚,你和刘生在去意外死亡的马干家期间,收受他家属三万元。”“这是陷害,我没有收过任何人的钱。”“齐枫同志,从现在开始,你已停止工作,要配合好我们的调查。”检察官义正严词,没有半点余地。中午,我就下班了,回到家,发现家里被盗了,贵重物品被洗劫一空。这时,座机的电话响了,是小赵,“小齐,快来救我。”“你在哪里?”“就在你家小区的超市旁。”我飞奔下楼,看着小刘躺在地上,肚子被人用刀捅了,血流满地。“谁干的?”我大声地喊着小赵,可是,他却昏了过去。◆◆◆